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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13
拍卖会我参加得很顺利,代理竞拍人顺利地帮我拍到了那块极光绿琥珀,价格远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吓人,可以接受。
聚会也很顺利,我认识的人不多,李叔正好也在,带着我和需要结交的几个人喝了一圈,该传达的信息都传达到了,后半场我就借口喝醉走了。
代理人很专业,直接把琥珀取过来送到我手上。我把这块手掌大小的琥珀放在月光下仔细去看,发现它确实很美,但是好像还是缺少些什么。
它确实和曾经那些琥珀都不一样,可它就好像是一个出现在错误时间点的正确替代品,所以格外缺少一些东西。
究竟是缺少一些什么呢?我用微醺的脑子仔细地思考着,还是没有想出答案,索性收起琥珀,给陈助发信息让他叫司机过来接我,然后找了一个安静没人的地方抽烟。
隐约有说话的声音,我藏在一个小花园,周围被用欧洲红豆杉做成的高大绿篱围住,影影绰绰间看到一男一女缠在一起在说些什么。这样的事我不是第一次见,小时候聚会我经常躲在外面,总能碰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远离,我开始后悔自己点了这根烟,不仅有引发火灾的风险,还提供了暴露自己的可能,实在是害人害己。
我掐烟正要走掉,却听到女人声音提高,喊了一声“周澈!”
她喊的这个名字我认识,她的声音我也熟悉。
唐婉红,天合矿产董事长的第三个老婆。她特别喜欢翡翠,离婚的时候还要了一块翡翠矿床。母亲和她有业务往来,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起来,有两年她送我的生日礼物都是一块上好的翡翠无事牌,就是从唐婉红的矿里出来的。
我稍微走近一点点去看,他们藏在一排水杉树底下,唐婉红贴着周澈的身体,周澈面朝着我的方向,实在是看不清楚脸上有什么表情,只是身体稍微往后仰,手臂却是很熟练地环住了她。
“这么久没见,你怎么像不认识主人了一样啊,乖狗狗?”唐婉红声色柔和,所以当她故意勾引人的时候,听起来就格外缠绵。
原来她是周澈的前金主,那么是谁把周澈介绍给母亲的就不需要猜测了。
周澈一直没有说话,但是身体略略往后仰了仰,看起来好像有一点僵硬。
“在澜音那里过得怎么样啊,乐不思蜀了吧?但是澜音那个人看着强势,却不是会玩咱们那种游戏的性格,你能被喂饱么?嗯?小乖狗?”她涂了红色指甲的手指勾住周澈的皮带,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得更近,他们完全贴在一起了。
周澈还是一言不发,我仔细看过去,他脸上显出羞涩的表情,眼睛却好像更加深邃,像是很深情的样子,要不是他环在唐婉红背后的右手,食指一直在扣拇指,我还以为他也乐在其中。演技实在是不可小觑。
“和我回去吧,嗯?主人会好好疼你的,继续当姐姐的小狗狗吧……”
周澈开始往后退,手也扶住唐婉红的手臂,想要把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拿走。这可不行啊,不知道周澈跟唐婉红时间有多久,是否清楚她的喜好,但是她最讨厌的就是用肢体拒绝她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真的喝醉了,也可能是抽烟被打断心里不爽了,更可能是在意识到周澈和母亲的相似之后,我不能忍受任何人再用这种方式来玩弄他,我从绿篱后面走过去,大声喊了周澈的名字。
两个人都被我吓到,周澈看到我一下子变得十分慌张,立刻把手甩开;唐婉红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戾气,看到我却转为惊喜,我也假装开心,冲上去,嘴里喊着“红姐”,然后紧紧地抱住她。
唐婉红特别喜欢小辈和她撒娇,我摸清她这个喜好后,每次在她情绪不好的时候见面都会想方法用一些肢体接触表达我对她的依赖,以用于平复她的情绪和换取她的好感。
“言言!天啊,你这次回来我都没有好好见过你!”
我笑着向她问近况,牵着她的手引她往聚会大堂方向走过去,只要到人多的地方基本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周澈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
“股份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不愧是你母亲的女儿,够倔,总是孤注一掷,爽快!我喜欢!那以后还在国内吗?”
“这几年应该不在了,我在那边有工作,也是安定下来了,但是以后说不定还会回来。”我拉着她的手晃,“红姐,下次我回来,你还会和我一起吃饭的,对吧?”
“会!”唐婉红笑着摸我的头,我低下头让她姿势更舒服一些,她喜欢这种示弱。“姐姐下回还带你去新开的矿坑,出了好几块好料子,给你取一个镯子。”
“嗯!红姐,我就不进去了,今天应酬喝得多,打算提前走。”
唐婉红眼睛就瞟向我身后的周澈,我笑着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是来接我的,不过红姐你和周澈认识吗?刚刚看你们两个站在一起。”
唐婉红笑容里面有了几分了然,然后又有几分促狭,“认识啊,他还是我介绍给你母亲的。”
我走上前抱住她,“我走了红姐,注意身体,下次我回国来找你,你可一定要留出时间和我吃饭啊。”
她拍了拍我的后背,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着的语气,“好,有事随时来找红姐,姐这边一定应你。”
“嗯。”
周澈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划着手机屏幕,看到陈助十分钟前发的消息,说周澈已经过去接我了,应该很早就到了。我给他回信息,告诉他我已经上车,叫他放心。
车上很安静,我感觉到周澈很尴尬,是啊,在要引诱的下一任金主面前和自己以前的金主亲热,一定是非常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和解释的吧?
胎噪的声音持续而又稳定,周澈开车确实很稳。我的脑子浑浑的,刚刚的聚会、和红姐不必要的应酬,都让我感到疲惫,也让我感到空虚,我想到红姐贴近周澈的样子,就不自觉地要想到母亲,想到母亲和他亲近的样子……
不行!我晃了晃脑袋。停止思考!
但是眼前像河水一样流动不息的路灯和车灯,就是要把我拉回到那天晚上,让我恍惚间看到顶灯的光,让我看到周澈那双明亮的眼睛……我把副驾驶的车窗一下子按到底,立春已经过了,但是风还是寒冷的,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脸上,提醒我要清醒。
“介意吗?”我把烟盒拿出来,问周澈。
他本来就被我突然开窗的动作惊到,现在也只能转头看着前面的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把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希望把自己空旷的胸腔填满,很可惜做不到。眼前是所有的画面一一闪过,一幅也看不清。我知道我的脑子又出问题了。
“对不起……”周澈开口,又是那句话。
“乖狗狗。”我听到自己喃喃道,周澈好像微微一震,“这是你和唐婉红的游戏?主人和宠物?”
“嗯。”压抑的声音,好像包含着一些屈辱的意味,真是可怜。
“你和母亲也会玩这种游戏吗?”我又听到自己问。
“不会,何总人很好……”
“哦,很好……”
我仔细品味这个“很好”,又吸了一口烟,希望压下心中不断泛起的苦涩。
“和母亲接触,是什么感觉?”忍了许久,我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周澈好像没有听懂,车已经开进车库,他停下来,转头看向我,没有伪装的眼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呈现在我的面前,就像是我包里的极光绿琥珀,我终于看到了它的另一个角度。
“进入母亲,是什么感觉?被她接纳,是什么感觉?温暖吗?柔软吗?你闻到过吗……那个玫瑰香……”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要从他的眼睛中看出真实的答案来,但是很遗憾,没有任何情绪,我只看到了我的倒影。
“你喝醉了……”
他转过头,要下车,我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我的面前。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强硬,眼睛刚刚和我对上就垂眸撇开头。
“看着我的眼睛,”我说,近似于哀求,“周澈,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成为她最亲密的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直视我的眼睛了,可是里面翻涌的情绪我看不懂,我忍不住,手抬起来要去碰他的眼睛,他躲开了。
“你喝醉了。”
“你要我给你一些什么,你愿意才愿意告诉我答案?”
“什么……”
“钱?房子?工作?你要不要我把你带走?带到国外?你要我包养你也可以的!只要你告诉我,拜托你告诉我!看着我吧,周澈,眼睛看着我吧,给我答案。”
他皱着眉,眼睛里情绪翻涌,我看不太透,但是愤怒是显而易见的。我的话很侮辱人,他生气是应该的。我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
周澈闭了闭眼,转身下车。我坐在副驾驶,打算缓一缓神。我的脑子正在疯狂地转,这很难受,总是有着不应该有的念头冒出来;心脏扑通扑通,速度比以往都要快,力度比以往都要强,所以我可以清晰地听到脖子上脉搏跳动的声音;喝进胃里的香槟被酿化成一把冰冷的刀子,在里面不断地搅动,势必要把我开膛破肚。
那时候流的血,一定比继父还要多吧。
我闭上眼睛,可是世界还是在旋转。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吗?为什么还是会难受?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周澈伸出手来扶我,我抬头看他的眼睛,明明一点都不一样,为什么会那么像呢?
我想到包里的琥珀,抬手去摸他的眼睛,但是好远,根本就触碰不到。
“真的那么像吗?”他突然问道。
“一点都不像啊。”我叹气,“明明一点都不像的。”
他把手放在我的脸上,我才意识到我哭了。
他抹去我的眼泪,问我“你究竟是怎么想我的,顾言?从那天早上之后,你一直在躲我……你觉得我靠近你的目的不纯?还是说……你把我当成谁了?”
都有,都有。我感觉眼泪快要把我的眼睛淹死了。
周澈把我拉起来,紧紧抱住我,用头蹭着我的耳朵,“我就是目的不纯,就是想要你把我带走。顾言,把我带走吧,你把我当成谁都行,我都可以,只要你把我当成一个人就好了,求求你了,让我跟你走,让我待在你的身边.......”
他的声音闷闷的,他在哀求我。
我的心像是一颗山竹,看似坚硬的外壳,却一捻就碎,露出里面脆弱的、白白的果肉,这些果肉很容易氧化,经过时间的洗礼,一下子就会变成暗黄色,变得黏腻,散发出掩饰不住的肮脏感。
其实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在拿到极光绿琥珀之后,我为什么还是感到不满足。因为我早就意识到有一个更好的替代品出现了,他和母亲是那么相似,而他又是那么容易被我抓住,可是一个人怎么可以因为自己那污秽的私欲而把另一个人永远地困在自己身边呢?
在爱上母亲的那一刻,我就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受万人唾弃,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被凌迟处死。可是我又生出了更加卑鄙的念头,要利用别人的弱点,把他囚禁在自己身边,让他成为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成为一块儿很可能最终被我舍弃的琥珀。
明明我已经知道了,无论怎样去做,我永远都不会感到满足,我永远都要被自己的欲望折磨,直到自己死亡,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拉别人下水呢?
漫漫长路上,我无法赎清自己的罪恶,愿意用折磨自己精神的方式,换来一丝的宽慰。
可是,现在这个人,他抱住我,告诉我他愿意成为那个替代品,他愿意成为我下流人格的牺牲品。他给我一个稍解私欲的机会,又给我一个减少罪恶的借口。
当触及极光的机会来临,你会怎么做?
我心口发痒,胃在翻涌。
“跟我走吧,周澈,待在我身边吧。”但你会非常痛苦,非常非常痛苦。
他抱紧我,作为回应。
“对不起……”我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颈间,用力吸取他的温度。
对不起。
其实我至今也没有完全理解母亲留下周澈的原因。如果是她捉弄人的恶趣味,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终究还是看透了我所有的伪装,又从中发现了我那些龌龊的心思。而她,可能还对我留有最后一丝母爱,最后一丝在那漫长的时光中没有被遗忘的情感,于是,她将这个与她无比相似的男孩,留给了她的女儿。
所以,对不起,周澈,我要紧紧地抓住你,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我要把你当作我的人生课题,最后,我可能会把你蚕食殆尽。对不起,我就是这样自私,就是这样的龌龊,但是在我生出不该有的念头的那一刻,在错误的梦境发生的那一晚,就注定我是人类当中最肮脏的那一个,就注定我的罪恶,永远也赎不清。
对不起。我会负起一切责任,会努力给你你想要的那个安稳的生活、正常的环境,所以当你感到痛苦的时候,就安心地放声大哭吧,我会为你开辟属于你的空间,而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对不起。
——end
感谢阅读!到这里就完结啦~有后记,如果可以的话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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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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