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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缠枝藤 · 第三章:裂痕与火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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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枝藤·第三章:裂痕与火种
书房里的空气比客厅更冷。
白予墨打开电脑,调出合作案的电子文档,屏幕的冷光将他侧脸的线条勾勒得愈发冷硬。他公事公办地指出几个条款,语速平稳,逻辑清晰,仿佛刚才那个在客厅里充满占有欲的亲吻和低语从未发生过。
沈白站在书桌旁,垂眸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白予墨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针,细细密密地扎在他心上那层名为“温顺”的伪装上。
他需要反应,需要回答,需要像过去三年里每一次那样,给出最专业、最符合白予墨心意的答复。
但这一次,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那股在胸腔里积压了太久的、混杂着厌倦、渴望和叛逆的暗火,终于烧穿了他所有的自制。
“这里,”白予墨的手指敲了敲屏幕上的一个数据,“预期回报率过于乐观,风险系数需要重新评估。我要看到更保守的模型…”
“予墨。”沈白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白予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看向沈白,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讶异和被打断的不悦。沈白很少在他处理公务时插话,更遑论打断。
“怎么?”白予墨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沈白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挤出一丝惯有的、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这个模型是基于最坏打算做的,我认为已经足够保守。如果再下调,这个案子对白家而言就失去吸引力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声音放轻了些,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挑衅:“还是说…予墨你最近,变得格外谨慎了?”
空气瞬间凝滞。
白予墨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住沈白。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那样看着他,仿佛要穿透他那层薄弱的伪装,直抵他灵魂深处躁动不安的核心。
书房里落针可闻,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沈白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他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不要在这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他在赌。赌白予墨会因为他这细微的、反常的“顶撞”而产生反应。哪怕是愤怒。
然而,白予墨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沈白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谨慎?”白予墨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像是在思考什么,“或许吧。”
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屏幕,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更冷了几分:“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按你的方案推进。后果,你自己承担。”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白心上。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没有质问,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放权。
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他的意见无足轻重,他的反抗幼稚可笑。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沈白。比愤怒更可怕的,是 indifference(冷漠)。
他所有的试探,所有的挣扎,在对方眼里,或许只是一场无聊的、自导自演的滑稽戏。
“好。”沈白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会负责。”
他垂下眼,不再看白予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睡了。”他低声说,转身想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空间。
“等等。”白予墨叫住他。
沈白脚步一顿,心底不受控制地升起一丝微弱的、可悲的期待。
白予墨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他,语气依旧平淡:“下周白家的晚宴,戴这个。”
沈白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对造型别致的蓝宝石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奢华的光泽。和他惯常的温和气质截然不同,更符合白予墨的审美——强势,夺目,像某种无声的标记。
“嗯。”沈白合上盒子,攥紧,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生疼,“谢谢。”
他没有再停留,快步离开了书房。
回到客房——是的,即使在这里过夜,他也永远住在客房。沈白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丝绒盒子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去捡。
他只是抱紧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剧烈抖动起来。
不是哭泣,是一种极力压抑的、近乎崩溃的笑。
看啊,沈白。
你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一个需要定时投喂、戴上项圈和装饰品的宠物?一个偶尔不听话,但无伤大雅,只需稍微冷处理就能驯服的所有物?
他甚至连你的反抗都不屑于认真对待。
冰冷的恨意和灼热的爱意疯狂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浮现,并且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他必须逃。
不是试探,不是博弈。
是真正的、彻底的逃离。
他要撕碎这令人窒息的温顺假象,他要看到白予墨冷静面具碎裂的样子。他要他痛,要他怒,要他像自己一样被这扭曲的感情折磨得发狂。
哪怕代价是彻底毁灭。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火焰。
他拿出那部藏起来的备用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他订了一张最快离开这个城市的机票,目的地是一个偏僻的海滨小城。他清理掉手机里所有可能被追踪的痕迹,只留下一个精心设计的、指向错误方向的烟雾弹。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依旧安静停放的迈巴赫。
白予墨还没走。或许还在书房工作,或许只是在监控着他的反应。
沈白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他拿出日常用的手机,给白予墨发了一条消息,语气一如既往的温顺乖巧:
【予墨,袖扣很漂亮,我很喜欢。明天约了客户晨跑,可能会早点起,晚安。】
发送成功。
他知道白予墨能看到,也能查到那个所谓的“客户”根本不存在。
这是他扔下的战书。
也是他亲手点燃的、期待将彼此都焚毁的烈火。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沈白穿上最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顶层公寓,汇入早起的人流,直奔机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他看着舷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疼得尖锐,却又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成功了。
他也…彻底没有退路了。
与此同时,顶层公寓的书房里。
白予墨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沈白的、漏洞百出的“晚安”短信,又看了一眼监控屏幕上显示“客房无人”的提示。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走了。”白予墨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跟着他,确保安全。随时汇报。”
“是,白总。”
挂断电话,白予墨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苏醒的城市。朝阳的光芒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弥漫的冰冷阴影。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眼神幽深得可怕。
沈白,我的光。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这场你亲手开始的游戏…
现在,由我说了算。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语气平静无波:
“顾总,之前谈到的,关于城东那块地的合作,我想我们可以加深一下…比如,联手给启明科技一点压力。”
商业的棋局悄然变动,无声的罗网正在收紧。
而那只渴望自由的金丝雀,正振翅飞向他亲手选择的暴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