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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真相待自浮 ...

  •   “滴答——”
      “滴答——”

      黏稠的断手之血顺着他的手掌纹路滴落在地板。

      “啊啊啊啊!”饶是个汉子,也受不了如此惊悚阴间的视觉冲击,尖叫声在游园惊梦之中乍然惊起,仿若在平静的热油中兑入一滴清水,躁动在室内激荡开......

      叫声吸引着室内的人注意到他手上的物件,——青白的、僵硬的、干枯的、死死攥着扇子的一只断手......

      乔荷亭见到此场景,不由分说的往后倒去,竟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谢霜钕撇着受伤的手臂,脸白了又白,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恐惧和恶心开始反刍,使得他不得不一吐为快,什么洁癖和仪容,纷纷抛之脑后,直直吐在了脚边,呕吐物溅在他一向珍视的衣物之上......

      谢顾雨冷眼看着乔荷亭倒下却无动于衷,他用衣袖捂住鼻子,英俊的脸上惊恐了一瞬后皱眉道:“这是哪里来的!还不快点弄走!”

      他看着乔荷亭从他身旁倒过去,倒在这游园惊梦的因灌水而积有的浅层红水里,毫无半分怜惜,甚至有些不满......

      谢霜好这个被众人忽视的存在终于有了反应,她唯美的小脸上几乎呈现一种透明的病态,脸颊两侧尽是未干的泪痕,好比门前的玉兰花经历了风雨的催折而无比的娇弱。

      “住手!那是西溪老师的扇子!”她冲过去拦住一个要扔掉断手折扇的宅丁。

      谢顾雨的脸上出现一道古怪的裂痕,吼道:“胡说什么?要是真是西教授的扇子,那手又是谁的?”
      他语毕,在室内扫视了一圈,后知后觉发现,从进来到现在,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西教授!

      好在人多,宅丁们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即使被吓的够呛,也迅速回过神来,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西教授的扇子?”

      “你还别说......倒真是......”

      “话说回来,这西教授怎么没看到人呢?”

      “对啊,他不应该在给少爷小姐授课吗?”

      “该不会西教授被这恶蛟给害了吧?这手该不会就是西教授的吧?”

      “怎么可能?我今早还看到他了,要是真出事了,这手也不能埋汰成这样啊......”

      “既然不是西教授的,那会是谁的?”

      “谁知道啊......据说这霜湖底下死了不少人,还卧不了,只能站着,可怜啊......死后都不能躺平......”

      “我看啊,甭管是人和蛟,死了还不是一样?你看那恶蛟死了也跟着沉进去了不是......说不定那蛟身也竖立在湖底呢!”

      几人急蘧静默了片刻,忽然,宅丁中又发出一声惊叫:

      “哎呀妈呀,会不会是哪个千年死尸索了西教授的命,抢了他的扇子呢?”

      “别乱说啊哥,大白天的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瞧你那点出息,切!”

      众人见这说法越来越阴间,遂又开始转移话题。

      “你说这恶蛟是怎么死的?难道是山君出手?”

      “这不好说......”

      “若是山君出手,也不会出现这等渗人现象吧......”有一人指着断手。

      “都给我闭嘴!”谢顾雨终于暴怒,“把这手给我扔了,这手绝对不是西教授的!”
      他打心里门清,这恶蛟被杀,绝不是山君的手笔,不然那位大人也不会费尽心思要他捉蛇......至于这蛟身和断手为何会在如此古怪的时间节点出现,他也一无所知......现如今只能尽快和那位大人见面禀报,至于这霜湖之上的怪事,自然要严防死守,防止外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算是明白了谢顾雨这一番话,意思就是,扇子留下,手扔了......但谁也不愿意去掰扯这个残肢,最终推出了那位第一个接触断手的宅丁。

      那宅丁吞咽着口水,方要退缩,只见众人皆成了一堵人墙,将他的后路堵的严严实实。
      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脑子里面不断回响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法,据说这种死而僵直的残肢怨气极大,搞不好自个命都要搭进去。

      “山君保佑,山君保佑!”他双手合十祈祷着山君降临好运,忍着恶心和害怕去掰开那冰冷的手指,温热粗糙的手刚碰上这冰冷干枯的手指,还没用上三分力气,那手就好若被强酸腐蚀了一般,一根接着一根从扇柄处剥落,黑血如覆盆之水一般掉落,融入地上的积水,染黑那一块水域,徒剩干枯的手皮和其内森森白骨啪嗒在地。

      “呕!”那宅丁离的极近,腐烂的肢体的恶臭被他闻了个彻底,实在没忍住,将那把折扇扔在地上,独自干呕起来!

      山君福地,发生这等骇人恶心的事,倒是头一件,实在是不详啊......

      游园惊梦四周的帷帐吸饱了湖水,沉甸甸贴着亭柱,湖风四灌之下,偶有几处帷帐“噗噗”卷起,却依旧阻挡不了这里面的恶臭:血腥味、腐尸味以及呕吐的食物残渣味混杂在一起,交织成催令,催促着众人忙不迭撤退......

      谢霜好本想捡起西溪老师的那把折扇,不料被一个宅丁抱起,远离了这处不详之地......

      众人下船之后,谢顾雨下了死令,禁止靠近此地,禁止霜湖之事外传,违者将以山君之名,处以滴血花之祭——即放干人体中的血,以这最后一血滴在谢宅之中,开的最素净的花蕊之上,再献祭至南楼之前......

      汕晚亭的绳索不断放长,这船遂随风飘到离湖岸更远的湖面,孤独且诡异的漂浮着,无人知道,汕晚亭内的一切,今后将有着怎样的造化?

      只剩那把折扇静静躺在原地,期望着被下一个命运找到......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汕晚亭外的千米长堤也难遭幸免,硬生生从中截断,因此也得了个“断堤”之名......

      午后的西月楼镀上了一层黄金般的光辉,提示着谢霜好,过往的几天好似她平静无波的十年人生中的一场镏金荒诞之梦......

      现如今,她该回归现实,回归命运......
      往昔里,那个忙碌的佝偻身影不知所踪。她撑着一张苍白的小脸,默默收拾了一身,一切妥当之后,依旧没有看见云浅......

      同样的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谢宅内的一花一木随着她的急促小跑而晃动着,她敲着闲与楼中云浅的宿舍门,喊道:“云娭毑,你在里面吗?”

      急促的敲门声使得房门从内转动,只不过,打开的却是旁边的房门。

      凹凸有致的美人靠在门上,一股甜腻的香气和道不明的气味窜入谢霜好的鼻中,那美人烦躁的眼眸转至谢霜好的身上变幻了形状,微笑着道:“哟,这大中午的,四小姐不在学堂,怎么有兴致在这里大喊大叫呢?”

      谢霜好这才发觉这人的眼睛很熟悉,盯着道:“你看见了云娭毑吗?”

      美人笑着换了个倚靠的姿势,打了个哈道:“那老女人啊......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出门,鬼知道去哪里了?”

      语毕,又继续道:“你没见着她?说不定啊找什么野男人去了......”
      她好似剥壳鸡蛋一般的脸上像是吐出一坨恶心的黄,如此面容姣好的美人也显得面目可憎。

      谢霜好再小也听得出这话里的恶意,她一把拂开这位“香气四溢”的美人,趁她不注意重重跺了她一脚后跑开。

      那美人吃痛叫了一声,啐道:“怪不得你爸不喜欢你,你这丫头片子,亏还走运能嫁给山君!”

      谢霜好跑步的动作一僵,敏锐的嗅到一丝命运的气息,回头道:“你说什么?”

      那美人自知失言,怯懦的道了句“没什么......”便关门大吉。

      任凭谢霜好踹门锤门也毫无开门的迹象。

      又是这样,整个谢宅乃至整个青喑山都知道的真相,唯独身处命运漩涡中心的她,丝毫不知......

      失魂落魄的出了闲与楼,方拐过楼角,便见谢顾雨一人神色匆忙,谢霜好耳边还回荡着方才那女人的吼声——“你爸爸不喜欢你......”
      她不由得往后躲了躲,再探身时,只剩下谢顾雨匆忙的背影,而他赶往的方向,明显是往南楼......

      “南楼......山君......木雁南......时仙......”谢霜好喃喃道,暗自想道:时仙之死会不会和木雁南有关?爸爸作为家主,一定有着他和山君的沟通,说不定,她能听到些什么......

      她一边想着,步子往南楼迈去......兜里一片金光闪闪的物件恰好掉落在草丛之中......
      谢霜好警觉的回头看去,才发现是时仙的那片金鳞......

      她立刻捡起放在手心,咬开了云浅绑在她手上的红绳,仔细绑好金鳞后,将鳞片戴在脖子上,藏在了衣内。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南楼的香烟依旧缭绕,古朴厚重的黑墙外永久的浮着挥之不去的白烟。

      是人间仙境?还是天上炼狱?

      谢霜好自那日差点被杀后,对于这个千百年来的山君信仰有了模糊的背叛。

      她躲在石制的香炉之后,硕大的香炉将她的身影掩藏的极佳,透过层层香烛的烟雾,依稀看见一道明黄的身影腾空出现在谢顾雨面前。

      谢顾雨见到木雁南的一瞬便跪伏在地,他往日伪装的沉着从容,如今换作了不含色欲的谄媚。

      他洁白却隐有皱纹的额头磕在地上,几乎要触及面前神明白靴。

      “今日恶蛟之尸骤现霜湖,是卑下不及未雨绸缪,纵使恶蛟沉入湖底......”

      木雁南的脸部被佩戴着的黄色的头纱蒙住,露出的眸子无悲无喜,半晌,平静道:“他死了?”

      谢顾雨将头伏得更低,颤抖道:“是......”

      “怎么死的?”

      “不知,发现时已经浮尸于霜湖汕晚亭旁......”谢顾雨抬起头开,他额下的地板
      有一小滩水迹,“所以,恶蛟之死并非大人所为?”
      他并未提及那船中的断手......
      ......

      木雁南长身玉立,身上的檀香之气不容世俗有一丝一毫的侵犯,他蓦然发笑,道:“谢家主,吾应该回答你吗?”

      谢顾雨的脖子被一股无形之力攥住,他的声音微弱,惊恐道:“卑下惶恐......是卑下越界......”

      木雁南松了力道,道:“恶蛟究竟死没死,你说了不算。”

      谢顾雨不明他的意思,他如今好比岸上之鱼,大口大口的吸着南楼的烟雾之气。

      木雁南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转至不远处的香炉。
      “真相总会自己浮出水面......”

      “啪!”一股强悍的力道掀起谢霜好眼前的香炉,她的发丝随之掀起,炉中经年累月的香灰在她面前激起层层灰墙,连带着星星点点的未尽的烛火之光夹杂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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