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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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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酒后的质问
午后天空布满了乌云,一场雷暴即将袭来。走廊的灯比记忆里更亮,都换上了新的灯罩,南丹正沿着路线巡逻,她熟悉这栋房子,熟悉到能知道下一个转角墙上的画是哪一幅,也知道哪一扇窗在下午会被阳光烫得发烫。可她又觉得一切都换了位置,像一张被重新拼起的地图,路还是那些路,却不似从前。
走到洗衣房门口,听见里面有人工作的声音,南丹走进去,女仆抬头见到她,打了个招呼:“南丹,好久不见。”手上动作不停。
“好久不见,小姐这些年,有什么变化吗?”她低声问。
女仆思考了一番,摇头:“和以前差不多。”说着把地上的篮子拿起来,正要离开时又补了一句,“只是夜里常亮着灯。”
南丹点头目送她走远,有些情绪在心头悄悄滋长。等她再回到走廊,远处的天边闷雷滚来。女仆正从另一端搬着被褥过来。见到南丹又像是想起了一些说道:“这几年遇上雷雨天,小姐都要住到以前你的小房间里去。不说了,我得赶紧去铺床,”说完抱着东西快步走开了。
南丹跟着走过去,房间的陈设竟和六年前自己离开的那晚没有一丝变化,一种迟来的心痛从心口蔓延开来。她想起在预备队的第一个雷雨夜,操场泥泞,跌倒过摔得满手是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撑下去,别被淘汰。往后她咬牙撑过无数个这样的夜,而肖影也在这间小房间里,用彻夜的灯火驱散自己的恐惧和孤独。
这六年,彼此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熬过相似的黑暗。
晚些时候,她在前厅遇到管家。依旧是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账簿。见到南丹,眉眼间掠过一瞬复杂的情绪,却没有多言。他把账簿递给下属,吩咐去对账。
南丹等他离开后叫住那人,以调查线索的理由将账本暂扣。她仔细地翻看着近几年的账目,几个“匿名捐赠”的项目引起了她的注意,每一笔的收款人都是警务署预备营。
回忆里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训练场上破旧的靶子,防护垫一度缺口,却很快就被换了新的,冬天最冷的时候,食堂的伙食突然多了肉,南丹以为是制度改善,或是有人偶然的善意。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六年来所在的训练、用过的器械,背后的资助,原来都来自这里。
南丹又想起颁发勋章那天,掌声和闪光灯扑面而来,她以为自己终于凭自己的努力站在舞台中央。直到此刻才知道,那背后始终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所有缺口一一补起,让自己得以站在灯光下。
午夜的宅邸安静得过分,走廊的灯白得刺眼。南丹站在门口,像六年前那样,只是这一次不是偷偷守候,而是职责。
屋里翻书声忽然停了。片刻后,肖影淡淡开口:“进来。”
门被推开,灯光映出书桌边的身影。肖影手里转着一支笔,神情漠然。
“进来坐吧,别像以前一样在门口傻站一晚。”肖影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南丹坐到自己对面。
南丹拉开椅子坐下。静静盯着面前的肖影,柔黄的光落在桌面上,她低着头,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倒映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乌黑的长发散披在肩头,随着她翻动时带起的风轻轻晃动。南丹一时有点看得出神,这样的肖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握着笔的手纤细修长,在纸面上移动时带着优雅的节奏。可那双手比记忆里更瘦,腕骨清晰,连带着整个人都瘦削了一圈。
“方巾呢。”肖影语气很轻,像是随口提起。
南丹移开目光低声答:“执行时容易妨碍动作,我就收起来了。”
肖影唇角微微勾起,像笑:“六年里你一直带着,为什么现在才觉得妨碍。”她的语气仍旧有些漫不经心。
南丹静静坐着,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肖影继续说到:“这么久,说不要就不要了。”语气听不出在意,只像冷冷一记调侃。
“不是不要了,我......”
没等南丹解释,肖影把笔随手丢到一旁,打断道:“过去的东西,不再提了。”
空气一时沉下来,只剩钟表的滴答声。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肖影忽然伸手,把茶杯推过去:“外面风凉,你在门口站这么久,喝点。”
南丹低头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犹豫了一下接过。茶汤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也跟着暖了一些。
肖影仍旧低头专注地处理着文件,过了一会顺势拿起刚刚的茶杯,自然地抿了一口重新放回桌面,像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举动。
南丹的目光停在她唇边,那一点湿润的水迹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她想移开视线,却又无法挪动分毫,心口乱得厉害。直到肖影自然地抹过嘴角,那点痕迹才消失。南丹这才回过神。
空气里多出一层若有若无的暧昧。
南丹盯着那个杯子声音极轻:“其实我……不是不想带。”
肖影手里动作一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一点墨点。她抬眼看着南丹,眼神冷漠得近乎傲慢:“和我无关,别再说了。”
话音落下,却没有移开目光。
南丹被看得心慌,急忙低下头。安静得过分,唯有心跳声在暗处悄然撞击。
日子照常推进,调查也渐渐有了些眉目,今天管家像往常一样送来行程表,南丹看见上面写着一场“私人会议”。刚想开口询问具体细节,肖影已经淡淡点头对管家吩咐:“按老规矩。”
午后,南丹带着队员提前来到会议室检查。灯光、角落、通风口,一一确认无碍过后,便和所有人退到门外等候。
肖影一个人进入会议室等待,南丹站在门口,目光在走廊两端来回巡视,手习惯性搭在腰侧。
不久后客厅方向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轻男子和身后几个助理走来,就是客厅里照片上的那个人,他身上是一套剪裁精致的定制西服,面料贴合身形线条利落。五官清秀,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从小养成的贵气。那份从容与优雅,让他立刻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当他走过身侧,南丹明显能感到他和肖影的气质天然的契合,这是来自肖影同一个世界的人。一个清冷端庄,一个俊朗明亮。
助理为他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他快步走进,门立刻就被重重地合上。
不一会,里面传来模糊的交谈声。南丹收回思绪专注着警戒着周围,直到门后传来一阵阵笑声。
南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肖影的笑声。不是场面上礼节性的笑,也不是敷衍的笑,而是带着真切松弛的笑。间或夹杂几句模糊的调侃,又立刻被笑声接住。虽然隔着厚实的门板,仍旧能听出那笑意里藏着亲近和真切。
南丹不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她见过肖影无数表情,冷漠,倨傲,温柔,可唯独没有这种。笑得这样自在,不需要防备,不需要克制。她盯着那扇门,心底涌上一股酸意。她站在门外,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守着。
时间在今天显得格外漫长。钟声响过几次,里面的交谈才渐渐停止。
门被那个男子推开。他绅士地伸手请肖影先走,肖影点头示意然后缓缓走出会议室,眉眼间带着还未散尽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停留,转瞬又恢复了她惯常的冷淡,她对管家吩咐了几句便离开。裙摆掠过光影,消失在拐角。
直到那个年轻男子走后,南丹依旧站在原地,走廊重新安静下来,风声穿过窗缝,像是把冷意一点点灌进来。
夜幕低垂。南丹正带着队员巡查,她停下脚步检查门锁,躬身去拉时腰间的对讲机滑动即将掉落。
身后的年轻女孩抢先一步接住。
“队长,你扣子没系紧。”她替南丹扣好。手指在金属扣上停了片刻,又像是无意间掠过南丹的腰侧。
南丹感觉有些别扭但也没有闪开,只是把脸微微偏向一侧低声说了句谢谢。
转角处肖影立在阴影里。她静静望着那两道一前一后的背影,灯光把她俩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她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却仍旧站在原地,像是用尽全力压住心口的波动。
花圃间的白蔷薇在风里轻轻摇曳,幽香弥散和六年前一样。南丹巡查到这,脚步在花圃旁停下。她蹲下伸手想要拨开枝条仔细观察,为什么肖影如此中意它,六年之后还是种着,一时的分心,锋利的刺就在指尖上划出一道细口,血珠渗了出来。南丹甩了甩手,起身正要继续前行。
“等等。”身侧的年轻女孩伸手拉住了她,南丹有些疑惑但还未开口,那人已经把她拉到廊灯下,从腰包里取出小药瓶和创可贴。
“这种小口子很容易感染。”女孩低声说。她仔细地为南丹消毒,然后小心地贴上创可贴。南丹本想抽回手自己来,却在她制止,看着女孩郑重又专注的表情,南丹只好默默由她完成。
女孩抬眼,弯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队长,你明明那么在意细节,可你从不在意自己。”
南丹沉默以对,肩头落下几片叶子。女孩顺势替她拂去,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动作自然,带着几分亲昵。
就在此时,脚步声自走廊尽头传来。肖影来到南丹的面前。灯光映在她眼底,冰冷的目光深不可测。
氛围骤然紧绷。女孩立刻收手,退开半步。南丹下意识站直,想要开口,却被肖影冷声截断。
“伤口?”她的目光掠过南丹贴着创可贴的手,淡淡地说,“这种小事也要别人照顾吗。再晚一点处理伤口怕是要愈合了吧。”
南丹被她呛得说不出话,只是在原地傻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肖影的眼神没有停留太久,仿佛真不在意,只转向女孩:“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守。我和你们队长有事要交代”
女孩点头应声,很快退开。
院子里只剩下两人。夜风裹着凉意。肖影伸手抬起南丹的手又仔细看了看,确认只是一点小伤之后便放下,她走到花圃边蹲下看着白蔷薇轻轻说道:“别再分心。”
话落,她起身往宅邸走去,裙摆掠过台阶,背影一如既往的从容。
南丹怔怔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肖影这句话是单纯地说刚才这件事还是意有所指。
白日里的笑声又不合时宜地闯进脑海,与此刻的冷风交织,让她分不清是风太冷,还是心里更冷。
次日午后的光落在庭院里,白得刺眼。车子停在台阶下,车门被人从外拉开。肖影从车里走出来,她的步伐比往常沉重。
管家在台阶口垂手等候,低声说起后续的安排。肖影只点了点头神情冷漠。高跟鞋踏在大理石上,清脆的声响夹杂着隐隐的疲惫。她身后跟着两名助理,抱着厚厚的文件夹,神情紧绷。
南丹跟在身后。今天从一早开始,肖影就到了公司,连轴转的会议连早午餐都没有时间吃。她看着肖影眼底的疲惫,忍不住开口:“您要不要先歇一会?”
肖影抬眼。两人视线碰在一起,停了一瞬。她没有顺着那句关心往下接,只用最简单的方式把话截断还带着一些没有由来的怒气:“你们警察不是来负责我的安全吗?怎么还要决定我的日程?”
空气倏然凝滞。南丹收住话察觉到自己有些越界,低头答道:“对不起。”
肖影没有再看她,径直走向书房。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夜幕降临,宅邸依旧亮如白昼。书房的灯透过门缝泄出一线,南丹守在外面,偶尔能听见里面翻页和笔尖的声音。她心里清楚,肖影自回来后依旧没停过,桌上那一叠叠文件恐怕还要持续到深夜。
时间缓慢流过。钟声敲过十点,管家送来晚餐也被拒绝。直到午夜,书房门才开了一道窄缝。肖影站在门口,眉眼间的冷漠未减,只是唇色有些苍白。她倚在门框边对南丹说:“你找个地方歇会,不用守着。我在书房很安全。”
南丹没有挪动:“职责所在。”
肖影没有再说什么,只将门关上。
走廊恢复寂静。南丹依旧站在原地,和六年前一样。她知道门内的人正和堆积如山的事务对抗,而自己帮不了她,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和守护。
午夜过后,宅邸格外安静。南丹守在门口,忽然听见门内轻微的碰撞声。她立刻推开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肖影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半杯红酒,茶几上还歪歪扭扭倒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她眉眼间仍旧冷漠,唇色却泛着异样的红。
见到南丹,肖影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抬了抬下巴,声音带着酒意的微哑:“谁让你进来的。”
“我听见里面有声音,担心您有危险。”南丹答。她把视线从酒瓶移开,重新落到肖影身上。领口扣子解开了几颗,头发放下来,遮住一侧锁骨,整个人一改往日端庄严谨的模样,浑身散发着慵懒散漫的气息,像一只黑猫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夜色里伸展放松自己。
“您今天很累了。”南丹说,“要不要通知管家把明早的行程往后挪。”
肖影抿了一下唇。“不用。”她重复,“按原计划。”她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倒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肖影把杯子放回茶几,站起来。脚步有些虚,身子一晃,红酒洒落在地毯上。
南丹箭步向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肖影失去重心倒进了南丹的怀里。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到没有余地的近。肖影的温度隔着衣料传递过来,呼吸带着红酒的味道,落入南丹的鼻息。
肖影没有立刻离开这个温柔的怀抱。她在那一瞬间把重心交给了南丹,就像是终于承认今天疲惫的存在。她抬眼看南丹,目光不再像白天那样冷,反倒像是被酒意熏得有些温柔:“你还要在门口守多久。”
“到天亮。”南丹说。
肖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点,离开了她的怀抱,却没有完全抽开手,在南丹的手臂上又多停了几秒才收回。杯中剩下的酒被一饮而尽,沉默良久之后肖影还是开口了:“六年前,你为什么拒绝我。”
南丹没有想到这句话会在这个时候,这个距离里出现。房间安静,时钟的滴答声像是在催促她回答。肖影静静地盯着她,耐心地在等一个结论。
“不行。”南丹说。她像是鼓足了勇气,“我什么都没有。”
肖影笑了一下,带着些自嘲。“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回应?”她慢慢说,“是因为顺从吗?”
肖影把身体靠回沙发。杯子又被她拿在手里继续倒满。南丹站在原地,想去制止肖影继续喝下去,但却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界。
“你误会了。”南丹说,“不是顺从。我那时候连看你一眼都觉得不配。”
肖影从杯口抬起眼,冷静地看她:“现在呢。”
“现在我能保护你。”南丹说,“我现在能站在门口守护你,也能挺直腰杆地活着,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就已经满足了。”
肖影没有马上说话。白色的窗帘被风鼓起又落下,她看着那片白色,很久之后她开口:“你说你不需要施舍。那你要什么。”
南丹抿了抿唇。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肖影又立刻把视线收,答非所问。“你有你的安排,有更合适的人,我有我的职责。以前的事,就说到这里吧。”
肖影把酒杯放回茶几,发出一声轻响。她一瞬间的笑更冷:“更合适。”
屋里又陷入了死寂。
肖影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站起身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今晚就到这吧,我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
南丹知道再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点了点头为肖影把门打开。
书房的门合上后,南丹把茶几收拾干净,把散落的文件重新叠整齐。空气里残留的酒味淡了些,她却始终无法平静。白日门后的笑声与肖影口中那句“更合适”,像两块石头一左一右压着,让她透不过气。她把杯子轻轻放到托盘上,六年前,她无数次做过这样的工作,那时她可以很自然地说一句
“是,小姐”。
午夜的风从窗缝里灌进来,轻微的凉意吹散了心头的燥热。南丹刚准备下楼就听见楼上传来开门声。她抬头看见肖影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披着一件薄外套,步子比往常慢,手在扶手上撑着像是借力。
肖影缓缓走向露台。南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露台上视野开阔,肖影站在栏杆前,乌黑的长发在风中摇曳。酒精让她有些燥热,把外套脱下搭在栏杆上,单手撑着边缘,瘦削的身形在庞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单。
南丹走近一步,低声道:“夜里风大。”
肖影没有回应。风把她的发丝吹乱,散在脸侧。她侧过脸看南丹,眼神里带着微醺的混沌,忽明忽暗。
南丹想伸手去把那件外套重新披回她肩上。可就在碰到外套的瞬间,肖影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动作带着逼迫,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肖影低声开口,声音嘶哑冰冷:“在我这里,你为什么永远拘谨。”
南丹没出声。
肖影盯着她,继续说:“可我见过你在别人面前的样子。你可以笑,可以自在,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是不是只有在她们那里,你才觉得是快乐的。”
这句话像一记重击,敲在南丹心口。她想要反驳,却被那双眼睛牢牢钉住。肖影的手掌灼热,力道大得无法挣脱。
气息在风里缠绕。肖影忽然踮起脚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压迫和侵略性。酒意让肖影的吻十分急切,像是要把六年的压抑与这几日的醋意一并倾泻。南丹僵在原地,脑子里瞬间涌上来一万个念头,唯独没有推开肖影这个选项。夜风从两人之间掠过,把酒气吹散,却没能驱走那股炙热。
肖影停留的时间很短。她很快退开,目光里闪过一瞬慌乱,但随即被冷漠覆盖。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良久,南丹终于开口:“你值得更好的。”
肖影愣了一会随即释然地笑了。她缓缓松开南丹的手,虽然有一丝不舍,但还是放开了,转身自己拿起那件外套重新披上。
南丹站在原地,手腕和唇上还残留着肖影的温度。但风很快把那点热意吹散。
肖影理了理散乱的发丝神情已经恢复冷漠,她并没有为刚刚那个突然的吻解释什么,只是自嘲般说道:“在你眼里,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个不合适的人。”
南丹想否认,但心里的话太多,真正能说出口的,却一句都没有。
肖影把外套扣好,没有再看南丹,转身往门口走。鞋跟在石砖上敲出清脆的节奏,带着痛人心扉决绝。
露台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风声掠过,远处的城市灯火像沉默的见证。
南丹独自站在栏杆前。她想伸手把肖影留下,可想到她身边已经有足够相配的人能并肩,想到自己不该再越过那道界限,只好把手生生收了回来。
她闭上眼,任凭心底翻涌的酸意像潮水涌来,又退下,留下一片空虚。
今夜,一个人把心底最脆弱的质问藏回冷漠,一个把最真切的心意藏在沉默里。
东方既白,夜里的凉意退去,晨光从天边洒下,庭院里传来佣人收拾的声响,偶尔伴着鸟鸣。外面的世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运转。
肖影一夜未眠。她从露台回来后换了衣服,像往常一样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早餐桌上摆好了食物,她只是喝了几口咖啡,便起身吩咐管家准备出门。
南丹站在一旁,安静跟随。昨夜的画面仍在心口翻涌,可她把自己钉在职责里,不敢让表情泄露分毫。她提醒自己,她是保护目标的警员,不是别的身份。
车队停在门口。黑色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司机和随行人员一一到位。肖影走下台阶,裙摆划出利落的弧度。她的神情和昨日会议归来时无异,甚至更冷,仿佛昨夜的酒意与失控从未存在过。
南丹紧跟在侧,就在踏上车门前,肖影忽然开口:“以后你只负责外围。换个人贴身跟我”她又想了一下,指了指南丹身后那个年轻女孩“就她了。”
南丹微微一顿,很快恢复姿态,低声应道:“明白。”
肖影没有再看她,直接上了车。车门关上,玻璃把她的身影隔在里面。车队发动,驶出宅邸,卷起一阵风,把庭院的白蔷薇吹得摇摇欲坠。
南丹站在门口看着车队远去,直到黑色的影子消失在拐角,胸口仍旧沉沉的。
昨夜的吻像一枚烙印,烫得她整夜未眠。肖影一句“只负责外围”,让一切都被划进了职责的框架。她清楚,那是肖影在否认昨夜的失控,也是给她设下新的边界。
宅邸在清晨的阳光里恢复安静,仿佛昨夜只是错觉。可南丹知道,那些无法言说的东西已经存在。它们不会消失,只会在心底越压越深。
这一夜之后,她们之间的距离被重新划定。比六年前更近,也比六年前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