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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   一觉醒来半夜三更,傅西流就睡在客房的沙发上,她一动,他也跟着醒了。
      高大的身躯蜷在对他来说有些短小的沙发上,一条腿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在她靠近的瞬间就睁开了眼。
      不愧是精力旺盛的梁依山,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

      房间里没开灯,但他还是再次闭上了眼。

      “别睁眼。”她蹲着呢,戳了戳他的额头。
      难得乖巧,也是不想再出岔子,傅西流像还在梦里,呼吸均匀。

      梁依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走回浴室洗澡。
      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回来,看见客房的灯亮了。
      傅西流坐了起来,懒懒的,追随着她进来的身影。
      “好全了?那我走了。”说着,作势要起身。
      动作间牵扯到头上未愈的伤口,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趁热打铁吧,梁依山随即开始计划着让他搬过来。
      人在眼皮子底下,他能做的有限,她的操作空间就大了。

      “搬过来,客房归你,”她顿了顿,看他头上缠着的纱布,又补充了一句,“我车钥匙在玄关抽屉里,你先开着。”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现在?”
      “对,记得车还回来的时候内外都要做清洁。”心头微松,面上不动声色。
      傅西流捏了捏眉心,决定顺着她来。
      不能深想,他不愿意向内探索内心,这样最好不过,离梁依山近,他也能知道得多一些。
      梁依山抵着拳头轻咳了声,转身走向主卧,背影干脆。

      两个人算计着彼此,挺好,两边都算满意,反正凑一块了。

      第二天醒来时,家里一片寂静。
      她走到客房门口,门虚掩着,推开,里面空无一人,沙发上的薄毯叠得整整齐齐。
      玄关抽屉里的车钥匙不见了。

      梁依山撇撇嘴,微妙的期待落空,很快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得转移下注意力。

      拿起手机,她拨通了堂姐周扶星的电话。
      “小山?这么早,怎么了?”
      “二姐,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能不能帮我约下祈年姐,想和她一块吃个便饭。”

      周扶星吸了口气,语气清醒了不少:“我知道了,这样吧,等会国贸见,一起逛个街,我也跟着。”

      梁依山挺感激自家这些个姐妹,真有难事了该帮的都不推诿,平日里往来也密切,就连买衣服买首饰,也会想到姐姐妹妹的一起买了,很有旧时代大家族的味道。
      收拾收拾奔着国贸去,一见到庄祈年,她明媚地招呼:“祈年姐!”

      “Izabella?”庄祈年似不确定她的名字,虽然她们昨天才在牌桌上见过。
      “还是叫我中文名吧,和我姐一样叫我小山,把咱们关系叫得亲近点。”
      庄祈年点头:“你那名字确实拗口,我还问扶星,你怎么起了这么个英文名呢,也太瑞士了。”

      周扶星揽着她,三人走一块:“她在那边待过,和你弟弟一样,手上有支基金会。”
      “那名下的公司也是?”
      梁依山笑笑:“确实是基金会在法律层面上拥有公司。”

      “其实你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小山你是家人都在外边是吗?”
      “对,她家国内就她一个,除去梁家啊。千万别说我挑拨离间,我真是被我老公他们家搞怕了。”

      “你这话跟我们说说也就算了,”庄祈年叹气,又对梁依山道,“你以后要开公司,可以问下我,我这边走合资也不麻烦。”
      “暂时没这个想法,最近在烦安芮的事,安芮家里以前是搞奢侈品进出口的,祈年姐应该知道,她现在在巴拿马,想在自由港建立一支文化遗产基金会,搞成个独立资产池,就是缺了点。”

      庄祈年笑笑:“咱们今天到底是逛街的还是谈生意的,巴拿马就属银行和律所多,投资也拉不到我们这边吧?”
      梁依山连忙摆手:“哪里的话,我又不是上祈年姐你这里打秋风,她也不需要主动融资,是有几家私人银行的信托部要求合作,但是其中有一家来自意大利的她摸不清底,才问到我这边,我一想,这是祈年姐的专业,还不如托您打听下。”
      “这事好办,你发我名字。”庄祈年为人大气,这话一说出去,也算是有了生意上的往来。

      还真是有了朋友好办事,梁依山畅快极了,她的刀已经架好,三个月内,必让韩九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血本无归。

      又想到了昨天的牌局,梁依山含蓄道:“昨天在Irena家算是我和祈年姐第一次见面吧,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这些,所以今天才让二姐替我牵线把姐姐你约出来。”
      “是啊,昨天见你一直和严总待一块,插不上话。”

      周扶星猛地看过来,听梁依山道:“我哥梁秀在搞未来房屋,想把房子和土地解除绑定,那玩意我也搞不懂,但是严总也是搞房地产的,所以有了往来,我这个年纪其实也跟不上他们的话题,玩得好的同龄异性朋友只有谢元元一个,他又在国外,我也生怕别人误会我和严老师的关系,这是我高攀。要是元元回国了,别人误会我和他,我也认了。”
      有头有尾,直言她和严知琇没有暧昧关系,甚至拉出了竹马谢元元,恨不能冲着庄祈年发誓,姐姐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和谢元元谈恋爱,锁死!

      庄祈年大笑:“谢家老二是吧,我跟他哥很熟,他们家现在蒸蒸日上哇,医疗器械可赚了,谢二在外头学医,你和他竟然是青梅竹马,我还是关注得少了。”
      梁依山又开始打补丁:“Irena以前是我们高中学姐,她昨天还跟我说,搞不明白我和谢二怎么这么多年还能玩一块,哇噻,我心凉了一大截,还好说的人是Irena,跟我解释,说是谢家怎么喊谢二都喊不回来,每年都是我主动去找他,要不试试问问他愿不愿意回国呢。”
      “谢二太贪玩了,外头适合他,他大哥也焦虑,说他一直没谈恋爱,原来是国内还有个你。主动点其实挺好的,别灰心,到了年纪人就开始恋家了。”

      就是因为谢元元不在国内,不在她身边,她才敢说这些鬼话。
      谢元元少根筋,不谈恋爱纯粹因为谈恋爱没意思,两人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都晓得彼此是个什么德性。
      今天拿他挡刀,他知道了肯定高兴。

      和庄祈年逛了大半天,梁依山收获颇丰。
      周扶星送庄祈年回家,再把梁依山送到家门口,苦口婆心:
      “我还以为你是要给梁秀的公司拉投资,怎么还和安芮搅在一起呢?”

      周家人不待见安家,更不满意安芮,嫌她身上铜臭气重。
      岂知铜臭气最重的正是梁依山,而她又心疼安芮,嫌弃安芮和嫌弃她有什么区别。

      梁依山不是滋味,又不忍心和她吵:“二姐瞧你说的,你放一万个心,就算我做事没分寸,祈年姐总有吧,别多想。”
      周扶星劝不动,毕竟梁依山不姓周,只好多嘱咐几句,才离开。
      还是对她有信心,什么严知琇,什么谢元元,提都不提。

      梁依山拎着袋子站在门边,目光扫过停在车库的红色欧陆,开门,家里果然不似出门时那般冷清。
      客厅里亮着暖色灯光。

      她的归来并没有打断他。
      傅西流依旧背对着她,坐在餐桌旁。
      微弓着背,姿态专注,面前摊着几本书和笔记本,旁边还放着一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电脑,手指间夹着一支笔,正快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侧脸有点书卷气。

      梁依山挺意外,换了鞋,故意将购物袋落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傅西流闻声回头,看到是她,那点专注尚未褪去,像在探究她的内心,又低头,看向地上那几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大袋子。

      “回来了。”他作为客人,在这里适应得不错。
      “嗯。”梁依山走到餐桌边,好奇地瞥了一眼他写的东西。
      纸上的字写得不错,刚劲有力——玉京大学新生代表发言稿。
      “优秀新生发言?”梁依山长叹,挺不愿意,“糟了,我都要忘记这事了,快开学了。”

      傅西流合上笔记本,可能因为羞赧,动作带点遮掩的意味:“随便写写。”
      站起身,下巴抬了下,对准那些购物袋,问她:“这些?”

      “哦,对。”梁依山像是才想起来,“帮我拿上三楼衣帽间。”

      傅西流没多说,走过去,轻松地拎起那几个沉重的袋子,跟着她上楼。
      她将新买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分门别类。
      看她拿起一件浅米色的裙子,摸了两把,随手就扔到了地上,又拿出另一条,用衣架挂好。

      傅西流看着她重复这个动作,把好几件看起来柔软舒适的新衣都挑了出来,终于忍不住开口,困惑道:“为什么要丢?”
      梁依山头也没抬,继续抚摸着一条真丝连衣裙:“皮肤过敏。”

      “那为什么要买?”
      “逛街的时候不想和人解释这些,很麻烦的,所以一直以来都让晁悠和Fion负责打理我的衣柜,但是今天不买不行,就当门槛费了。”

      是她的作风,傅西流靠在门边,又听她吩咐:“这些新衣服要送洗,算了你直接交给Fion吧,再帮我把卧室的那些抱过来。”
      抱过来了,防尘袋都没拆,她挂上去,叹气:“这些也不能穿,这些水洗标,特别是新衣服上的,材质粗糙,缝线也硬,贴着皮肤摩擦久了,会起红疹,又痒又痛。”

      “你以前穿的都是什么?”
      梁依山理直气壮:“以前有晁悠啊,她会缝衣服,会拆线,可厉害了。”
      傅西流的目光落在那些被挑出来的衣服上,又看了看她养得纤细白皙的脖颈和手腕,沉默了几秒,忽然转身走了出去。

      梁依山以为他嫌麻烦溜了,没在意。
      不一会儿,傅西流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拆线器。

      晁悠跟他说过,他之前没放在心上。
      没再说话,直接拉过衣帽间中央的矮凳坐下。

      他取下她摆上去的衣服,翻到内侧,找到水洗标的位置,锋利的刀尖挑断缝线,生疏地替她打理衣物。
      低着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
      那双惯于拧动摩托车油门、擅长拆解机械,适合敲击代码的手,此刻却异常小心地捏着拆线器和布料,安静地工作着。

      确实是他的分内工作。
      只是,只是……
      梁依山靠在衣柜边,静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白鹤报恩的故事吗?”
      傅西流耐心地处理,淡笑:“知道,所以我干这种织补工作得避着人,出去吧。”
      只是过分贤惠,不像他了。

      梁依山笑了笑,转身去书房处理自己的事物,联系安芮。
      “是不是有病,现在是早上六点,我是死人还是你是死人?”
      一如既往的凶残!

      “打起精神来,准备干活了,就说你手上有韩九珠他黑手党老爹丢失的纯银马首。”
      “什么东西?马?”
      “我会让晁悠带给你,是一件失窃的藏品,估计是韩九珠自导自演偷的他爹,我找了庄家人给你基金会背书,快点起床,贪婪不会排队等你。”

      安芮在大洋彼岸癫狂地笑:“你保证了的,是不是这次能杀了他?”
      “不一定,但是子不教父之过,一定能从他爹手里收到这么多年欠下的教育费。”
      安芮平静下来:“真没用,你没用,你给我的人也没用,本来灵感已经要枯竭了,还给我送来一个打印机,把晁悠带回去好吗,我不喜欢她。”

      她现在还在当纹身师,兴趣使然。
      梁依山跟她说总得找个事做,不能将人生全部寄托在情绪上,然后在尝试了独立画家、美甲师、木雕师、珠宝设计师等等工作后,她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人生工作,干起了纹身。
      这才明白为什么梁依山执着于让她找事做,不许她躺平混吃等死。

      “又没和你住一块,她甚至不常在科隆啊,她在帮你,你就当她是我,照顾一下。”
      安芮哼了好几声,就为了梁依山那句“当她是我”,这才心情好点,挂断了电话。

      夜色渐深。
      等梁依山从书房出来,家里已经变得整洁,像阿姨来打扫过。
      傅西流正坐在餐椅上看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

      “都处理好了,明天送洗。”
      “谢了。”

      她看上去十分疲惫。
      傅西流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说:“客房浴室我用过了,去睡了。”有点没话找话。
      “嗯。”梁依山应了一声。

      他合上电脑,站起来,和她擦肩而过。
      居然连一句晚安都不愿意施舍。

      推开门,他习惯性地想把自己摔进床里,但脚步却顿住了。
      慢慢地走到床边,小心地掀开被子,躺下,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脸埋进枕头。
      不是新换的床品味道。
      是——梁依山的味道。

      气息如此清晰,如此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感官,仿佛她刚刚还躺在这里,体温都未散去。
      傅西流猛地睁开眼,翻身,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

      无处不在的她,被覆盖、被吞噬、被缠绕。
      喉结剧烈地滚动,傅西流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嗓音沙哑压抑。

      最终,他放弃了挣扎,像认命的兽,转回去,将脸更深地埋进那充满她气息的枕头里,任由那清冽的香气将他彻底囚禁。
      身体的疲惫还在,但大脑却异常清醒,辗转难眠。

      偏偏是梁依山。
      偏偏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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