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流里做病理分析》眠诺

18、灰色集市

　　主空间的纯白光芒在身后逐渐拉长，许执和林嘉遥穿过一道不起眼、没有任何标识的扭曲光门，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无限延伸的纯白，而是一条狭窄、昏暗、仿佛没有尽头的巷道。两侧是各种奇形怪状、由光幕或实体材料构成的“摊位”，漂浮在空中或扎根于地面。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金属锈蚀、奇异香料、血腥味、还有某种……能量过载的臭氧味。

　　这里的光线来源不明，投下扭曲摇曳的阴影，让每个人的脸都显得晦暗不明。嘈杂的讨价还价声、压低的争执声、以及某些物品发出的诡异嗡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背景音。

　　这就是灰色集市。

　　许多摊主和顾客都穿着遮挡面容的斗篷或使用着改变外貌的低级道具，眼神警惕而锐利。许执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他们进入的瞬间就扫了过来，带着评估、冷漠，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林嘉遥的气息虽然收敛，但那种经百战的冰冷气质依旧让大多数窥探者明智地移开了视线。

　　“跟紧我，不要随便触碰任何东西，不要与任何人对视超过两秒。”林嘉遥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这里的东西很多来路不正，有些本身就带着诅咒或追踪印记。”

　　许执点头，目光快速而冷静地扫过两旁的摊位。

　　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远超系统商城的范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诅咒娃娃、浸泡在未知液体中的怪异器官、闪烁着各色光芒的能量核心、甚至还有标注着“新鲜捕获”的、来自不同副本世界的奇异生物幼体……当然，更多的是各种武器、防具、药剂，但造型和效果都透着一种野路子的诡异和危险。

　　一个摊位上，一堆破碎的镜片闪烁着微光，旁边标价【镜厅核心碎片（高能量惰性），2000积分】。另一个摊位，则摆放着几瓶浑浊的、仿佛有活物在内部蠕动的液体，标签写着【劣质永生之酒（副作用未知），1500积分】。

　　显然，之前副本的“产出”已经开始流入市场，但都是些边角料，且真假难辨。

　　许执的目标很明确，寻找与“卡尔克萨”相关的信息，或者能有效应对类似高难度诡异副本的特殊装备。

　　他们沉默地穿行在熙攘（如果这种压抑的拥挤可以称为熙攘）的人群中。林嘉遥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巧妙地避开一些明显有问题的区域和人群。

　　在一个堆满各种古老书籍、卷轴的摊位前，许执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一个笼罩在厚重黑袍里、看不清面目的佝偻身影。

　　许执的目光落在了一本用某种暗沉金属片作为封面的残破笔记上，笔记的一角，有一个模糊的、似乎被强行刮擦过的印记，但那残留的轮廓，依稀能看出像是……一个扭曲的尖塔或门扉？

　　“那个，怎么卖？”许执指了指那本笔记，声音平静。

　　摊主抬起头，黑袍下似乎有两团绿色的幽火闪烁了一下，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眼光不错……‘守门人’的零星笔记……3000积分，或者……用你身上那件带着冰冷死亡气息的小玩意儿来换。”他似乎感应到了许执身上解剖刀的气息。

　　林嘉遥立刻轻轻拉了一下许执的衣袖，示意他离开。这个价格离谱，而且对方明显不怀好意。

　　许执却没有动，只是看着那摊主：““守门人”？指的是什么？这笔记里记载了什么？”

　　“嘿嘿嘿……”摊主发出低沉的笑声，“知识……是有价格的。先付钱，或者……抵押那把小刀，你自然会知道。”

　　许执不再多问，转身就走。这种老狐狸，不会轻易透露信息。

　　又逛了几个摊位，偶尔看到一些可能与“门”或特殊空间相关的物品或只言片语，但都价格高昂且无法验证。

　　这时，前方一阵骚动。几个穿着统一黑色劲装、气息彪悍的玩家围住了一个卖情报的小摊，似乎在强行压价。

　　“……图书馆最近底层区的《异闻录》区确实有异常能量波动，老子亲眼所见！500积分，少一个子儿都不卖！”摊主是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男人，虽然害怕，却坚持着价格。

　　“200积分，爱要不要。别以为我们“暗鸦”不知道你那点消息从哪偷来的。”为首的黑衣玩家冷笑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图书馆？异常能量波动？许执心中一动。

　　最终，那摊主似乎屈服了，悻悻地拿了200积分，低声嘟囔着什么“诅咒你们永远找不到“叹息回廊”的入口……”之类的话。

　　暗鸦小队的人满意地离开。

　　许执给林嘉遥使了个眼色。林嘉遥会意，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刚刚做完生意、正准备收摊的贼眉鼠眼男人。

　　下一秒，冰冷的短刀刀尖已经抵在了男人的后腰，林嘉遥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图书馆的异常波动，具体是什么？叹息回廊又是什么？说清楚，刚才的积分还是你的，不说……”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感受着后腰那刺骨的寒意，哪里还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我说，我说！图书馆底层区的《异闻录》分类区，最近几天晚上，总会有奇怪的……低语声传出来，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念诵着什么……内容听不清，但有人听到过……“卡尔克萨”这个词！至于“叹息回廊”……那是图书馆里的一个传说，据说是一条隐藏的回廊，里面放着所有被遗忘和禁忌的知识，但没人找到过入口……”

　　卡尔克萨！果然有联系！

　　林嘉遥收回短刀，扔给他200积分，低声道：“滚吧，别再卖这个消息了。”

　　男人连滚爬带地消失在人群中。

　　许执走过来，眉头紧锁。图书馆，《异闻录》区，低语，卡尔克萨……还有那个神秘的“叹息回廊”。

　　“图书馆比灰色集市更危险。”林嘉遥语气凝重，“那里的规则很古怪，而且管理员……非常不喜欢被打扰。你确定要去？”

　　“必须去。”许执语气坚决。线索近在眼前，他不可能放弃。

　　两人离开灰色集市，通过另一道光门，来到了所谓的“图书馆”区域。

　　眼前的景象再次让许执感到震撼。

　　那是一片无比浩瀚、仿佛没有边际的空间。无数巨大的、顶天立地的书架如同山脉般蜿蜒起伏，延伸至视野的尽头。书架上塞满了各种材质、各种大小的书籍、卷轴、晶石甚至漂浮的光团。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纸张、墨水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智慧尘埃的味道。

　　这里异常安静，只有偶尔书页自动翻动的沙沙声，以及从极远处传来的、仿佛来自时空深处的窃窃私语。

　　一些穿着各色袍子的玩家零星地散布在书架间，安静地阅读或查找，彼此之间毫无交流，显得格外诡异。

　　入口处，有一个巨大的、由无数书籍堆砌而成的服务台。后面坐着一个……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它像一个由无数蠕动触须、眼球和书本镶嵌而成的巨大肉团，勉强维持着类人的形态。十几只不同颜色的眼球在不同的方向独立转动，同时阅读着悬浮在它面前的十几本不同的书籍。几条触须正在同时书写着不同的文字。

　　【图书馆管理员】
　　【等级：？？？（不可触碰）】
　　【说明：知识的看守者，规则的化身。切勿打扰，切勿违背规则。】

　　仅仅是看它一眼，许执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精神眩晕和知识过载的呕吐感。他立刻移开视线。

　　旁边的墙壁上，刻着图书馆的规则：
　　1. 保持绝对安静。
　　2. 阅读需支付积分，根据书籍等级而定。
　　3. 不得损坏任何书籍。
　　4. 不得进入未授权区域。
　　5. 所有问题，询问管理员前请三思。

　　许执的目标明确——《异闻录》分类区。

　　他们按照空中漂浮的、极其复杂的指示光标，沉默地在巨大的书架迷宫中穿行了很久，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偏僻、书架更加古老破旧、光线也更加昏暗的区域。这里的书籍大多是用某种皮革或未知生物的皮制成，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这里就是《异闻录》区。

　　刚一踏入这片区域，许执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令人不适的波动，与博物馆和镜厅有些类似，但更加隐晦、更加古老。

　　他集中精神，侧耳倾听。

　　起初只有一片死寂。

　　但渐渐地，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或墙壁内部的低语声，真的开始隐约传入他的耳中。

　　那是一种混乱的、重叠的、使用着多种未知语言的念诵声，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其中确实夹杂着几个模糊的音节，反复出现，扭曲变形，但依稀能分辨出，正是“卡尔克萨”。

　　低语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引诱着人去倾听、去理解、去……靠近。

　　许执强忍着大脑的刺痛和那种诡异的吸引力，缓缓向前走去。林嘉遥紧随其后，手始终按在短刀上，警惕到了极点。

　　越往深处走，低语声似乎越发清晰，但依旧无法分辨完整含义。同时，许执感觉到口袋里的“失忆解剖刀”开始微微发烫，与这里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共鸣。

　　终于，他在一个布满灰尘、仿佛几个世纪无人触碰的书架尽头，停了下来。

　　低语声……似乎就是从这面书架后面传来的。

　　但这面书架严丝合缝，后面就是冰冷的、刻满无法解读符文的墙壁。

　　哪里有什么回廊？

　　许执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触摸那面墙壁。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墙壁的瞬间。

　　所有低语声骤然停止。

　　整个《异闻录》区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下一秒，墙壁上那些无法解读的符文，突然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情绪、却又带着无尽古老气息的声音，直接在许执和林嘉遥的脑海深处响起：

　　“窥视禁忌知识者……”
　　“需支付……永恒的代价……”
　　“汝……确定要叩响……‘卡尔克萨之门’吗？”

　　伴随着这声音，那面布满符文的墙壁，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仿佛由光影构成的……门扉轮廓，缓缓浮现。

　　门的后方，是无尽的、旋转的、蕴含着疯狂星辰的黑暗。

　　林嘉遥猛地将许执向后一拉！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走！立刻！”

　　但许执的目光却被那扇虚幻的门死死吸引住了。

　　门的后面……有他一直在寻找的答案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