《深空悸动》小玖还活着

46、匿名信息

　　田乐甜蹲在地上，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压抑的抽泣声。
　　门外的铃声，又急又快，一声接着一声，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身体一僵，胡乱地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动作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
　　谁？
　　这个时候，谁会来？
　　她的脑子乱成一团数据风暴，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却迟迟不敢打开。
　　门铃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叶暖暖那特有的、轻柔又带着焦急的敲门声。
　　“乐甜？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
　　是暖暖。
　　田乐甜稍微松了口气，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她打开了门。
　　叶暖暖就站在门口，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全是担忧。她看到田乐甜通红的眼眶，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进来，轻轻地抱住了她。
　　也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来，带起的风把叶暖暖柔软的长发都吹乱了。
　　“乐甜！”
　　旭东翔冲到门口，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一头浅棕色的头发乱糟糟的，额头上全是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烧着一团火。
　　他上下打量着田乐天，看到她发红的眼睛，整个人瞬间炸了。
　　“谁干的？！”
　　他一拳砸在旁边的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是不是方浩然那个家伙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田乐甜被他吼得一愣，脑子更乱了。
　　“没……没有啊……”她下意识地否认，“你们怎么……”
　　旭东翔根本不听她解释，他掏出个人终端，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着，嘴里还念叨着：“我现在就调出他的位置，这个启明星来的冰块脸，我今天非得让他知道绿源星的拳头有多硬！”
　　“不是的！东翔！”田乐甜急忙去拉他的胳膊。
　　“乐甜，你别怕！”旭东翔回头看着她，眼神里全是认真的怒火，“我都听到了！全学院都听到了！他那么说你，我……”
　　“等等！”
　　田乐甜抓着他胳膊的手，突然停住了。
　　她的视线也凝固了。
　　她看着旭东翔，又转头看看一脸担忧的叶暖暖，声音干涩地问。
　　“你……你说什么？”
　　“什么全学院都听到了？”
　　旭东翔看着她那副完全状况外的样子，也愣住了。
　　“你不知道？”
　　叶暖暖轻轻拉了拉田乐甜的衣角，将自己的个人终端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学院公共频道的论坛。
　　一个刚刚建起、热度已经爆表的帖子，标题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
　　【年度大戏！神秘女生深夜告白，点名计算机系系草方浩然！】
　　田乐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标题。
　　她的血，一点一点地，从脸上褪了下去。
　　她看见了下面的跟帖。
　　【那个声音我认识！是星际历史系的田乐甜！】
　　【什么情况？广播事故？这也太社死了吧！】
　　【“观测目标T”？“生理数据紊乱”？我好像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
　　【方浩然居然是这种人？把女同学当研究对象？】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地捅进她的眼睛里，再搅碎她的大脑。
　　她刚才……她刚才在宿舍里说的那些话……
　　全都被……广播出去了？
　　她手脚冰凉，个人终端从手里滑落，掉在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是旭东翔还在大喊着什么，是叶暖暖在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但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都不要再出来。
　　……
　　方浩然的实验室里。
　　他坐在控制台前，一动不动。
　　那段被他截获的、经过降噪处理的音频，已经循环播放了十几遍。
　　“……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在他眼里，我真的只是一个会引起他‘生理数据紊乱’麻烦的‘观测目标’？”
　　“观测目标T”。
　　“生理数据紊乱”。
　　他亲手敲下的，代表着他所有笨拙的靠近和隐秘心动的字符。
　　当初，他记录下与她相遇后自己心率的异常波动，命名为“生理数据紊乱”，是因为他找不到更精确的词来定义那种陌生的悸动。他将她命名为“观测目标T”，是因为在他贫瘠的认知里，“观测”一个天体，是最高级别的关注与敬畏。
　　可此刻，这些他自以为是的浪漫，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最伤人、最冰冷的罪证。
　　他看着屏幕，那条安静的音频波形图，已经停止了跳动。
　　他的逻辑，他的算法，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她的眼泪面前，彻底崩塌，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数据垃圾。
　　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空白的、最高级别的匿名加密通讯界面。
　　发信人地址，被一连串毫无意义的、跳动的乱码替代。
　　他的手指，悬停在虚拟键盘上方。
　　实验室的冷光灯下，光幕的幽光，映在他那双漆黑的瞳孔里。
　　那里面，不再是平静无波的数据海洋，而是燃起了一簇小小的、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慌乱的风暴。
　　他的手指，终于落下，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
　　动作很慢，每一个字符的输入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
　　田乐甜的宿舍里。
　　旭东翔还在原地转圈，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嘴里不停地骂着方浩然。
　　叶暖暖扶着田乐甜坐在床边，给她递过一杯热水。
　　田乐甜抱着水杯，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不仅当着全校的面，把自己那点可怜的暗恋心思抖了个底朝天。
　　还把方浩然……也拖下了水。
　　她不敢去想明天，不敢去想怎么面对同学，更不敢去想……怎么再面对那个人。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的、不同于普通信息的提示音，从她掉在地上的个人终端里响了起来。
　　那是最高安全级别的系统通知音。
　　旭东翔和叶暖暖的动作都停了一下，看向那个终端。
　　田乐甜也缓缓抬起头，麻木地伸手，将终端捡了起来。
　　屏幕自动亮起。
　　一条信息，悬浮在屏幕正中央。
　　发信人显示为：【系统安全中心】。
　　信息内容很短，只有一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
　　“全息协议存在漏洞。已修复。无关键数据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