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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大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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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车上有带着耳机的青年,有交谈的小姐妹,有买菜回来的大娘,人人正常,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行程的异样。
这次两人同时盯着窗外,公车摇晃前进,停在相同的站台,下去相同的人,上来相同的看见牧九垓就哭的小男孩。汽车一直向前,可是不管走出去多远,到头来还是回到原地,怎么也走不出去。
公车第三次停在广场,二人下茬,走到报刊亭。
广场上人来人往,场景似曾相识。
大爷还在戴着老花镜津津有味看报纸。牧九垓走过去,问道:“大爷,打听一下,您家住哪啊?”
大爷抬头,从眼睛上方的空隙看了牧九垓一眼。
“那不全都是吗。”
牧九垓倒吸一口气,像是看见鬼,声音大了一点,再问:“我问的是,您家住哪?”
大爷挥挥手,像在赶苍蝇,不耐烦道:“不买东西别妨碍我做生意。”
同样的人,不同的问题,同样的回答。
再次坐上公车,站在郝教授家门前,郝夫人打开门笑着说:“小牧啊,老郝不在家,去学校了。”郝烛奔过来,叫道:“牧哥哥,你快进来,我正好有个飞机零件不会拼,你来帮帮我。”
又是同样的话,连语气都没变,牧九垓看着门内两张最熟悉不过的柔和笑脸,不再感到亲切,好像随时会变成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把他们一口吞下,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牧九垓倒退三步,撞在墙上。
这是真实的世界吗?
按键的手指微凉,戳了好几次才按对正确的号码。给郝教授拨去电话,每一声嘟嘟嘟都在跳动人的神经。听筒里面电流声滋滋作响,有几道奇怪的声音乍起,分辨不出是人是鬼。
换成公共电话,再拨,依旧鬼哭狼嚎。
坐车反复实验,以公园为中心,到郝教授的家为界限,再往前走,好像一眨眼,或者一恍惚,下一瞬,连人带车就会不知不觉回到原地。
坐了十几趟车,投进去几十个硬币,可是口袋里的钱一直没少。
站在街上仰头望天,这才发现早上出来的时候太阳就在天边挂着,他们起码活动了几个小时,太阳的位置始终没变过。
这里的时间也停止了。
系统的世界并没有结束,他们并没有完全摆脱!
牧九垓和嵇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瞎走,小兔子气球在后面亦步亦趋,如影随形。看着各色行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接下来该怎么办?
牧九垓舔着雪糕,踢一脚地下的小石子泄愤。
“有完没完啊——”
石子骨碌碌,被迫停下来。
阻挡住它的是一抹鲜艳的红色。
眼前的场景牧九垓已经看过无数遍,这个位置不应该有任何东西!
还没等他仔细看清,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雪糕落在地上,像被土地吸食的人参果,无影无踪。
这是进入异境的征兆。
嵇谷发现异常,瞬间抓住牧九垓的手。但是牧九垓大力甩开,他不能再卷进去了。意识消失的最后,是掌骨被人紧紧握住的痛感。
掉下来的时候被摔得七荤八素。
牧九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都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努力睁大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果然有些事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
摸摸口袋,手机不见了,硬币不见了,雪糕也不见了。
虽然目不能视,但是听感被无限放大。侧耳凝神,周围似乎有水流声,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硫磺味。
四周寒冷无比,寒气几乎要渗进骨头里。
牧九垓正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伸着十根指头向前摸索。忽然,一只手精准握住他的,皮肤相贴的温暖驱散跗骨的阴寒。
“是你吗?嵇谷?”牧九垓睁大眼睛,立刻反握住,露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笑。
“是我。”
“太好了。”牧九垓由衷兴奋。
“好吗?”嵇谷拉着他慢慢向前走,“刚才你不是还想甩开我的手吗?”
牧九垓自知理亏,抱着他的胳膊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嵇谷轻叹一声,在他的头顶摸了摸。
牧九垓不满,心道这小子没大没小。他不让自己摸,现在却反过来摸自己的头,真是倒反天罡。但是他刚才抛弃队友的行为已经让嵇谷生气,现在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嘟囔两句默默忍受。
“好冷。”牧九垓牙巴骨都在打颤,四肢冻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嵇谷倒不觉得,被牧九垓抱紧胳膊磕磕绊绊地拖着走。
顺着水流声走了大约四十分钟,前方隐隐出现灯光。昏黄的火影跳动,晦暗不明的火光照耀出一座颇气派的牌楼,阴森森的。
抬头仰望,只见上面写着三个斗大的字。
鬼门关。
牧九垓回头看看,水流声不绝于耳,河面上火光粼粼,一派光明灿烂。
那河水确却是浑黄泥泞。
牧九垓点头,大彻大悟。
所以,这条水沟就是黄泉,牌楼里面的那座桥就是奈何桥,这里就是阴曹地府。
“卧槽,咱死了?”牧九垓真真大惊,急急呼唤系统。不知道是不是地底下信号不好,还是系统又抽风,依然没有回复。
这地方太阴了,没有比这更阴的了。
不能进去。
拉上嵇谷掉头就跑。
在牧九垓的生命中,没有一次比这次还要跑得情真意切。大学体测如果有这样的精神,何愁不合格呢?
可是,无论跑出去多远,只要回头,前方始终是灰蒙蒙的黑暗。潮湿的雾气扭动,发出尖细的笑声,好像在嘲笑他们做无用功。而那座牌楼永远像幽灵一样跟在身后,安安静静,不远不近。就站在那里,张开怀抱,请君入怀。
鬼打墙。
真·鬼打墙。
牌楼里,两个身穿黑白制服的男人立在桥头两边,抱着胳膊看他们夺命狂奔。
跑了足足一个钟,牧九垓回头看见鬼门关如附骨之蛆,恨不能直接跳进黄泉里一了百了。他瘫在地上呈大字状,擦了把汗,真跑不动了。
桥头上的两位还在抱着胳膊,白色制服的那位头戴一顶高帽,上面写着“一见生财”,他看见两人陀螺似的来回转圈,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牧九垓昂首阔步,既然回不去,那就勇闯阎罗殿。
白无常说:“你俩把我这当跑步机啦,没听说过到了阴司地狱还能回去的。”
牧九垓额头上的汗珠凝结成冰,摇摇头,抖下去,说:“这不是试试吗?万一你们系统出bug,我们不就捡到漏了。”
白无常笑了笑,嘴缝里冒出一股白色的寒气,说:“你心态还挺好。所有人到这都哭爹喊娘,只有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常来呢?”
牧九垓呵呵傻笑:“不敢,哪敢。”
黑色那位不苟言笑,帽子上的“天下太平”更显生硬,黑漆漆的眼珠像钉子一样定在眼眶里。他从桥头的另外一边走过来,递给他们每人一个手牌。
“拿好。”
口中又是一股白烟。
牧九垓还以为进了洗浴中心,看看手牌,心想这不是让去换衣服,然后跳进黄泉浴池里泡澡?
白无常看牧九垓满脸疑惑,笑着说:“他不爱说话。我告诉你,这是在地府里畅通无阻的手牌,证明你们是走明路下来的鬼魂,和那些误闯的生魂不一样。”顿了顿,又说:“话说,你们是正经进来的吧?我怎么感觉你们好像突然就出现了?”
黑无常也凑过来,两个人雪白着脸,一般模样歪着头,面容威严,浑身冒寒气,盯着他们两个看。
白无常一笑,嘴唇鲜红,问:“你们是何方人氏,生卒年为何?”
牧九垓被吹得阴冷,浑身打起寒战,拿不准要不要报上自己的姓名。万一说出来了,被地府收编了怎么办?
他打着摆子说:“你们嘴里都冒白气了,是不是冷的?空调开这么低,不怕感冒啊。”
白无常把手拢在袖子里,一吸鼻子,说:“阴曹地府懂吗?重点在阴,冷酷无情是我们的企业文化,难道我们好好一个阴曹地府,要弄成春暖花开的样子吗?那像什么话。”然后也打了个寒战。
黑无常冷冷地看了白无常一眼,白无常赶紧说:“别废话!问你话呢,你转移话题,不会真是闯进来的生魂吧?”
牧九垓无法解释,他拼命想对策。
白无常不给他转圜的机会,直接把手伸进他衣服里。牧九垓拽上嵇谷就跑,却被黑无常一伸手就给吸回来,扔在地上。
白无常也脸色一变,喝道:“你跑什么?”说罢,从牧九垓的衣服里掏出来一卷文书。一挥手,文书浮在半空。
徐徐展开,人的生平条条记录在册。
牧九垓心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