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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8、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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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挽棠在客厅不紧不慢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和手臂,这才起身,优雅地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又从容地煮上咖啡,期间目光偶尔掠过那个在流理台前假装忙碌,实则背影都透着“心虚”二字的颜灼。
  咖啡机发出细微的嗡鸣,浓郁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
  颜灼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虞挽棠坐下,慢条斯理地端起那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口啜饮着,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那平静无波的目光像是有实质一样落在她背上,让她如芒在背。
  她知道,躲不过去了。
  深吸一口气,颜灼转过身,脸上堆起一个堪称谄媚又带着十二分小心翼翼的笑容,脚步磨蹭地挪到岛台对面。双手紧张地绞在身前,眼神飘忽,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一连换了几个称呼:
  “我…那个姐姐~”
  “虞老师……”
  “老公…”
  甚至情急之下,连某个特定时期、带着点特殊情趣意味的称呼都蹦了出来:“师父!”
  她眼一闭,心一横,低下头,声音细弱但清晰:“我错了…”
  虞挽棠端着咖啡杯的手稳如磐石,闻言,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她将杯子轻轻放回碟中,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在这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然后,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自带一种审问般的压迫感:
  “错哪了?”
  颜灼:“……”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问题!
  大脑飞速运转,她开始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检讨,语气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第一,我不该逞能喝那么多酒,明知道自己酒量一般还贪杯……”
  “第二,我不该……不该酒后失态,打扰你休息,还……还让你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说到这句,她声音更小了,带着真切的心疼和愧疚。
  “第三,我不该……像个幼稚鬼一样,胡搅蛮缠,要……要抱抱……” “亲亲”两个字在嘴边滚了滚,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含糊地带了过去。
  “第四,我不该拽着你衣服不让你走,影响你……”
  “第五……”
  她绞尽脑汁,几乎要把自己昨晚的“罪行”罗列成一份项目清单。
  虞挽棠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端起咖啡再喝一口,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工作汇报。
  直到颜灼把自己能想到的“错处”都数落了一遍,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带着点哭腔:“……总之,我以后再也不喝醉了!我保证!”
  虞挽棠这才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岛台,目光平静地锁住她无处遁形的眼睛。
  “还有呢?”
  “还、还有?”颜灼懵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检讨得足够深刻全面了。
  虞挽棠看着她真正茫然的表情,轻轻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平淡,却掷地有声:
  “你最错的,是低估了自己在我这里的特权。”
  颜灼猛地抬头,愣住了。
  虞挽棠继续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字字清晰:“你想抱,想靠近,任何时候都可以,不需要借着酒劲。”
  “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打扰’而厌烦?”她微微挑眉,“颜灼,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合法配偶。照顾你,包容你,包括偶尔应付一个醉后幼稚的你,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意愿。”
  她顿了顿,看着颜灼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最后下了结论:
  “所以,你唯一需要反省的,是过量饮酒伤害身体。至于其他的……” 她语气终于放缓,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无奈和纵容,“那不算错。顶多算是……让我见识了一下虞太太另一面的……可爱。”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颜灼的心尖。
  颜灼呆呆地看着她,从最初的惶恐、检讨,到现在的震惊、茫然,最后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涩涌上鼻腔和眼眶。
  原来……她纠结半天的“社死”行为,在虞挽棠眼里,根本不是需要道歉的“错误”,甚至是……被允许、被包容的“特权”和“可爱”?
  “虞老师……”她声音哽咽了,又想哭又想笑。
  虞挽棠站起身,绕过岛台,走到她面前,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微红的眼角。
  “下次想撒娇,直接说。”她声音低沉而温柔,“不用借酒。”
  颜灼用力点头,一头扎进她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带着淡淡咖啡香和冷冽香气的颈窝里,闷闷地应道:“嗯!”
  阳光彻底照亮了厨房,温暖而明亮。
  颜灼想,或许偶尔“犯错”也不错?当然,伤身体是绝对不行的!但……享受被纵容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而虞挽棠感受着怀里重新变得依赖的温暖身体,心想:看来,偶尔的“追究问责”,效果似乎比单纯的安慰更好?至少,某个小家伙以后喝酒会懂得分寸了,而且……似乎更黏人了?
  嗯,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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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在厨房里铺开一片暖融,颜灼埋在虞挽棠颈窝里,刚才的羞窘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像是被温泉包裹,每一个毛孔都舒张着安全感。虞挽棠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是无声的纵容。
  过了好一会儿,颜灼才闷闷地开口,声音还带着点鼻音:“那……我以后真的可以直接要抱抱?”
  “嗯。”虞挽棠的回应简洁,却笃定。
  “那……亲亲呢?”颜灼得寸进尺,稍微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像试探底线的小动物。
  虞挽棠低头看她,镜片后的眸光微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表示——她微微俯身,一个轻柔的、带着咖啡醇香的吻落在了颜灼的唇上,一触即分。
  “可以。”她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个确认程序。
  颜灼的心跳却瞬间漏了半拍,随即又疯狂鼓噪起来。脸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但这次不是羞窘,是纯粹的甜蜜。她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傻乎乎地笑了。
  “哦……”她应了一声,又把头埋回去,在虞挽棠肩头蹭了蹭,小声嘟囔,“那说好了哦。”
  “嗯。”
  温馨的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只有咖啡机残留的余温散发着最后的香气。
  然而,宿醉的惩罚虽迟但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颜灼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
  “头疼了?”虞挽棠立刻察觉到她的动作。
  “有一点……”颜灼老实承认,刚才光顾着“认错”和甜蜜,都没留意到身体的不适。
  虞挽棠轻轻推开她,转身走向储物柜,拿出蜂蜜,又打开冰箱取了柠檬。她动作流畅地切着柠檬片,烧上热水,整个过程安静却高效。
  颜灼就靠在岛台边,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背影。虞挽棠穿着昨晚那件有些褶皱的丝质衬衫,头发也不似平日那般一丝不苟,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心动。
  “虞老师,”她忽然开口,“你昨晚……是不是也没睡好?”沙发上维持一个姿势一夜,肯定不舒服。
  虞挽棠将调好的温蜂蜜柠檬水递给她,语气平淡无波:“还好。比起某年你在苏黎世峰会期间,发烧抱着我不放的那晚,不算什么。”
  颜灼接过杯子,记忆被拉回几年前。那时她们刚确认恋情,还没公开,(还是别人眼里的死对头)她在异国他乡病得迷迷糊糊,虞挽棠一边处理着紧张的会议,一边寸步不离地照顾她,确实比现在辛苦百倍。
  她喝着温热的蜂蜜水,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小声嘀咕:“原来虞老师都记得……”
  “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虞挽棠拿起自己的咖啡杯,走向水槽清洗,背对着她,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尤其是关于你的事。”
  颜灼看着她清瘦挺拔的背影,鼻子又有点发酸。这个人啊,总是这样,用最冷静的语气,说最动人的话。
  “那……”颜灼眼珠转了转,喝完最后一口蜂蜜水,放下杯子,几步蹭到正在清洗咖啡杯的虞挽棠身后,再次环住她的腰,脸颊贴在她背上,“为了补偿虞老师昨晚没睡好,今天我给你当小尾巴,端茶倒水,捏肩捶背,随叫随到!”
  虞挽棠动作没停,水流声哗哗,声音里却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不用你的补偿。你安静待着,别再把易拉罐拉环掉进我咖啡里,就算帮大忙了。”
  颜灼:“……” 那是多久前的黑历史了!怎么又被翻出来了!
  “虞挽棠!”她抗议地收紧手臂。
  “嗯。”虞挽棠关掉水,擦干手,转过身,看着气鼓鼓的某人,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去换衣服,今天在家休息。”
  “那你呢?”
  “陪你。”虞挽棠答得理所当然,“有几个线上会议,在书房开就好。”
  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洒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昨夜的黏人醉酒事件,最终以一场深刻的(?)检讨和更腻歪的清晨温情告终。
  颜灼亦步亦趋地跟着虞挽棠走向卧室,看着她颈后自己昨晚可能不小心留下的浅浅红痕,心里那点残存的懊恼彻底烟消云散。
  或许,在真正爱你的人面前,从来就不需要害怕“失态”。
  而她何其有幸,拥有了这样一个,连她最幼稚、最不堪的一面都全盘接收,并称之为“特权”和“可爱”的人。
  “虞老师。”
  “嗯?”
  “没什么,”颜灼快走两步,与她十指相扣,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就是突然觉得,喝醉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虞挽棠侧目看她,对上她亮晶晶的、带着狡黠和依赖的眼神,最终只是紧了紧相握的手,唇角微扬。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