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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哪里都不许去 ...

  •   昏暗灯光下,崔芷眼眸低垂。

      裴玧白耳边嗡嗡作响,她方才说出口的那句话还在一遍遍回荡着。

      “崔芷...”他轻唤一声她的名字,想要说出的话哽在喉中,目光在烛火映射下阴翳又隐忍,显然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我去拿些东西。”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起身离开。

      “公子!”候在马车旁的秦卫见他脸色青白地走出来,猜测着,“您这是...被姑娘赶出来了?”

      裴玧白不作声,只是默默在冷风中站着。

      “公子公子!”秦卫忽而低声叫他,手指隐晦地指向某处,“您看那!看...”

      裴玧白没领会他的意思,冷冷撇过一眼。

      秦卫迅速抿嘴,听话地低下头。

      然而过会儿,待裴玧白心绪稍平,打算重新进去时,却突然发现院门不知何时从里面落了锁。

      他望向门上的这把新锁,仔细回想崔芷先前拨动的机关,伸手试探。

      “咔嗒”一声,锁未开。

      裴玧白再试。

      “咔嗒”,这锁依旧纹丝不动。

      一旁的秦卫欲言又止,“公子,属下刚才可是提醒您了,只是您...”不搭理属下罢了。

      他看了看旁边的高墙,提议道:“要不公子您翻进去?”

      “荒谬。”裴玧白本还在对着门锁抠抠搜搜企图破坏几下,听了他这话像是被戳中什么小心思似的,立马挺直腰背,“这是女子闺阁,本公子才不会这么做。”

      秦卫:“那您...”

      裴玧白清咳一声,思虑片刻后决定抬手叩门,“崔芷!”

      院内寂静无声。

      “阿芷!崔芷!”裴玧白叩门的声音越来越响,怎么都想不出来崔芷竟会真的把他这么关到门外。

      只是......

      “吱呀!”一声。

      敲了半天,裴玧白面前的院门没打开,反而是邻居家被他拍门的声音吵醒,一急之下打开门怒道:“深更半夜的,吵吵什么!”

      为防惹出闲话,秦卫连忙走过去,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钱,不着痕迹地塞到他们手中,“叨扰两位,我家公子实在是有急事在身,望您见谅。”

      那两人就这么顺势接了钱袋,又看了看旁边那位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正面壁而立的公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嘟囔着几句“行吧”就关门回去了。

      “要不...”秦卫回到裴玧白身边,开口劝解他:“我们明日再来?”

      裴玧白:“我现在就要见她。”

      秦卫:“......”

      “但您也得为崔姑娘考虑不是,若是再惊扰了邻居,崔姑娘日后可就难过了。”

      裴玧白点点头,不再执拗,“我明白了。”

      秦卫心上一喜,“那公子我们这就回...”

      “你先回吧。”

      秦卫:“???”

      “明日一早来此等候。”

      “那您?”

      “我在院门前等着,不会让旁人知晓。”裴玧白把车驾上堆的满满当当的药箱拿下来,“你回去吧。”

      “这...这怎么能成呢!”秦卫听了他这话,心中简直是落下一个惊天大雷,“要是让太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把我扒一层皮!”

      裴玧白倒是冷静,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多么奇怪,“你是我的人,太夫人无权对你处置,安心着吧。”

      “可是...您怎么,怎么能在外这么待着呢?”秦卫还是担心,上前几番劝说,但愣是说的口干了也没能改变裴玧白的主意,最后只好架着马车独自而归。

      “可真是稀奇。”他回头望了一眼门口的公子,响当当的晋熙堂堂主,竟能做出独守空门这种事,但一想到里面的是崔芷姑娘,又觉得什么都说得过去了。

      翌日清晨,崔芷睡了一夜后缓缓醒来,起身后刚想给自己沏杯热茶,脑海中不知不觉就响过几声低低的喊叫。

      她晃了晃神,似乎是裴玧白的拍门声。

      “是做梦呢吧。”她只疑惑了一秒,就继续翻箱倒柜地找茶,觉得他不可能会深更半夜地在门外找她。

      但是她的动作却越来越慢,耳边始终有那道声音在响着。

      “唉算了算了,就出去看一眼。”崔芷图着心安,出去打开院门。

      可她没想到,这一看竟真有个人在自家门口。

      此刻天色还有些暗淡,但她还是一眼就瞧见了躯蜷在院门墙角的那人是裴玧白。

      他斜斜躺着,膝上还搁着几个药箱,层层堆叠,几乎掩去他半身。

      崔芷惊了,这...他怎么会这么...

      似乎是听见了开门声,裴玧白微抬眸,露出了一双因为休息不好满是血丝的眼睛,可他瞧见崔芷后,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仍不动也不语。

      四目相对,一时无比静默。

      僵持片刻,崔芷有些小小的尴尬,只能作势掩门。

      而裴玧白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抵住,声音沙哑,“崔芷!你竟敢将我关在门外一整夜?!”

      昨夜他本以为崔芷是因他突然的莽撞之语,有些羞涩生气,才把他锁在门外,想着待她情绪慢慢平复便会把自己放进去。

      可是他没想到,她真的忍心把自己赶到门外。

      崔芷低着头,脸泛微红,努力给自己解释,“我...我真不是有意的,你昨夜出去那么久,我怎么知道你还会回来?”

      “你睡着了?”

      崔芷眨了眨眼。

      “那你睡得可真安心。”裴玧白不再多言,将药箱满满当当塞入她怀中,打横将她抱起,放入一旁的马车里。

      “裴玧白!”崔芷猝不及防,惊呼出声,“你放我下来!”

      “去我府上!”裴玧白冷起脸,说出的话不容抗拒,“本公子这辈子还没有被谁关在门外过,我可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

      崔芷挣扎无果,只得由他,偏嘴上又倔强道:“裴家商局财富万贯,哪家客栈不愿迎了你去?你这么糊涂地睡在门口!可不怪我。”

      “嗯嗯是。”裴玧白一早抱得美人,心情很快就舒畅了些,看着她眼睛低声道:“不怪阿芷,是我想让阿芷多疼疼我。”

      下了马车后,裴玧白一路抱着崔芷走到院里,此时因蜷缩一夜而有些发麻的腿脚,让他微微踉跄了些。

      崔芷:“腿麻了?要不还是放我下来吧,我怕摔着。”

      裴玧白不理她,继续抱着走到房间,然后把她放到椅子上,佯装阴沉地说道:“你不听话,那便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说完后转身离开。

      十分冷绝。

      哪里都不许去?

      哼。

      崔芷挑眉不语。

      ——

      翌日晌午,上乐坊大堂。

      曾小八盯着面前轻纱遮面的女子,眼珠上下扫视转个不停。

      他总觉得这女子有些熟悉。

      可又说不上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难道是在乐坊?

      不不不。

      这个想法刚一露头就被他拍掉,眼前的姑娘气度不凡、颇有高官人家之风,怎么会和自己一样,在乐坊这种地方谋生计呢。

      “明人不说暗话。”崔芷推过一盏清茶,率先开口,“请小郎君来,是想托您接近一人。”

      “谁?”

      崔芷轻轻一笑,“我未来...婆母。”

      曾小八手中茶盏咣当落地,溢出的茶水瞬间撒了满地。

      他吓得慌忙朝四下看去,见无人在意,方才压低嗓子道:“姑娘莫要说笑。”

      崔芷也不着急,一点点把他的故事说出来,“你名叫曾小八,年龄十七,四年前被父亲送到上乐坊为小倌,但落到他手中的银子很快就被赌没,便不断找上你,甚至当着众人的面非打即骂,这些年前前后后,几乎要走了你赚取的所有银两吧。”

      曾小八脸色渐变,“你...你到底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她把装有银两的钱袋推给他,“只要你答应我跟在她身边,我就替你解决这件事。”

      “这些是八十两银子,两年之后,我会再给你二百两。另外,我也不会让你爹再出现在你面前。”

      “不...你不能杀了他!”曾小八听到这突然害怕起来,误以为她是要害死他父亲。

      “放心吧,我当然不会,我只是不让他再去找你。”崔芷怎么会不明白他,他能够被自己父亲折磨那么久,就知道是个较偏软的性子,让他知道父亲因为自己而平白丢一条命,恐怕他会到坟前哭个昏天黑地。

      曾小八盯着包裹内露出的银子,渐渐动了心。

      这足以还清他父亲的欠债,让他的生活安定下来。

      “但...”曾小八脸色忽青忽白,瞥了崔芷好几眼,伸手按住包裹,但声音还有些不由自主地怯,“不知你口中的那位夫人...会不会对我...”

      “这你不用管。”崔芷冷笑,“她如今正愁寻不到合心意的人,怕是来者不拒。”

      曾小八把钱袋紧紧抱在怀中,终是应了下来。

      这对他来说,其实算是个天大的好事了。

      几乎能解决掉他现在所烦心的一切。

      于是他不再追究其他,向崔芷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

      崔芷继续饮着茶,静静地在脑中构绘陈曼文的秘密被揭开的那个时刻,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陈曼文再一次疯魔的画面。

      她放下茶杯,突然撇到桌边不知何时放了一个信封。

      上边...绑着一根红丝带。

      崔芷注视着那根飘带,双手微微发颤。

      那是南山乐坊的标记。

      她闭上眼睛,呼吸在一刹那变紧,不敢置信过了这么多年,那群人依旧能够找到她。

      为什么?

      为什么南山的人会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明明四年前就跑了出来。

      他们怎么还会找到自己?!

      她猛地起身,想要赶快离开,双脚却控制不住地怔在原地。

      不要看。

      不能看。

      崔芷的心在不断挣扎,她知道一旦看了这封信,无论写的什么内容,自己的生活都将会被那个吃人的地方再度捆绑。

      但是......

      如果是她的姐妹们的消息呢?

      如果是阿紫,那位曾经跟了她十四年的婢女的消息呢?

      这些猜想几乎在瞬间就扛过了她先前的痛苦情绪,然后她立马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纸读了起来:

      姐姐,我们很想你。

      只有这一句话。

      但崔芷认了出来,那是阿紫的字迹。

      原来她们被绑回了南山。

      崔芷无力的坐下去,压在心中的那块石头越来越沉闷,眼眶中逐渐溢出泪水。

      她还天真地以为,她们逃出来以后各自都过上了新的生活。

      那这封信...

      崔芷渐渐绝望,便是南山给她的威胁了。

      如果她不回去,她相信她的这些姐妹们根本没有活路。

      被发现的她也同样没有活路。

      信件在她手中被一点点碾碎,崔芷随后系紧面纱,走出上乐坊,准备前往南山,只是她刚坐上马车,秦卫便走了过来,站在马车旁傻傻笑着,“姑娘,我们公子请您一叙。”

      崔芷眼色渐冷,“你们跟踪我?”

      “不敢不敢!”秦卫连忙摆手解释,“您别误会,只是恰巧相遇。”

      话落后心中却在想,也就是公子发现您不见后,调了府中半数护院满城搜寻而已。

      “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嗯...”秦卫不知如何回答。

      “你就这样回他。”崔芷叹气,抬眼看向街口处那辆黑金车架,如此张扬的马车,除却裴玧白喜欢这排场还能有哪个?“他不就在那里。”

      “啊...嘿嘿。”

      秦卫颠颠跑回报信,裴玧白脸色霎时阴沉,“她有何要事?”

      “崔姑娘——”秦卫咧开嘴,“公子问您有何要事?”

      “我要逛街,要去采买胭脂水粉,衣裙首饰。”

      “胭脂首饰衣裙府里哪样我没给她准备?”

      “他眼光太俗气了,我看不上,要自己挑。”

      秦卫硬着头皮传话,眼见裴玧白面色越来越白,忙劝道:“公子,姑娘家梳妆打扮就属大事,您就随了她吧。”

      “再者,哪有您这样追着姑娘跑的,是个姑娘都被吓走了。”

      “公子若想讨崔姑娘欢心,总该松泛些。”

      “她何时回?”

      “入夜便回,对了,他不是喜欢吃五柳居的炙鸭子,你且告诉他,让他安心回府等着,我带给他。”

      “暂且再信她一次。”听了这话,裴玧白甩出沉甸甸的钱袋,嘴角的弧度想压都压不下去,“只管让她花。”

      待裴玧白马车远去,崔芷立即掀帘吩咐车夫,“出城,东郊马市。”

      时间紧迫,她需购一匹快马。

      想起方才,崔芷无奈,她本并不想与其交涉太多,但她对裴玧白再了解不过,若是不说清楚,那少爷做派的人又该二话不说将她扯走。

      好在他虽执拗,也依旧是少年心性,稍加哄劝几句便罢。

      崔芷摇了摇头,嘴角的微笑在不经意间停留许久。

      直到——

      吁!

      一驾疯马拉着的马车自岔道冲出!

      崔芷急勒缰绳,虽避过了与它的正面冲撞,但还是被猛地掀下马背,而后在几个翻滚间撞上一块石头,瞬间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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