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春山》风渚予下

5、变化

　　“妹妹，这祠堂老阿伯把大门看得太紧了，我们要怎么才能偷偷摸摸进去，还不让老阿伯发现呢？”

　　廊璟被宁汐颜抓住把柄，对他格外娇气地戏谑嘲讽了一番之后。

　　廊璟终于肯认错……

　　服软了。

　　毕竟。

　　宁汐颜也是为了他，不被他阿爹回来拿出家法来严厉责罚他。

　　“大门不行，就走小门儿咯！”宁汐颜趴在廊璟的大腿上，斜靠在廊璟的怀里，十分淡定自若似的笑道。

　　“小门儿堵死了，走不通的！”廊璟一口回绝了宁汐颜，又皱着眉头催促道：“小机灵鬼。赶紧想想，除了走小门儿，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不然，要是一会儿阿爹回来了，那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你忍心看你璟哥哥跪在全家人面前被打得屁股通红，躺在床上肿好几天都下不了床吗？

　　到时候你璟哥哥不但不能陪你偷偷溜出去玩儿，你还得整天陪着伺候璟哥哥喝药。

　　没准儿还得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那还不得把你憋坏了啊？

　　你要明白璟哥哥可不是为了自己，我也是为了你考虑！”

　　宁汐颜抬起望着那祠堂的门，就觉得门前有颗小槐树……

　　杵在那大门口儿，实在碍眼得很。

　　让她都不禁想给那颗小槐树给拔了去。

　　“哥，你有没有看见祠堂门口儿长着的那颗小槐树？”

　　宁汐颜看着那颗小槐树。

　　不长别的地方去，偏偏就长在那祠堂门前，把她的视野放给挡住了。

　　让她不禁有些恼火。

　　生怕廊璟不知道，特地给廊璟指了指。

　　廊璟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哪儿有什么小槐树。

　　给宁汐颜都指得着急了。

　　又往前头指了指。

　　“哥，看见没！就那儿，那颗，看见了吗？这么大一颗小槐树长在咱们祠堂门口儿，把阳光都挡住了。

　　你居然没看到？

　　哥哥你不会是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就是装没看见吧？”

　　宁汐颜抬头看着廊璟，又古灵精怪软语嘲讽地笑了起来。

　　“还是其实哥哥你也不知道，祠堂门口栽的这颗小槐树是做什么用的？”

　　廊璟轻哼一声，“切！这种小问题也能难倒我廊璟？别忘了你璟哥哥我，可是咱们莺州城里最大最有名的私塾里的大学长，如果连这种小问题我廊璟都回答不了。

　　那说出去，岂非要受人耻笑？

　　那以后我廊璟还怎么在这莺州城里继续混下去？

　　别说是我廊家小祠堂的这颗小槐树了，就是这整个莺州城里的角角落落……

　　历朝往事，大小掌故秘史奇闻异事。

　　我廊璟又有哪件不知……

　　哪件不晓得的呢？

　　哈！

　　我廊璟是谁？

　　明年春闱之时。

　　我廊璟就必将高中状元名满京洛！

　　我廊璟……”

　　宁汐颜听廊璟又开始吹嘘起自己多么惊才绝艳才高八斗。

　　她心里却不禁暗笑……

　　“哥哥这么自信能考中状元，那我要是也能考中个女探花！甚至于能踩中狗屎运考上个女状元，那以后……哥哥岂不是再也不敢小瞧我，甚至如果有机会我还可以向皇帝老儿请求赐婚。

　　让我宁汐颜也做上一回‘新娘官儿’，把我璟哥哥这一只俊秀儒雅又傻萌可爱的——

　　馅饼儿小新郎……

　　给娶回我宁汐颜自己家去。

　　那岂不是千古笑谈……

　　美事一桩？

　　兴许，我宁汐颜还能流传后世成为一代传奇美人呢！

　　哈……！！！”

　　宁汐颜用手指对着祠堂门口那颗小槐树画来画去的，突然一开心兴奋过了头儿得意忘形起来，没收得住力道……

　　竟不小心戳翻了廊璟身上。

　　“宁汐颜，你又在做什么！你…他、妈不会又是故意的吧？”

　　廊璟本想憋着忍了一时之气，可宁汐颜刚才戳到他身上的那一下。

　　实在太狠了点儿。

　　差点儿让他痛得尖叫。

　　捂着肚子。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呵呵，哥哥的软肋原来在这儿啊！那以后哥哥要是再敢对我吼，汐颜可是不会轻易就放过哥哥哦！所以，哥哥你必须要为刚才的话向汐颜道歉，不然汐颜就让哥哥再尝尝汐颜的厉害。”

　　宁汐颜用手指划弄着廊璟的鼻梁嘴唇，轻轻挑起廊璟上嘴唇的唇瓣儿，“哥哥嘴唇湿湿的，不会是在想什么坏事呢吧？要是让阿爹和娘亲知道哥哥心里这么坏，那哥哥你猜阿爹和娘亲会有多生气？到时候阿爹恐怕就不只是要打哥哥的小屁屁，只怕还有更严厉的责罚要让哥哥有的受了哦！

　　但只要哥哥愿意跟汐颜道歉。

　　汐颜就原谅哥哥，哥哥你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呢？”

　　廊璟疼得厉害……

　　可宁汐颜却不依不饶。

　　“哥哥要是不答应的话，那汐颜……”

　　宁汐颜看着廊璟那痛苦不堪一脸羞耻的样子，心里竟情不自禁有些得意起来，愈发想要看他哥哥难受时的样子了，忽然一个念头不知怎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竟像是有人在跟她说话似的……

　　“汐颜刚才那一下差点儿没要了我的命，可为什么我却对她恨不起来呢？

　　反而想要让她对我更狠一些，像方才那样说一些让我感到羞耻的话。

　　可我廊璟可是她的哥哥，而她又是我妹妹，虽然我跟她不是亲兄妹。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毕竟还是我廊璟的妹妹。

　　而且再过不久，也许她就要嫁给别人离开廊家了。

　　我又怎么能对她有那种想法，那我廊璟岂不是真得禽兽不如，愧对先生教诲，有负圣贤之道……”

　　宁汐颜恍然惊觉……

　　原来这就是他哥哥，廊璟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可他却从来都没承认过这些事情。

　　虽然宁汐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听到她哥哥心里的想法……

　　而且以前有的时候。

　　她好像也能一眼就看穿他哥哥的心思。

　　可这么真切听到……

　　他哥哥的心声。

　　对她来说。

　　也还是第一次碰上。

　　“哥哥的心里原来这么有趣的吗？明明很喜欢人家，却非要装作毫不在意，并不在乎的样子。还想要人家那么对他，真是……”

　　宁汐颜忽然想起来……

　　她的巾帕好像还落在廊璟的手里，不知道廊璟有没有拿她的巾帕做什么坏事。

　　或是……

　　他只是擦了擦。

　　她在私塾里打喷嚏的时候。

　　喷到他脸上的唾沫、口水和鼻涕？

　　“宁妹，你在想什么呢？该不会又是在想要怎么欺负我呢吧？”

　　廊璟被宁汐颜吓得都有些后怕了，可不知怎么又似乎有一种蠢动渴望……

　　在他心里隐隐滋长。

　　蔓延！

　　以致于他看着宁汐颜的眼神，跟之前都有了一些微妙特别的变化了。

　　他感觉自己在宁汐颜面前……

　　双手竟然都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似的，莫名地激动发抖。

　　舌苔下……

　　口水不停吞咽着。

　　喉结却有些干渴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紧张、激动又兴奋。

　　可他却很清楚。

　　以后。

　　他一定要在宁汐颜装作很高冷和性情寡淡凉薄的样子。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克制住自己！

　　所以……

　　他在心底不止一遍地告诉自己。

　　他是宁汐颜的哥哥，宁汐颜是他的妹妹，而且她还是他自己从外头捡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几乎也可以算是宁汐颜的养父。

　　救命恩人。

　　这么多复杂又特殊的情感夹杂在一起，让廊璟心里犹如一团乱麻……

　　不知该如何才能理得清楚。

　　可宁汐颜却不认这些道理。

　　她只认自己……

　　是不是真得喜欢和想要他。

　　而他……

　　又是不是真得也喜欢自己。

　　她所关心的。

　　从来都只有这两件事。

　　其他的……

　　她既懒得理会，也懒得关心。

　　只要……

　　她能跟他在一起！

　　她什么都不在乎。

　　也……

　　无所畏惧！

　　“呵，哥哥是讨厌汐颜了吗？明明是哥哥你自己心里头胡思乱想，还说是人家怎么欺负你耍弄你的！不肯跟人家道歉就算了，还尽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污蔑诋毁人家。真是厚脸皮还蛮不讲理的坏哥哥，讨厌死了！”

　　宁汐颜假装生气，蓦地扭到了一边去，“哼！人家不理你了！”

　　可宁汐颜这么冷不丁，突然一扭头就转过身去……

　　不知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廊璟只感觉又被宁汐颜撞到了一下，疼得他嗷嗷叫唤……

　　“噢喔……哦！宁………”

　　廊璟刚想骂人。

　　可宁汐颜突然又一转头，捂着了廊璟的嘴巴，不让他叫出来。

　　还跟奸计得逞了似的。

　　笑得想藏都藏不住。

　　她那侥幸得逞得意娇欢的样子。

　　盯着他的眼睛，用手指给他指了指……

　　刚巧这会儿从祠堂里手里拿了跟拐杖，步履蹒跚走了出来的瞎眼老伯。

　　“嘘！咱们俩的机会这不就来咯嘛！璟哥哥你可千万不能叫出声哦！不然，你们廊家的这位瞎眼阿伯要是把我们今天偷偷跑来祠堂的事告诉了你阿爹。那我跟哥哥可都要吃不了……

　　兜着走…咯！”

　　宁汐颜竖起食指压在嘴巴上面，对着廊璟小声警告提醒。

　　还故意趁机会又逗弄了廊璟一番。

　　把廊璟气得说不出话。

　　其实……

　　也是不敢说话。

　　可廊璟被宁汐颜接二连三这么欺负，心里一股火气愈发蹿腾起来……

　　但这次他倒是也学乖了。

　　不敢再得罪他的这个好妹妹了。

　　反而……

　　低声下气来求她妹妹来了，以为只要把宁汐颜哄开心了。

　　宁汐颜自然就不会再欺负他了。

　　可廊璟却不知道。

　　宁汐颜早就已经听见了他的心声……

　　“宁汐颜这么欺负我，我要是一直就这么忍着，那我廊璟他、妈、的，我……还算是个男人吗？还要看她嫁给……别人，我他、妈、的那得多窝囊！

　　一想到以后她在廊家把我欺负够了。

　　一转身却要嫁给别人，去给人家当媳妇儿新娘子去！

　　我为什么就……突然感觉好恨，好不甘心呢！

　　我廊璟……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就这么嫁给别人做妻子吗？

　　而且……

　　汐颜嫁给别人以后，她还要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做那种事情。

　　这要我……

　　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宁汐颜听到廊璟的这番心声，却不禁打量着廊璟……

　　在唇角偷偷勾起一抹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