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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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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是骏马良驹,仿若御风而行,狂奔数里丝毫不倦;人,却是风中残叶,血染衣褴。
姜红叶但觉丈夫的手越来越是无力,不由热泪盈眶。俞窥柳在她柔荑上轻轻一捏:“红叶,别担心,我没事。区荣此人,胆,胆小如鼠,他若追来,我是无还手之力的……咳,咳咳……”
姜红叶秀眉紧皱:“大哥,你快别说话了。我们找个地方停下来,给你上药。”
俞窥柳摇首:“不,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她明知丈夫的话是事实,无从反驳,泪水更不自禁一滴一滴滑落。
这般又行了许久,俞窥柳忽觉姜红叶身子剧震,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急速,心下不由一惊。他自己受伤倒没什么,却怕伤了妻子及未出生的孩儿,忙伸手在马儿身上轻抚了几下。那马极通人性,知道主人意思,便慢慢放缓速度,最后停了下来。俞窥柳扶着姜红叶,勉力下马。环顾四周,却原来是一处荒郊,不远处炊烟袅袅,显然是一小镇。
二人选了一棵大树,缓缓靠在树下。俞窥柳伸手搭在姜红叶腕脉之上,顿得半晌,微微皱眉。姜红叶一惊:“大哥,是怎么回事?”
俞窥柳松开手指,轻抚妻子之手,柔声道:“不碍事。”
姜红叶摇头:“大哥,你别骗我,我痛得厉害,是不是孩子……”
“不是!孩子不会有事的!”俞窥柳疾忙打断,双手微颤,之怀内摸出两颗金创药,正要敷在创口之上。
便在此时,忽听得身旁草叶微有异声,他怔了一怔,正要搜寻声音来源,却听得不远处一把娇嫩的声音异常急速地响起,叫的是:“蛇,蛇——”
未待二人反应过来,便见一条身缠金环纹彩的蛇儿迅速游来。那蛇本是向着二人游动的,此刻听得人声,倏地转头,猛向发声处窜去。
俞姜二人这才看清,方才尖叫的原来是名衣衫褴褛的小小女孩,她一见彩蛇向自己窜来,只怕得手足冰凉,大叫一声,便转身飞逃。
想她小小人儿,怎及那蛇走得快?眼见那条毒蛇便要咬到她了。俞窥柳见状,心下大觉讶异。一般非习武之人见到毒蛇,都会吓得不知所措,又或是没命飞逃,然而这小小女孩,一开始想的不是自己如何逃命,却是向二人发声示警,实在难得。
他见到情势危急,一伸手,一枚柳叶飞镖便激射而出,正中毒蛇七寸之处,把它牢牢钉在地上。那小女孩不知毒蛇已死,兀自狂奔,姜红叶忙叫道:“小妹妹别怕,蛇儿已经死了。”
她一言方出,看到那毒蛇狰狞死状,不由一阵气血翻涌,呕吐起来。
俞窥柳担心妻子,忙上前两步,提起那死蛇,剖开蛇腹,取出一个碧绿的蛇胆,喂姜红叶服下。姜红叶强忍腥臭之味,好不容易把那蛇胆吞下,不到一阵,居然呕吐全止。
那小女孩此时已走了过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地下死蛇,又看看俞姜二人,半晌,犹豫道:“伯伯,蛇儿是你杀死的吗?”
俞窥柳见那小女孩不过五六岁,衣衫虽旧却十分整洁,一双明亮的大眼灵动有神,实是十分可爱,遂点头笑道:“是的。”——他在马上颠簸良久,方才又飞镖杀蛇,掀动了伤处,此刻一说话,忽觉胸口剧痛,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女孩满目关切,看着俞窥柳:“伯伯,你身子不好吗?好多血!是不是摔伤了?痛不痛?”
俞窥柳勉力一笑:“别担心,伯伯歇一会儿就好了。”
小女孩仍是担心不已:“伯伯,你住得远不远?这样回家,不要紧吗?”
姜红叶见她一派天真烂漫之色,心念忽然一动:“小妹妹,你家在附近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却听到俞窥柳沉声喝道:“红叶,不可!这小妹妹与我们素不相识,倘若让区荣找到,岂非连累了她?小妹妹,伯伯没事。你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怎料那小女孩听了,竟不离去。她小小的眉头皱了皱,沉吟片刻,抬头道:“我明白了,有坏人在追你们。你们别怕,跟我来!”
二人见她满脸稚气,却作出豪气干云的表情,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小女孩见他们不答,又道:“这儿坏人多得很,附近经常发现过路人的尸体,你们如果不跟我来,坏人也会杀掉你们的。”
俞窥柳摇头:“不,我不能去。”
小女孩点了点头:“嗯,你很痛。那我与这位姑姑扶你吧,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俞窥柳见这小女孩年纪虽幼,却生就一副侠义心肠,心中喜欢,更不忍连累于她。姜红叶心知丈夫心意,已立同赴黄泉之心,遂强忍腹间疼痛,柔声道:“小妹妹,你不怕坏人吗?”
谁料那小女孩把头一扬,眉间透出倔强之色:“我不怕!我恨死了坏人!”
姜红叶还待再说,却闻得一阵凌乱细碎的脚步声正自远而近。她面色立时大变,欲把小女孩拉在身后,却见俞窥柳向她微微一笑:“别怕,只是一群小孩。”
果不其然,他话音甫落,便有几个小小的身子兴冲冲地急奔而来,边跑边指着那小女孩大叫:“林卓在那儿!林卓在那儿!”
姜红叶见状,不禁莞尔,向那小女孩道:“小妹妹,你叫林卓吗?你的朋友来了,快跟他们去玩吧,我们不要紧……”
那叫林卓的小女孩小眉头又是一皱:“他们才不是我的朋友!”猛地转过身去,瞪着那伙顽童,“你们找到我也没用,我没有银子!”
俞姜二人闻言一怔,想不到这伙顽童,竟也学那剪径强人之为,向这可爱的小女孩勒索钱财。却见群孩一副凶相,当中走出一个尤为高大的男孩,指着林卓,喝道:“我们明明见到你今天卖了五个籐篮,怎么会没有钱?再不拿出来,我们就打你!”
俞窥柳素来恼恨恃强凌弱之举,此刻见这小小孩童,居然也如此张狂,不由心生厌恶。姜红叶轻握林卓小手,轻道:“他们经常这样欺付你吗?”
林卓抿唇,点了点头:“我没有爹爹……”话说了一半,忽又一扬小脑袋:“不过,我不怕他们!”
俞窥柳暗暗点头,心道:这小女孩有骨气,好得很。不像奉诗奉雅两个丫头,与表兄顶几句牛,便扁了嘴哭着找姑母告状。
姜红叶慈母情怀,对林卓更是怜惜,轻轻拉着她,满目责备,望向那群顽童。
群孩早便知道林卓自幼无父,素与母亲相依为命,除了一个年迈的外公,再无半个亲戚,又妒忌她经常编得一些简易之物,能卖得好价钱,是以终日过来抢她的东西。这时发现她与身后那两个大人似是相识,不由既觉奇怪,又有点心怯。其中一个年纪幼小的男孩,见到俞姜二人一身血污,更是害怕,忽然“哇“的一声,哭将起来。
其余孩子见状,也不敢再闹,那身材高大的男孩狠狠瞪了林卓一眼,一挥:“走!”群孩便一哄而散。
俞窥柳看着群孩走远,“哼”了一声,转目对林卓道:“小妹妹,你,回家吧。我们,咳咳……也要,上路了——”说着勉力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欲收回蛇身旁那柳叶飞镖。
他刚才取蛇胆予姜红叶,只拿了断蛇下半段,那蛇头仍跌落在钢镖之旁。他的手一碰到飞镖,却不料那死蛇的蛇头居然动了起来,拧头一张口,向俞窥柳掌椽咬下。纵是俞窥柳这般警觉之人,一则身受重伤,反应自然慢了,二则更没料到一个蛇头,居然也会伤人,他轻呼一声,已被毒蛇噬中,手掌登时麻了一下。
姜红叶在旁见了,只惊得一颗心就要从喉间跳出,顿觉腹中疼痛又起,眼前一黑,几欲晕倒。
俞窥柳已无暇安慰妻子,用力扯去蛇头,急急伸指点了小臂各处穴道。饶是他应变奇快,但眨眼功夫,伤口至臂弯处亦已经肿胀起来,足比半日大了一倍,只觉每一寸肌肤都胀得即将破裂一般,剧痛不已。而与肌肤的痛感伤比,被蛇齿啮中的伤口却麻麻痒痒,没有什么感觉。他心知这是中了剧毒的迹象,若非此蛇已被砍断多时,只怕毒性还不止于此。
姜红叶在旁,只急得泪水涟涟,原来已苍白不堪的脸面,此刻竟成了死灰色。俞窥柳生怕毒气攻心,不敢与她说话,只是盘膝坐在地上,潜运内力,想把蛇毒逼出体外。但他方始身受重伤,又兼一阵急奔,体力早已透支,又如何能强行运气?气息未至丹田,便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姜红叶见状,大惊失色:“大哥,你不要勉强运气!”言毕俯身下去,便要吮吸他掌椽上的伤口。林卓一呆之下,忙扑上前去拉着她:“姑姑不要!这蛇很毒,你用嘴去吸,两人都活不成了。我们扶伯伯到我家去吧,我妈妈去年曾被毒蛇咬过,家里还剩有蛇药。”
“真的?”姜红叶大喜。眼见丈夫命在垂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伸掌在坐骑臀上一击,那马长嘶一声,领悟而去。姜林二人便不管俞窥柳是否愿意,一左一右扶了他向小镇而去。
林卓居住的小镇离那坡头并不甚远,但一个孕妇和一个小女孩,扶着七尺昂藏的俞窥柳,步履甚是艰难,直过了半个时辰,才把他扶到林卓家中。所幸镇内民风纯朴,虽觉他们来得古怪,一路倒也无事发生。
俞姜二人所住的柳叶山庄,方园数里布置精巧、环境幽雅,乍到此小户人家,未免觉得局促。但急逃多时,得以安坐此间,实在也已舒畅无比。姜红叶强自支撑,把俞窥柳扶到床上躺好,方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歪,便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一旁。
林卓掂足取了茶碗,倒了茶水递给她,安慰道:“姑姑不用怕,镇上有大夫,伯伯不会有事的。”
姜红叶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姑姑不渴,你,你能帮我喂伯伯喝两口吗?我实在,实在动不了。”
林卓摇摇头:“大夫说,被毒蛇咬了的人,一开始都是这样不吃不喝的。姑姑,还是你先喝一点吧。”
姜红叶无奈,只得就着林卓的小手,把粗瓷碗移至嘴边。她话说不渴,但水一沾唇,马上一口气喝个精干。林卓欲待给她再倒一碗,但一提茶壶,却已经空了,遂道:“我去烧点水。”转身到外面,用力提了一大壶水走进厨房,放在灶上。
待得她生好火,满脸灶灰地回到屋中,俞窥柳的手臂又比刚才肿胀了不少。姜红叶只急得六神无主,林卓皱眉道:“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可是我不知道药在哪儿。姑姑,你先别急,兴许我能找得着。”她倾头想了一下,便开始翻箱倒柜,找了起来。过得许久,她的小脸终于从墙角抬了起来,手中举起一个装着浊黄药酒的瓶子,喜道:“找到了,在这儿!”
姜红叶见到那药酒色泽难看,不由暗自担心:“真的是这瓶么?”
“我不会认错的!”林卓肯定地点点头,不再言语,熟练地拔开瓶塞,倒出药酒替俞窥柳擦拭,不时,屋内便萦满了药酒浓烈的气味。
俞窥柳见林卓小小的身影一直忙个不停,而且侍候两个伤病之人,神色丝毫不见惊惶,心中啧啧称奇,向她泛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谢谢……”林卓大眼一眨,笑了笑,却不应答。
又过了一阵,门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之声。脚步声还未及门前,林卓便大叫:“妈妈!”扑了出去,神色间喜不自禁,“你快进来,伯伯和姑姑很辛苦,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俞姜二人一听,便知来人正是这屋子的主人,小女孩林卓的母亲。
果然,门帘晃动,一名荆钗布裙的妇人走了进来。她大约三十岁左右,手里挽着一个篮子,脸上虽有风霜之色,但五官极为娟秀,双眸顾盼间,仍然楚楚动人。林卓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指着俞姜二人,急道:“便是这位伯伯和这位姑姑。他们在路上碰到了坏人,被人打伤了,后来伯伯又被毒蛇咬了,这可怎么办?妈妈,你快想想办法。”
妇人闻言呆了一下,面露疑色,端详着眼前二人:“两位是……”
姜红叶勉力撑起身子:“妾身姓姜,这位是外子。我们路上遇劫,又遭眯蛇袭,幸得这,幸得这小妹妹仗义相……救……”她气息甚弱,说两句话便要喘几口气,那妇人见状,脸上现出不忍的神色,上前把她扶住:“这位夫人,你可是身怀有孕?”说着又转过头去察看俞窥柳的伤势。
姜红叶点头,道:“我腹中胎儿,也有八个多月了……”想到自己身子一直觉得不适,怀胎十月的孩儿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泪水不由盈上眼眶。那妇人还道她是担心丈夫伤势,遂轻轻在她手上一握,以示安慰,回头对林卓道:“卓儿,你胡乱给这位伯伯涂些药酒,是不行的。我们还剩得有一点银,拿去请大夫吧。”说着便要从衣衫里摸索钱银。
林卓听得母亲还有银子可替俞窥柳请大夫,自是欢喜。她刚要答应,却听得俞窥柳轻道:“不,不用请大夫……”
“为什么?”林卓瞪大双目,“伯伯你别怕,我们镇里大夫很好,他开的药一点不苦,你要喝了药,身子才能好起来。”她为了使自己的话具有信服力,努力地模仿着大人的语气,稚气之中透出那一股赤诚,便是几乎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的俞窥柳,也不自禁流出一丝微笑。他咳了两声,道:“我已经,好了一点……你,在我怀中,拿那个绿色的小盒子出来……对了,拿那颗,咳咳,红,色的药丸给我……”
林卓依言拿了药丸,喂到俞窥柳口中。那妇人见他坚持不看大夫,无奈之下,只得扶二人至里屋塌上躺下。
姜红叶强打精神看着俞窥柳,良久,见他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方才松了口气,在旁沉沉睡去。
这一觉醒来,已是三更。姜红叶但觉腹中疼痛已经减轻,便开始感到肚内却空空如也,居然“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偏生此时鼻端又闻到一股粥香,更是饥火上升。她微微转头,看到林卓正伏在塌旁的木桌上睡着了,显是方才一直照看着自己夫妇两人,心中当真好生感动,便轻轻坐起,想把林卓抱到塌上去睡。
谁知她身子刚刚一动,林卓便猛地跳了起来,伸出小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啊,姑……姑……”
姜红叶见她双目仍自眯着,人却已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忙自伸手去扶她:“小卓,夜了,你去睡吧。伯伯和姑姑没事,不必担心。”
林卓摇头一笑:“姑姑,你饿了。妈妈叫我在这儿等你醒来,好盛些粥给你吃。”话未说完,便转头跑了出去。
她小小的身子奔进奔出,不到一阵,就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粥进来,递到姜红叶面前。
这红薯粥是这一带穷人家的主食,既没佐料,便连油星也没有半点,但姜红叶饿了这许久,早已顾不得什么滋味,三两口便吃了半碗,只觉琼瑶玉宴,也不过如此。
她歇了一歇,刚要再吃时,忽沉腹间猛然一阵揪心的痛。
姜红叶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知道这一种痛楚与正常怀胎的绞痛不同,只觉剧痛钻心,强烈得令人气也喘不过来,双手更是一阵抽搐,手中粥碗“咣”的一声掉在地上,裂成了几片。夜静之中只听到她粗重而急促的呼吸之声。
俞窥柳本是昏昏沉沉,猛地被瓷碗碎裂之声惊醒,转头见到妻子惨白的脸色,吓得用力坐起,急道:“红叶,你怎么了?”
姜红叶额上豆大的汗珠如暴雨般落下,片刻便湿透了全身:“大哥,孩子,孩子……”
林卓在旁呆了一阵,听到姜红叶这句话,骤然醒悟,向着门外大叫:“妈妈,妈妈,快来!姑姑要生孩子了!”——她话音未落,那妇人早已奔了过来,一见此情景,也不多问,断然道:“卓儿,快去烧一盆开水过来。”转头又对俞窥柳道,“俞大爷,我生过孩子,这里就交给我吧。只是夫人早产,有点危险。”
俞窥柳面如死灰,勉强点了点头,却死死握着姜红叶的手,不忍离去。姜红叶大呼几声,喘了几口气,看着他:“大哥,出,出去……不,吉利……”
俞窥柳又呆了半晌,才一咬牙,拖着病体,退出房外。
房里惨呼之声不绝于耳,俞窥柳虽早知妻子万难顺产,此刻也不禁心惊肉跳。他心神激动之下,扯动伤处,不由猛一阵咳嗽。又过了许久,姜红叶的呼声仍是凄厉之极,俞窥柳心头一痛:难道我一世英名,终保不得妻儿平安?又念到妻子平日温柔柔顺,种种好处,英雄气短,几乎落下泪来。
这一番折腾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姜红叶的声音才渐渐低了下来,但长声呻吟,仍是不断。如此一阵,忽听得她“啊”的一声,大叫,便寂然无声。
俞窥柳大声,一步踏至房外,便想掀帘入内,但一转念,想起男子进入妇女产室不吉的古训,好不艰难,才把脚步停住,掉下了两行热泪。
脚步微响,林卓小小的脑袋自帘后探了出来。俞窥柳方要询问,便听得房内“哇”的一声婴啼,穿透夜空。他大悲之下,一听这洪亮的啼声,转为大喜,心情起落,几乎承受不住,身子晃了一晃:“孩子生出来了?”
林卓点头:“可是,姑姑晕过去了。”她话声方毕,便见到母亲怀抱一个小小婴孩出来,含笑道:“客人,是个男孩。”
俞窥柳闻言,紧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伸臂抱过婴儿。那男婴虽未曾足月,但双眼居然已经睁开了,皮肤虽然皱皱巴巴,但眉清目秀,长得极像姜红叶。
“林夫人。”俞窥柳看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放回妇人怀中,“内子现在怎样了?”
“俞大爷太客气了,叫我林嫂就行了。俞夫人一时晕了过,不过应无大碍。”
“伯伯,”林卓在旁摇起小脑袋,“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姑姑?”
“傻丫头,”林嫂轻轻拍了拍林卓,“快进去收拾一下,把房子打扫干净了,伯伯才能进去。”
“可是为什么?姑姑晕了呀……”林卓仍是不解,却乖乖地收拾房子去了。林嫂歉然一笑:“这个孩子,自出生就没了爹爹,我也没怎么管教她……”
“林嫂过歉了,卓儿她实在是个很慬事的孩子。”
林嫂微微一笑,显是深以为然。顿了一顿,她忽惊讶地看着俞窥柳:“对了,俞大爷昨天才被毒蛇所伤,怎么现在就可以走动?”
俞窥柳一笑:“不瞒林嫂,在下学过几年功夫,随身带有僻毒药物,这蛇毒已不碍事了。只是身上的伤,一时还未能痊愈……”
林嫂点头:“如果俞大爷不嫌弃,不妨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尊夫人产后体弱,在路上只怕亦诸多不便。”
俞窥柳方欲回答,却听得林卓在房内叫:“伯伯,姑姑醒过来了,你快进来吧。”
俞窥柳大喜,不待多说,抢步到了房中。此刻姜红叶已经醒了,只是脸色仍然苍白,毫无血色。
俞窥柳满腔怜意,把那初生的婴儿放在床头,紧紧捉住姜红叶冰冷的手:“红叶,孩子很健康,很像你呢。”
“像,像我?”姜红叶身子一颤,刚刚流露出来的一丝喜色马上褪尽,“又,又是弄瓦?”
俞窥柳嘴边浮出一丝笑意,俯在姜红叶耳边,低声道:“弄璋!是男孩,红叶,这是我们的儿子!”
“哦!”姜红叶闻言,长吁了一口气,筋疲力尽,缓缓闭目,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