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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金国小王爷vs白驼山庄少主(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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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光正好,海风微咸。
灼华如往常一般,带着她那支翠竹雕成的笛子,前往西岸浅滩处练功。
要说她跟随黄岛主所学诸般武功套路中,哪一样练得最为得心应手?
细细数来,竟非拳脚掌法,而是那首玄奥的《碧海潮生曲》。
此曲表面听来,不过是模拟那海浪翻涌、潮起潮落,间或似有海底巨怪摇曳起舞的奇异声响,实则内里暗藏高深内力心法,音律波动间,能直侵对手经脉,扰乱其心神内力,端的是厉害非常。
灼华本就极擅音律,于此类以音制敌的功夫学起来自是事半功倍。
不过三两日功夫,她便已将这首曲子吹奏得滚瓜烂熟,非但分毫不差,甚至还能依据心境与周遭环境,随机应变,于原有曲调中添入几分自己的即兴创作,使其更添几分灵动诡谲。
对此,黄药师虽嘴上从不言夸,但那日渐缓和的眉宇间,偶尔流露出的赞许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的。
当然,她终究吃亏在内力浅薄。
一曲吹罢,莫说让黄药师这般功力已臻化境的武学大宗师心神动摇,便是岛上那些功力稍深的哑仆,也大多能凝神抵御,不为所惑。
灼华倒也不气馁,只在心下暗暗发誓:待她功力大成之日,必要叫这位眼高于顶的黄岛主,好生对她刮目相看!
为避免误伤岛上生灵,她特意选了这西岸处的浅滩。
此地视野开阔,除却无边无际的细碎砂石、往复不休的海浪声,以及偶尔被潮水推上岸边、徒劳挣扎的“倒霉蛋”之外,再无他物干扰。
正是演练音攻的绝佳所在。
正当她凝神静气,准备开始今日的练习时,头顶上空却传来一阵呱噪的鸣叫。
几只红嘴海鸥不知何时飞临,正绕着这片浅滩低空盘旋,姿态甚是嚣张。
灼华仰头瞥了那几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海鸟一眼,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好胜之心。
对付不了人,难道她还奈何不得这几只扁毛畜生?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叫这几只红嘴小鸟见识见识她的厉害!
心下既定,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拂过竹笛光滑的管身,稳稳按定音孔。待气息沉入丹田的瞬间,她周身气势陡然一凌,不再复见平日的娇柔。
气流涌入笛管,产生轻微而急促的振动。
下一瞬,一阵奇诡尖锐的音波便自笛孔中迸发而出,如同无形的利刺,直冲云霄!
那曲调忽而如暗流汹涌,忽而如巨浪拍岸,其间更夹杂着令人心烦意乱的嘶鸣与低啸,正是《碧海潮生曲》中扰人心智的绝妙段落。
音波过处,那几只原本还在悠然盘旋的海鸟身形猛地一滞,仿佛撞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在空中歪歪扭扭地打起转来,鸟眸中透出明显的晕眩与慌乱,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一头栽落。
灼华心中正自一喜,笛音却戛然而止。
她猛地将竹笛移开唇边,那双清澈的眼眸瞬间锐利起来,警惕地望向远处的海平面。
方才她一心对付海鸟,竟未察觉,一艘样式普通的小船,正破开粼粼波光,由远及近,不偏不倚地朝着这片浅滩驶来。
这绝非往来补给的货船。
桃花岛地处海外,位置隐秘,灼华心知,来者不是岛主故旧,便是不速之客。
她正犹豫是否要通知哑仆戒备,却见小船舱帘掀起,露出一张极为面熟的俏脸。
那人的名字在灼华舌尖一转,她顿时了然——
来人正是黄岛主时常挂在嘴边的爱女。
竟然是她?!!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岸边的灼华。
不待小船靠岸,已然纵身跃下,足尖在波澜起伏的海面上来回轻点,如蜻蜓掠水,直向她而来。
身形未稳,那清脆娇亮的声音已先至:
“穆姑娘,你怎会在此?”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惊诧,随即又急切道,“靖哥哥先前担心你的安危,四处找寻不得……如今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灼华本就对黄蓉印象颇佳,如今得知她是救命恩人的爱女,更添几分亲近,连忙温声应道:
“黄姑娘安好。我此前乘船遇了歹人,漂流至此,幸得岛主收留,方能保全性命。”
黄蓉心念电转,自家爹爹是何等性情,她再清楚不过——绝非那等路见不平、便会随意出手相助的滥好人。这穆姑娘出现在桃花岛,还被爹爹收留,其中必有缘故。
她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绽开明媚笑颜,顺着灼华的话道:“如此说来,倒是再巧不过的缘分了。”
她正欲再细问几句,探探虚实,眼角余光却瞥见竹林小径深处缓步踱出一人。
青衫落拓,面容冷峻。
不是她那离家许久未归的父亲黄药师又是谁?
想起自己当初不告而别,偷偷溜出岛去,虽说如今平安归来,但要直面这位心思难测、多半还在气头上的老父亲,黄蓉心里不免有些发怵,连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可她素来机变,深知躲不过,便硬着头皮,扬起一个尽可能乖巧甜美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
刚怯生生唤出一声“爹——”,声音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戛然而止,后续的话语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瞪大了那双灵动杏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景象——她那向来清高孤傲、待人疏离淡漠的父亲,怀中竟抱着一个……一个大红大绿、色彩极其鲜艳夺目的婴孩襁褓!
那充满烟火俗气的鲜艳配色,与他那一身清冷出尘的青衫、卓然不群的气质,形成了难以言喻的强烈反差。
任谁看了,怕都要在心里暗道一句:实在是不般配到了极点!
“爹!你……你这是……”黄蓉檀口微张,惊愕得几乎语无伦次。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身旁那位久寻不见的穆念慈穆姑娘,竟极其自然地从她父亲手中,将那醒目的襁褓接了过去,动作娴熟地轻拍慢摇,低声哄慰起来。
姿态亲昵无比,仿佛早已做过千百遍。
黄蓉只觉得一道惊雷直劈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原地,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混乱的念头。
她不过离开桃花岛一年有余,怎么……怎么岛上就凭空多出了一个奶娃娃?
再看爹爹与穆姑娘这……这……
她不敢再想下去,望向灼华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无比,掺杂着惊疑、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恍然。
难怪爹爹会愿意将她留在桃花岛,只是......
另一边。
黄药师将女儿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又岂会猜不到她想歪到了何处?
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甩下一句:“还知道回来?”便不再看她,拂袖转身,径自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愈发显得高深莫测的背影。
灼华见黄蓉面容扭曲,一副受到剧烈冲击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她定是想岔了。
她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着尚在石化中的黄蓉招了招手,语气带着几分故意为之的含糊与亲昵:
“黄姑娘,别愣着了,快来瞧瞧我儿子。”
“你、你儿子?!!”
黄蓉的声音陡然拔高,尽管心中也有所猜测,但她依旧难以置信。
踌躇了片刻,她终究是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与惊涛骇浪,挪步靠近了些,目光落在那个被灼华抱在怀中的襁褓上,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试探着问道:
“穆姑娘,这孩子,呃……难道……是我爹……你,他……”
“哈哈哈哈——”
灼华见她果然误会至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直笑得花枝乱颤,半晌才勉强止住,抬手抹去眼角渗出的泪花,连连摇头解释道:
“黄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真是天大的误会!这孩子,是我和杨康的儿子。”
她本以为解释清楚便罢了,谁知“杨康”二字一出,黄蓉脸上惊色却丝毫不减,她面色骤然一白,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名字,惊声脱口道:
“杨、杨康?!!”
她看向那婴孩的眼神,瞬间从方才的惊疑不定,转为了一种更深、更复杂的震惊,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与忧色。
黄蓉心中五味杂陈,看着浑然不知情的灼华,料想她必定尚不知晓杨康毙命的真相。
方才相见时,对方神色坦然,眉宇间并无半分阴霾,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她有心将此事继续隐瞒下去,但念头几转,终究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她黄蓉行事向来敢作敢当,与其将来被旁人捅破,徒增猜忌与隔阂,不如此刻由她自己亲口道出,是怨是憎,她都一力承担。
怀着这般复杂沉重的心绪,黄蓉强自按捺,一直等到晚饭后,眼见父亲率先离席,她这才终于寻到机会,开口唤住了正欲起身的灼华。
“穆姑娘,请留步。我……我有一事,想与你说。”
“嗯?”灼华驻足回首,其实她早先便察觉黄蓉神色有异,似有心事重重,此刻见她主动提及,也不由生出几分好奇,“什么事?黄姑娘但说无妨。”
只见黄蓉唇瓣翕动了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如此反复,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显见内心挣扎得厉害。
最终,她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眼,目光直直看向灼华,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
“我思来想去,此事还是应当让你知晓……杨康的死,与我有些关系。”
此言一出。
灼华抱着怀中正兀自吐着口水泡泡、浑然不知世事的小婴孩,身形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愣在当场。
怀中婴孩也似乎察觉到母亲瞬间的僵硬,发出不满的咿呀声,小小的手脚轻轻蹬动。
亭外的海风依旧轻柔,吹拂着桃林沙沙作响。
而亭内的空气,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