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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奇怪,这狗也分得清男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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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洛打师婆房中告辞之后,师婆揉揉额头,也不多坐,摇晃着去床上躺下。
暗影攒动,珠帘重叠,帐子上凝滞月色,绣花勾边处悄然忧伤。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忽听见窗外吵嚷之声。师婆这才硬撑着身子,披件青色帔帛一探究竟。是时,外祖母也被一小厮搀扶着到回廊上来,与师婆相视而顾,这便看去人群那边。
“半夏”师婆喊她过来。
半夏左手护住挂在脖颈处的纱衣,躞蹀快行至回廊。
白景年正牵着乘黄朝回廊走来,喊一声母亲和外祖母这就算是问过安了。
外祖母笑道,“最近事多繁杂,还是要早些休息为妙,院子里这些事情都有我与你母亲在,你且也不用劳烦上心,安心睡去就可以。”
师婆这才又问半夏道,“院子里是什么事?”
半夏自不会打诨说谎,如实回道,“是我莽撞了,竟忘记乘黄也识男女之别,沐浴后粗心惊着它,这才让它从窗子中蹿下来,如此倒是闯出祸事。”话及此处半夏只觉耳后滚热,脸颊起了绯红。
白景年挑挑眉毛,因露不出惊慌之色,只眼睛瞪得浑圆,分不出是愤怒还是生气。
师婆抬头遥遥望去,只见半夏那窗子已是坏了大半。便笑道,“你那房间暂时也是住不得了,等明早找箩依劳烦几个小厮帮你把窗户给修好,今晚你就睡我那的偏房得了。”
“那窗子本身就不在过风口里面,所以说也不碍事的,本不用再去费事叨扰您。”半夏笑笑谢绝道。
未等师婆开口,外祖母这才笑着接话道,“你想岔了。都是无妨,师婆巴不得你去陪她。”
师婆笑笑表示认同外祖母所说的话,她这便又环视了四周,对众人说道,“乘黄这祖宗不知礼数,晚上叨扰大家,平白添了这许多麻烦。大家略坐一坐也就都回去睡吧,明日里有些忙的活计都等着大家呢,都散了吧。”
众小厮笑笑也当事情已经过了,再不计较其它,对着师婆负阴抱阳这便都下去了。
“既然这乘黄是懂些男女之别的,养在半夏那边也就不方便了。我瞧着这家伙是有些灵气的,叫景年牵去,放在他的房里倒也可以替他挡挡煞气。”外祖母对母亲讲道。
师婆听这话,脸色稍稍凝重些,回道,“只是景年这孩子身上是有些弱的,最是见不到这些毛发一类的。我怕……”
“我已无碍。”白景年插话道,忙止住师婆的担忧。
“罢了罢了,你就是过于紧张。”外祖母反倒嘲笑起师婆来。
师婆见儿子与母亲皆是如此,也不便再与他们计较下去,只道,“可叫小厮们多给乘黄洗洗澡,毛发多了最易沾染病的。”
白景年听了自是喜欢,这便负阴抱阳后牵着乘黄往房里去了。师婆这边又忙叮嘱一番说是叫养在花厅就可以了,不必一定睡在卧房里面。
白景年并没有答话,牵着乘黄径直走了。
这一折腾,师婆也就回过力气了,再也不是方才的倦怠,瞧着母亲既然还没有睡下,这便扶着外祖母朝她房中去了。
半夏陪侍着两人,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外祖母转身瞧她一眼,这才道,“也不必跟着了,晚上没什么好伺候的,茶水也是不必的,你且回自己的房中,好早些休息。”
半夏本不想独自离去,想自己本也无事,又乐于跟师婆与外祖母亲近,这才笑道,“我无妨。”
外祖母自是以为半夏客气,这才给师婆递去一个眼神。师婆会了意,笑笑道,“下去吧。”
半夏也不好再坚持,只道,“我就在隔壁。随时唤我。”这才转身款款去了。
“晏华师傅可有按时送丸药过去?”外祖母环顾四周后小声地问道,师婆只道一句,“都按时送过来了,也都按时吃的。”
“往日里可有轻松些许?”
“倒也不是十分的头痛,只是四肢常感无力也没什么精神。”
“过阵子就好的。凡做我们这一行差事,有这好命,就得遭这份罪。既然知天命的岁数马上就过了,也该把这知天命的本领都还回去才好。了无牵挂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可享天伦、可接福报,如此就是甚好。”
师婆并不多言语,只是点头算是默许。
说话间两人已过了外祖母的花厅进了卧房,外祖母将那扶桑的拐杖放到床头支架上,这便坐到床沿上,师婆坐到待客的座椅上,也不叫人添茶。
师婆问道,“母亲的身体可有好一些?”
“老毛病还谈什么好与不好,倒是你们都是年轻人,又多顾着孩子,身子要额外注意些。”不等师婆回应,外祖母这又道,“景年,我凤凰台里平白得来的一个男丁,现下看来也倒无妨了。既天命许他活这么久,也算没白来这世上一遭。你我都放心,让他大胆的去试,我瞧着景年是有些天资的。”
“只是现下这孩子马上就是十八岁,若是再不哭出一两滴眼泪来,且应了这命,袭上师婆之位,对他身体更加不好。”师婆忧思道。
“这事情呀,我与栖箬也都已经商量过了。景年这孩子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只是求的又是西殿阎王跟前的根子。你既这么说,我也一直都顾虑的,这凤凰台里向来都是东殿的主事,况且这孩子曾经自报家门说的是阴司长史的职位,空在这凤凰台里也是屈了才,又或是折了寿,让老天草草的收了去。”
“都是孩子胡诌的,也不当事。”师婆继续道,“这孩子我的确是在东殿里求来的,是我们东殿的人无疑。”
“虽然我不大出门,但往日里的风言风语我都是有耳闻的。为了孩子好,该舍的还是舍去一些为妙。”
“舍与不舍,我自是没有什么计较的,只是想着眼下里这天民国的事情又多,我也已经到了这力不从心的年纪,只占卜便耗费上半天的力气,又久久回不过神来,所以自知自己是从事不了几次的。但是国家的事情,不能就此截住了。虽说此去天灾人祸都不好说,我想也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多。”
外祖母笑道,“你倒也是多虑,想想花清洛这孩子,她倒干脆利索得多,有她帮着白景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再如何花清洛到底不是凤凰台生的,只怕一众小厮会不服气。”师婆担忧,又道,“我且明天还要起坛卜上一卦,也算是为自己当初种的因寻一个果去了。”
外祖母这才笑道,也罢也罢,我自知也劝说不了你。只是要格外仔细自己的身子,这大限的日子也没几天,需谨慎小心,切不可冒失行事!“
师婆一一都应了外祖母的嘱托,又与外祖母讲一些穗安的事情。再晚一些半夏这便敲门进来催师婆去房里休息,瞧这天色也是不早了,两人就此作罢,各回各房,且安息去了。
再说这乘黄随着白景年回了房中,并不去扰白景年,蜷身缩在花厅中。
月上中天,树影斑驳悉数扶墙而上。卧房中的兰草、睡莲,绿萝、百合一类皆攀附着草精,若明星荧荧。
白景年身穿青色的素纱禅衣睡意正酣,身下忽溢出些许青蓝之光,水滴状四散开去,汇集到卧房地板之上,正是汇进些许的兰草精灵,仿若海上升明星。
又有沿着米黄色的床幔攀附上升的,若穿针引线,绣云藏月般,真染就成孔雀蓝的帷幔。
墙上有黑影一闪而过,房上走猫忽地叫上一声。
花厅中的乘黄突然竖起耳朵,蹑手蹑脚地去了卧房,也并不出声,只红眼怒光盯着窗子,顷刻才见一黑影俶尔闪过,再无了踪迹。
乘黄抖抖身子,趴过去白景年床下。
因为乘黄跟定了白景年,又总与他形影相随,所以花清洛也就任凭了白景年去,不再为他多操些闲心。
便当不知,一夜无事。
且说第二日,白景年照旧去到杜季的家中,乘黄跟在白景年身后,其余并无他人。
天不是十分晴朗,有些阴沉沉的意思,槐树的树梢上挂着风,但也并不是太大。
杜季家中大门紧闭,白景年先只先敲两下,迟迟不见有人来,这才又重重地敲了几下,稍候片刻,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开门的正是那杜季的大女儿。
只见她披头散发,形神消瘦憔悴,眼下是大片的乌青昨夜定是没睡好。
两人相视,并不多做言语,白景年这便朝门里挤去。
那杜季的大女儿手扶着两扇门,明眼人都瞧得出她并不欢迎白景年。
“丧礼已经结束。”她圆着嗓子尖声细语说道。
白景年冷眼旁观看去,道,“我不为丧礼而来。”
那乘黄看一眼这个女人,对着她怒嚎两声,白景年忙止了它。又因那女人吓得往后倒退两步,这才让出一尺之地来。
白景年不与她多计较,遂径直进了门,葬礼余下的桔梗麦皮还铺了一地,脚踩过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乘黄尾随其后,仔细的嗅着。
那女人始终不敢接近乘黄,只能依着白景年往里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