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人不说再见》羽不避尘

21、日出

　　“阿迟！阿迟！快起来，到时间了。”

　　第二天叫醒苏帘迟的不是闹钟，而是顾不晚焦急的声音。

　　苏帘迟还有些迷糊，脑子似乎还停留在七年前那个夜晚。

　　“几……几点了？”

　　顾不晚拉起还躺着迷茫的苏帘迟，说道：“你先别管几点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东西我都收好了，你现在去洗漱就好。”

　　苏帘迟半拖着身子，换好衣服，走进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一下脸，才逐渐清醒过来。昨天不知独自回忆到什么时候，本来打算睡不着就直接睁眼到天亮，谁知道怎么就迷迷糊糊睡死了。

　　“阿迟，好了吗？”顾不晚已经站在门口催促道。

　　苏帘迟慌慌忙忙地答道：“好了，好了。”

　　看着顾不晚已经收拾利索，苏帘迟问道：“外套带了吗？”

　　“带了。”

　　他环视了一圈，继续问道：“毛毯呢?”

　　“带了。”

　　苏帘迟似乎还不放心：“药呢？带了吗？”

　　顾不晚有些无奈地笑了：“阿迟，你就放心吧，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说着，跨步进门拉着苏帘迟的手向门外走。

　　“不太放心。”苏帘迟在他的温热中小声嘀咕道。

　　顾不晚扭头，笑道：“阿迟，你看，你让我早起我做到了，反而是你没起床，甚至没听到闹钟。”

　　苏帘迟沉默着，昨天明明是自己吐槽顾不晚早上起不来，结果那个起不来的人却是自己，不由地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仍是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明明设了闹钟，怎么就没响？是不是你给我关了？”

　　苏帘迟就是这样一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在这种小事情上推卸责任，连他自己都觉得“卑鄙”，正要笑出声来，却看见顾不晚伸手摸了摸鼻子，转过了头。

　　苏帘迟立即察觉到不对劲。本被顾不晚托在后面拉着走，现在却往前跨了一步，并排走在顾不晚身边，问道：“顾不晚，你不会真的把闹钟给我关了吧？”

　　顾不晚这时忽然猛烈干咳起来，一边走一边咳，走路速度不减，咳嗽强度不弱。

　　“顾不晚，你少给我装，”自己说着却不由得笑道，“你真有这么幼稚，为了报复我，把闹钟给我关了？你是小学生吗？”

　　顾不晚见自己没办法蒙混过关，只好无奈摊牌：“阿迟，我今天早上起来看见床头那杯水了。”

　　苏帘迟面色一红，说道：“你还真是越活越狡诈，自己难堪就算了，还偏要拉着别人下水。”

　　“阿迟，我醒的时候那杯水还是热的。”

　　苏帘迟愣住了。顾不晚那双眼睛不是嘲弄，也没有在开玩笑，那是流淌而出的心疼。

　　“阿迟，你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你告诉我不要害怕面对那些回忆，那你在怕什么呢？”

　　害怕见到明日的日出，害怕顾不晚像海上清晨的薄雾，太阳一出来，就消散无踪。

　　苏帘迟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松开顾不晚的手，默默跟在身后，渐渐落下速度，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

　　梅城虽以“春城”著称，可没被太阳暖化的晨风还是凉凉的，苏帘迟穿着单薄的衬衫，风一吹过，不觉有些发抖。

　　前方那个身影却越走越远，他问道：“顾不晚，你不冷吗？你感冒还没好。”

　　可他的声音太小了，而海浪声有太大，那人没有听见。

　　回去以后，他会不会也想这样一走了之，再也不会头了？自己会不会，还是懦弱的小声嘀咕，不敢迈上挽留的那一步？

　　他这样想着，不禁已和寂寞的孤海融为一体，他感觉自己快被寒冷的漩涡吞噬。

　　忽然，前面那人猛然扭头，却是满脸笑意：“阿迟，你快看！太阳有一点升起来了。”

　　他回头的那一瞬间，心软的太阳之神射出了他最温暖的一缕光，透过柔情的海面，透过细软的薄雾，透过顾不晚的背影，落在苏帘迟的眼中。

　　“顾不晚，你可不可以晚点再去找你姐？你可不可以去治病的时候也带上我？你能不能晚点走？”

　　他向着阳光奔跑，在沙滩上印刻下一个个深沉的脚印，缩进顾不晚的怀中，无声哽咽。

　　“阿迟，只要你想，我可以永远在你身边，只要.....老天爷不想将我们强行分离。”

　　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可他们一个背对着太阳，一个把脸埋在对方怀中，谁也没看见他们曾心心念念的日出瞬间。

　　“都怪你，我没看到。”苏帘迟推开顾不晚，说道。

　　“明明是你......”顾不晚无奈地笑道，可他一看见苏帘迟那落泪的脸颊，就满脸宠溺道：“好好好，怪我，我不该长这么高，把你遮住了。”

　　苏帘迟抹了抹眼角，推了一把顾不晚，却险些把他推进身后的浪花里，说道：“你还骂我长得矮，我也有一米七五好吗？谁让你长到一米八的？”

　　顾不晚踉跄了一下，随后咯咯地笑起来，笑得身子都不由颤抖。

　　“你笑什么？”苏帘迟一面埋怨着，嘴角却被顾不晚传染了，怎么都压不下来。

　　顾不晚伸出双手，再一次环住了苏帘迟，才好不容易把笑意压制下来，弯下头，在苏帘迟耳边说道：“我高兴，终于能见到你哭的正脸了。”

　　苏帘迟在顾不晚手臂中挣扎着，想要挣脱：“顾不晚，你是不是有病？”

　　可顾不晚却抱得更紧了：“阿迟，我说过的，你果然还是笑起来好看。”

　　“阿迟，你以后别哭了，答应我，好不好？”

　　苏帘迟没再挣扎，他没说好，却用着他一贯的风格，低低地嘟囔道：“那你，别让我哭了。”

　　可惜，顾不晚实在是抱得太紧了，那声嘟囔被压在拥抱下，静默无声。

　　海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人都奔向那轮新生的太阳，奔向那金灿灿的海滩，至于那对在海边相拥的恋人，压根无人在意。他们本人也不在意，因为这小小的拥抱，便是胜过阳光的，一生所求。

　　抱得很紧，抱了好久，苏帘迟才徐徐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把我闹钟关了？”

　　“我看见你睡得正香，不想打扰你，一醒来就把闹钟关了。我收东西有点声音你却还是睡得很熟，你睡得这么香，我怎么好再让闹钟把你吵醒？”

　　苏帘迟推开顾不晚，坐在沙滩上，仰头又问道：“你怎么打开我手机的？”

　　顾不晚嘴角有些坏坏地笑道：“本来我也觉得打不开，想着试一试，没想到一试就成功了。”

　　顾不晚没说密码是什么，可两人都心照不宣，密码正是他们在一起的日期。

　　苏帘迟一见对方发现了自己隐埋在心的角落，瞬间一股羞涩的气流冲破全身，有些骄纵地嘟囔道：“没见过打开别人手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没礼貌……”

　　顾不晚也顺势坐下，靠在苏帘迟身边，却只留了个侧颜给太阳，满眼都是苏帘迟：“那你要不要试试我的手机密码？”

　　“不试，我不喜欢偷窥别人隐私。”苏帘迟爽快地扭开脑袋。

　　顾不晚嘴角笑得更是上扬了，那坏坏的感觉弥漫开来：“阿迟，别人谈恋爱都忙着天天查手机，你却一点也不关心，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我？”

　　苏帘迟丝毫不上套，他扭头说道：“对对对，其实你妻妾成群我也支持的。”

　　顾不晚继续使坏，说：“那要是我真对谁心动了呢？”

　　苏帘迟也知道顾不晚只是在开玩笑，故意挑逗他，可他越听顾不晚说的话，越是想起沈希的模样，火气不知怎的控制不住往上窜。

　　他扬了扬眉，扭开了脑袋：“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酸溜溜的滋味满身弥漫。

　　顾不晚瞬间意识到自己玩脱了，立马拉住苏帘迟放在膝上的手，说道：“结不了婚，生不了孩子，还是就我们两个人相伴一生比较好。”

　　苏帘迟白了顾不晚一眼，没好气地说：“那可不行，我可是耽误了，万一你们本是亚当夏娃，却被我阻拦，那我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阳光已经变得有些刺眼，海面金子碎了满怀，海岸上散布着小孩子欢声尖叫的身影，好像真的有儿孙满堂。

　　可顾不晚自己都还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却只能惹了祸自己承担，他无奈地笑着说：“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乱讲话了，你要是成千古罪人，下地狱我也陪你一起。”

　　苏帘迟终于被逗笑：“滚，谁要和你一起。”

　　两人正笑着，忽然一个尖利的女生从背后传来：“顾不晚！你还有闲心旅游，嫌死的不够早是吗？”

　　一转身，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身材风韵，头戴宽檐草帽，脸上挎着黑色墨镜，巴掌脸的尖下巴配上大红唇，活脱脱一个袅袅婷婷的妙女子。

　　二人还未来得及问来的人是谁，那女子却已经取下墨镜，语气娇媚地先发制人：

　　“哟，我以为是谁，这才是……正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