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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藏书阁的灰尘与会说话的古籍 ...


  •   天刚蒙蒙亮,谢临霜就被春桃拽着胳膊摇醒了。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手里攥着片皱巴巴的宣纸,纸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墨汁。
      “小姐!您快看这个!” 春桃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却带着股火烧眉毛的急劲儿,“我刚才给谢伯送早饭,在他窗台上捡着的,上面画的是不是您说的那个血祭阵?”
      谢临霜揉着眼睛坐起来,脑子里还残留着后半夜的噩梦 —— 梦里母亲穿着嫁衣躺在祭台上,慕容珩举着匕首站在旁边,刀尖的寒光比祠堂里的月光还冷。她接过宣纸展开,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纸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阵法,五个尖角各标着个小字,虽然墨迹晕得厉害,谢临霜还是一眼认出那是 “金、木、水、火、土” 五行。阵法中心画着个小人,胸口位置被红墨水点了个圈,旁边写着行潦草的字:“缺火,三日补”。
      “这是谢伯画的?” 谢临霜指尖划过那行字,纸页边缘有被指甲掐过的痕迹,“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春桃往门外瞟了瞟,压低声音:“谢伯今早被慕容公子叫去前院了,走的时候脸白得像纸。我瞅着他袖袋里鼓鼓囊囊的,好像揣着本线装书。”
      谢临霜心里咯噔一下。五行阵、缺火、三日补 —— 这跟母亲日记里写的 “血祭需五行灵根者为引” 对上了。她翻身下床,往鞋里塞了把银刺,又摸出那枚莲花钥匙揣进袖袋:“走,去藏书阁。”
      “啊?现在?” 春桃往后缩了缩,“藏书阁不是只有长老能进吗?刘管事天天守在门口,上次二房的三公子偷偷溜进去,被他打折了腿......”
      “打折腿也得去。” 谢临霜把外袍往身上一披,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挂着俩黑眼圈,活像只熬夜打盹的熊猫,“谢伯肯定是想把东西藏在那儿,那老狐狸精得很,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两人溜出院子时,晨露还挂在芭蕉叶上。绕过前院的练武场,就看见刘管事背着手站在藏书阁门口,腰间的铁尺被朝阳照得发亮。那老头是慕容珩的远房表舅,眼睛毒得像鹰,去年谢临霜不过是想借本《百草经》,被他指着鼻子骂了半个时辰 “不守规矩的丫头片子”。
      “小姐,要不咱们......” 春桃的话没说完,就被谢临霜捂住了嘴。
      只见个灰衣人影从回廊那头拐过来,背着个半人高的竹篓,篓子里装着捆干柴。走到刘管事跟前时,他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下,整个人往前一扑,干柴撒了满地。
      “不长眼的东西!” 刘管事抬脚就往那人腿上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弄脏了地面仔细你的皮!”
      谢临霜眼睛一亮。是禾野。
      那药童没躲,硬生生受了一脚,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柴。竹篓滚到刘管事脚边,从缝里掉出颗野山楂,正好滚到管事的鞋面上。
      “还敢乱扔东西?” 刘管事气得脸通红,举着铁尺就要往下砸。
      “刘管事息怒。” 谢临霜拉着春桃慢悠悠走过去,故意把裙摆扫过散落的干柴,“这不是丹房的禾野吗?怎么还兼着劈柴的活计?是缺月钱了?”
      禾野抬头看了她一眼,睫毛上沾着点灰尘,眼神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没说话,只是把最后几根柴塞进竹篓,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刘管事见是谢临霜,脸上的怒气消了大半,却还是板着脸:“谢小姐早。这小子毛手毛脚的,污了藏书阁的地,我替丹房的张长老教训教训他。”
      “教训就不必了。” 谢临霜往台阶上走,故意撞了禾野一下,低声说,“捡柴捡得挺勤,小心扎着手。” 她感觉到指尖触到个硬东西,是枚被体温焐热的铜钱,“我正要去借本《阵法入门》,刘管事该不会拦我吧?”
      刘管事果然犹豫了。谢家嫡女的面子不能不给,可慕容珩昨晚特意交代,盯紧藏书阁,别让谢临霜靠近西厢房。他眼珠一转,堆起笑:“小姐要看书自然可以,只是西厢房的古籍太珍贵,您......”
      “放心,我看东厢房的就行。” 谢临霜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拉着春桃跨进大门时,回头对禾野眨了眨眼,“你的柴掉了。”
      禾野弯腰去捡那枚被谢临霜 “碰掉” 的铜钱,指腹摸到钱眼里塞着的小纸条 —— 是谢临霜刚才趁撞他那下塞进去的,上面写着:西厢房第三排,左数第七。
      藏书阁里一股子陈腐味,阳光从雕花窗棂照进来,能看见无数灰尘在光柱里跳舞。东厢房果然没什么好东西,架子上摆的都是些《青岚宗规》《入门心法》之类的,纸页脆得像饼干,翻页都得小心翼翼。
      “小姐,咱们真要在这儿看阵法书啊?” 春桃扒着书架探头探脑,“我瞅着西厢房的门没锁。”
      “急什么。” 谢临霜假装翻书,眼角余光瞥见刘管事的影子在窗户外晃,“那老狐狸肯定盯着呢。你去把那边的梯子搬过来,就说要够最高层的书。”
      春桃刚把梯子架好,就听见外面传来吵架声。是禾野又撞上刘管事了,这次竹篓里的柴全撒了,还溅了刘管事一裤腿的泥。两人的骂声越来越大,夹杂着竹篓滚地的哐当声。
      “走!” 谢临霜拉着春桃就往西厢房跑。
      西厢房比东厢房暗得多,空气里飘着股淡淡的霉味。书架排得像迷宫,每排都贴着标签,什么 “炼丹”“御剑”“阵法”“禁术”,看得人眼花缭乱。谢临霜直接冲到第三排,数到第七个书架 —— 架子顶层摆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锁孔是朵莲花形状。
      “是这个!” 春桃兴奋地踮起脚,“钥匙肯定能打开!”
      谢临霜摸出莲花钥匙插进去,咔嚓一声,锁开了。箱子里铺着层红绸,上面放着本蓝封皮的古籍,封面上烫金的字已经磨得看不清,只能辨认出 “血祭” 两个字。
      她刚把书抽出来,就听见书页哗啦啦自动翻起来,停在某一页时,突然发出阵沙沙声,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纸。
      “谁?” 春桃吓得躲到谢临霜身后,“是...... 是闹鬼吗?”
      谢临霜也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差点掉地上。那沙沙声停了,书页上原本空白的地方,慢慢浮现出几行墨迹,还在不断扭曲变化,活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写字。
      “五行缺一,血祭不成......” 谢临霜念出声,“火属性者,需至亲血脉...... 慕容家藏有离火玉......”
      墨迹写到 “离火玉” 三个字时突然停了,然后像被水冲淡似的慢慢消失。谢临霜翻到前一页,发现上面有块深色的污渍,闻着有点像...... 血腥味。
      “这书是活的?” 春桃的声音都在抖,“它是不是在跟咱们说话?”
      “不是说话,是记录。” 谢临霜摸着书页边缘的缺口,像是被人啃过似的,“这书里藏着人的灵识,可能是...... 写这本书的人。”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刘管事的怒吼:“谢小姐!您在西厢房做什么?!”
      谢临霜赶紧把书塞进春桃的衣襟,扣好她的外衫:“藏好,别弄丢了。” 她转身往门口走,刚到门口就撞上个人,怀里的古籍哗啦啦掉了一地。
      是慕容珩。
      他穿着身月白道袍,手里把玩着串紫檀佛珠,看见地上的书时,嘴角的笑淡了下去:“临霜妹妹倒是好兴致,大清早的在禁书区看这些?”
      “慕容哥哥不是也来了吗?” 谢临霜弯腰捡书,故意把本《毒经》掉在他脚边,“难道刘管事没告诉你,我来借阵法书?”
      慕容珩的目光落在春桃鼓鼓囊囊的衣襟上,佛珠转得更快了:“借阵法书需要带丫鬟进西厢房?我记得母亲的遗物里,好像有本《上古阵法考》,妹妹要是想看,我让人送过去便是。”
      谢临霜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了。
      就在这时,禾野背着空竹篓从外面走进来,路过春桃身边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她身上倒去。春桃吓得尖叫,下意识抱住禾野的胳膊,怀里的古籍趁机滑进了他的竹篓。
      “笨手笨脚的!” 刘管事气得跳脚,“还不快给谢小姐和慕容公子道歉!”
      禾野低着头说了句 “对不起”,声音闷得像从地底发出来的。他背着竹篓往外走,经过慕容珩身边时,竹篓底掉下来片干柴,正好卡在慕容珩的鞋缝里。
      “有趣。” 慕容珩盯着禾野的背影,突然笑了,“临霜妹妹,你说这丹房的药童,怎么总在咱们需要的时候出现?”
      谢临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却笑得更甜了:“大概是他运气好吧。不像我,想看本阵法书都被哥哥怀疑。” 她往门口退了退,“既然哥哥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春桃,咱们走。”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西厢房传来啪的一声,像是书被摔在地上。谢临霜回头看了眼,看见禾野站在回廊尽头,对着她做了个口型。
      她看懂了。
      他说:后山。
      谢临霜拉着春桃加快脚步,心里像揣了只兔子。那本会说话的古籍、谢伯的字条、禾野的举动,还有慕容珩那副了然的笑...... 这一切像团乱麻,缠绕着指向某个她不敢深想的真相。
      “小姐,那书......” 春桃喘着气问,“真的让那个药童拿走了?他靠得住吗?”
      “不知道。” 谢临霜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后山,那里有片没人敢去的禁地,据说是历代长老坐化的地方,“但现在,咱们只能信他。”
      她没看见,藏书阁二楼的窗户口,慕容珩正站在阴影里,手里捏着那片从禾野竹篓里掉出来的干柴。柴片上有个极淡的牙印,像是被人用牙齿咬过,边缘还沾着点跟古籍上一模一样的血腥味。
      “离火玉......” 他低声念着这三个字,佛珠被捏得咯咯响,“谢临霜,你妈妈藏的东西,倒是比我想的多。”
      西厢房里,刘管事正跪在地上收拾散落的古籍,突然发现其中一本《青岚宗史》的封皮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吾女临霜亲启:若见此书,速离青岚,永勿回头 —— 沈氏绝笔”。
      刘管事的脸瞬间白了,他颤抖着把纸条塞进袖袋,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见谢临霜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古籍哗啦啦作响,像是有人在无声地叹息。
      后山的雾越来越浓了。谢临霜拉着春桃的手,一步步往深处走,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禾野带来的真相,还是另一个藏在迷雾里的陷阱。她只知道,从踏入藏书阁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 那个只想混吃等死的谢临霜,已经死在那本会说话的古籍翻开的瞬间。
      “春桃,” 她突然停下脚步,从头上拔下支银簪塞进小姑娘手里,“等下要是出事,你就往左边跑,去找谢伯,他......”
      话没说完,就听见前方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是人的脚步声,倒像是...... 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爬。
      谢临霜把春桃护在身后,摸出袖中的银刺,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跳。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的血镜,可能要提前来了。
      果然,眼前的雾气突然变成血红色。她又看见那面该死的镜子了。
      镜中是后山的禁地,她和春桃被绑在石碑上,无数条小蛇从石缝里钻出来,爬满她们的胳膊和脸。慕容珩站在石碑前,手里拿着块通红的玉石,正往蛇群里扔 —— 那些蛇像疯了似的扑向玉石,然后转头咬向她的喉咙。
      “跑!” 谢临霜猛地推开春桃,自己却被雾气里伸出来的藤蔓缠住了脚踝。她看着镜中自己被咬断喉咙的惨状,突然笑了。
      去他娘的剧本。
      她举起银刺,狠狠刺向那根缠上来的藤蔓,在刺进的瞬间,听见声凄厉的尖叫,像是某种活物在痛呼。
      雾气散了。
      禾野站在她们面前,竹篓放在脚边,手里拿着那本蓝封皮的古籍。他的脸色比纸还白,指着谢临霜身后,声音发颤:“快...... 快看那石碑......”
      谢临霜回头。
      她们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块丈高的石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最顶端的位置,刻着两个被血染红的字:沈兰 —— 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石碑底下压着片衣角,是谢伯常穿的那件青布衫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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