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然而新的若真来了，却也未必就比旧的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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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龙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按理说活到他这个岁数上的人，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梦可做了。但是龙宿的确做了梦。冗长而且清晰的梦境好像往事的倒映。一幕幕重现。
龙宿梦到了辟商。或者说紫龙更好一点。
当初紫龙、古尘还有佛牒之中，其实最先出现剑灵的就是紫龙。也许是因为承载了太多阴谋和鲜血的缘故，龙宿在拿到还叫做辟商的紫龙时，这把剑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剑灵了。而那个时候，他们三个还没有去打那个无聊的赌约---关于谁的兵器会最先出现剑灵。
龙宿第一次见到辟商的时候，是他把剑带回宫灯帏之时。那时候疏楼龙宿也还不是儒门龙首，正在前任龙首膝下承欢。他把那名剑挂在自己卧房墙壁上的时候，突然空气中就弥漫开一种甜腻的腥气。血一样的红光过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青年男子。面相寡淡却艳丽，苍白赤裸的身体上凝固着大大小小的血块。满眼戒备的看着他，并不出声。
于是龙宿试探性地问了一声：辟商？其实当时龙宿并不知道有“剑灵”这种东西存在。但是他却下意识地觉得那个浑身浴血的青年就是自己刚刚得到的那把名剑。
他很快便得到了回应。青年的声音冷如金戈撞击：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如此，也便是承认自己是剑灵了。
龙宿当时很高兴。那种高兴类似于小孩子得到了最新的玩具一样。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亲自打了热水给辟商公子擦身，并且翻出了自己刚做好的新衣服送给赤身裸体的剑灵穿。为辟商公子擦身的时候，龙宿意外地发现那些血迹其实并不来自剑灵本身。于是他便觉得这其中有些更深的事情隐藏着。关于这把名剑。更可能关于整个北隅皇城。
等他为辟商公子都收拾好的时候，他却看见了剑灵眼底新的情绪---除了戒备，还有深深的恐惧。
辟商公子似乎迟疑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你，不会再把我送回去了吧。
龙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辟商公子话中之意，但是他还是从字面上的理解回答了对方：放心，吾没有乱丢东西的习惯。
得到龙宿的承诺之后，那为辟商公子居然直接滚回剑里去了。似乎刚才那些对话已经耗去了他全部的力量。而疏楼龙宿却看着地面上散落的衣饰呆立片刻之后顿悟---原来剑灵是不能把实体的衣服穿走的。
再见辟商公子的时候，那位剑灵已将穿好了衣服。层层叠叠无比华贵迤逦的衣服和上次疏楼龙宿拿给他穿的衣服如出一辙。想来是剑灵照着上次的样式幻化出来的。剑灵对龙宿说，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龙宿说，那吾就给汝改一个好了。一转念的功夫便又道：紫龙如何。
剑灵说，好。
从此以后改名成了紫龙的剑灵就会时不时跑出来，有时候会和龙宿说上几句话，但也只是只言片语罢了。紫龙公子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用在发呆上。而且对于血有着洁癖一样的厌恶。
所以龙宿就为这剑灵的本体镶上一层珍珠，也极少真的用剑杀生了。
其实疏楼龙宿是个心细温柔的性子，却无端端那许多的骄傲。把原本的体贴一并遮掩了。
准备约傲笑红尘一战之前龙宿告诉紫龙公子，这次是真的要用剑沾血了。
紫龙公子愣了愣，破天荒问道：你要杀的人会危害到你，对不对。
龙宿点头：会。而对于这个剑灵，他是从来就没有什么遮掩的：他会危害到吾，也会危害吾和吾…
话还没说完就被紫龙公子打断。眉眼疏淡艳丽的剑灵抿着素来代表了寡情的单薄嘴唇，语气却无端果决：既是如此，我沾血也无妨。又问，疏楼龙宿，你想那人死么。
想傲笑红尘死么。这固然是个好问题。疏楼龙宿一时间也没有一个答案。他讨厌傲笑红尘嫌弃傲笑红尘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傲笑红尘让他心烦意乱左右为难。但是若说他真的是否想过傲笑红尘死这个问题上，却其实是没有的。所以龙宿摇摇头：吾只想让吾的生活回到原来的样子。
红尘剑断之时龙宿似乎听见耳畔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回去的路上紫龙公子再次脱离本体而出，飘飘忽忽跟在龙宿身边。素白的脸颊上沾着猩红的血。好似颓败的胭脂。紫龙公子说，若有一日我身死，一定是死在那个人手上。
龙宿说，吾不会让汝死的。然而这么说的时候他却难得觉得心虚。
紫龙公子说，我之前和你说过么，疏楼龙宿，能做你的剑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你对于你所拥有的东西都很温柔。
龙宿在运起轻功赶时间回去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当口上听见这么一句话，突然就觉得心口一疼。脚下也生生停了下来。他甚至有点怀疑这位紫龙公子是不是特地跑出来让他没法顺利脱罪的。不过当他看到紫龙公子那满眼的哀戚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紫龙公子飘到他面前和他对视。眼底一片水汽氤氲。似乎随时都能低落下来的样子。他略略歪着头，语气里满是不解：疏楼龙宿，你告诉我。为什么连我都觉得你是很好很好的，可是那些人却看不出来呢？
这是个好问题。紫龙公子不愧是紫龙公子，每次都能问出很好的问题。龙宿想了半天才得出结论：因为汝乃剑灵。还好紫龙公子的疑问到此为止。他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本体之中。而龙宿也能重新得出空闲专心致志地赶时间跑回去让剑子仙迹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了。
在野地里遇见傲笑红尘的时候龙宿就觉得自己近一段时间都是出门没看黄历。而与此同时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耳边想起一句话：疏楼龙宿，就此别过吧。
说话是紫龙公子。剑灵虽然没有化体而出，但是在和他做着最后的交流。
但是这样的话显然激怒了疏楼龙宿。他冷冷的小声说：汝别瞎说。吾说了，不会让汝死的。
紫龙公子似乎轻轻笑了：疏楼龙宿，能成为你的剑真好。
这成为他听见那个寡淡艳丽的剑灵所说的最后话语。
紫龙剑断的时候龙宿不难过。不过一把剑而已，断了可以再造。没什么大不了的。
包括现在，当疏楼龙宿从那个冗长的梦中醒来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难过可言。他看着趴在自己卧榻边的刀灵。邪之刀的刀灵是个娇小的少女。穿着黑色的洋装和鲜红的长靴。然而嗓音沙哑如同老妪。对他的称呼恭敬却疏离---主人。
疏楼龙宿想，其实邪之刀很好用。比那把已经断了的紫龙剑要更好用。只是可惜刀灵不如剑灵讨喜罢了。
和邪之刀的刀灵比起来，龙宿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那位紫龙公子。不过随着当日紫龙剑断，紫龙公子也消弭不见了。
邪之刀大小姐睁开惺忪的睡眼时看到现任主人正靠坐在床榻之上。皎洁的月光把那人的紫发洗出淡淡的银色。
然后她听见疏楼龙宿语气极轻地说了一句话：得汝而战，吾也觉是幸事。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然而新的若真来了，却也未必就比旧的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