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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三好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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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烬又一次落荒而逃。
那三个字带来的冲击太过强大,他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正在疯狂生长,他害怕自己如果再在这间屋子里待下去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于是他撇下一切,胡乱换了身衣服跑去了公司。
阮栎舒正交给陈烬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项目,他第一次当项目组长,虽然要谈的生意不算大型,但对他来说也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可是洛景繁……
洛景繁的存在让他心猿意马。
甚至开早会的时候阮栎舒叫他,他都没听见,他满脑子都是洛景繁今早的那句“我爱你”,因此差点错过这次项目最核心的要点,叫阮栎舒这个嘻嘻哈哈惯了的人第一次和他黑脸。
阮栎舒倒也不会说什么狠话,但陈烬要强惯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这个项目最后以失败告终,于是他打算留在公司加班,到了中午的时候,洛景繁又在食堂门口的咖啡馆等他,两人别别扭扭的吃完饭,收拾餐盒的时候,陈烬把家门钥匙塞给洛景繁。
“这两天我住公司,你……”他顿了顿,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你自己回家住。”
“睡我卧室,别睡沙发,沙发冷,你感冒会反复。”
洛景繁拿着饭盒,会心一笑:“知道了。”
“还有什么别的要吩咐的吗?”
陈烬低着头,手指反复扯一块皱巴巴的卫生纸,“我这两天可能会很忙,新活时间紧任务重,我不一定有时间和你一起吃饭,所以就……”
“知道了,我这两天先不过来,你好好忙你的,我不会打扰你。”
陈烬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跟他回家,一个说转身上楼,两个小人打了一上午了没打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好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先和罪魁祸首隔离两天。
当天晚上,洛景繁没再拎着饭盒过来,陈烬懒得下楼去食堂,在工位上泡了桶泡面,倒完热水想着加根肠进去,起身翻找的时候看见阮栎舒拎着个袋子冲他过来。
“今晚上不回家了?”
“嗯,我想把东西都弄好,我不能再像早上似的了,阮哥,对不起啊,我那时候……”
“害,要不是当着组员的面我才不骂你呢,我最不愿意收拾小孩了。”他把那只大纸袋子往陈烬桌子上一撂:“某人让我给你送的好吃的,加班归加班,饭还是得好好吃的。好好干奥,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陈烬嗯嗯啊啊的答应着,看着阮栎舒走远了,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快要被撑爆的纸袋子。
只一眼,他就知道是洛景繁的手笔。
就这个买东西好像不要钱的架势,只有他能干得出来。一袋子可以充饥又不乏营养的各种零食,最上边的铁盒子里是还热乎着的面包和曲奇饼干。
陈烬怀疑他是不是把文锦绑来了,他不记得洛景繁还会做这些东西,可那味道闻着一点都没有外面卖的工业感,分明是亲自手工做的。他又疑惑,他家里没有烤箱,他是在哪做了这些东西送来的。
陈烬没时间思考,他要整理的材料实在是太多,即使是他不眠不休的干上两天两夜,也始终觉得仓促。
两天后,他带着小组和对方公司对接,过程有惊无险,不算完美,但好在是以一个合适的价格谈下了这一单生意,洽谈结束从酒店离开的时候,他发现洛景繁就坐在酒店一楼大厅里看报纸。
他不知道洛景繁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后来想想,可能这两天洛景繁一直在他身边,只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陪着他。
洛景繁像一个不会累的保镖,时刻以一种互相进入对方视野范围的距离跟在陈烬身边,陈烬不叫他,他就不过去。项目结束后的小组聚餐,洛景繁穿着一身正装坐在纸醉金迷的酒吧卡座里喝热水,陈烬觉得这事儿除了他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干出来。
洛景繁瞧着正闭眼假寐,实则他就坐在陈烬他们公司包间门口斜对角的位置,只要他抬一下眼皮,视线便可穿过那些灯红酒绿的喧嚣,径直落在陈烬脸上。
他看见陈烬和那些人把酒言欢,看见他扯开的领带下不曾显露过的野性,也看见他手拿酒杯时微皱的眉头,被酒熏红的脸,逐渐浑浊的意识和疲惫的神态。
于是他几乎是瞬间就笃定了,陈烬不喜欢和这些人在一起喝酒玩乐。
这小孩故意把门敞开一条缝隙,故意坐在门缝对面,伪装的十分合群的样子,都是为了做给他看。
让他也着急吃醋吗?洛景繁想不明白,若真是如此,他就该接下那男孩递给他的酒,当着他的面尽数饮下。
还真是……
洛景繁轻笑。
“连气人都气不明白。”
皮鞋踏着地板,发出不易令人察觉的踢踏声,洛景繁在那男孩再一次给陈烬递酒的时候适时敲响包间的门,然后不容置喙的推门而入,接下那杯酒,一饮而尽。
“不好意思。”他弯下眼角,面带微笑朝着那看上去也是刚刚入职的男孩道:“太晚了,我们家阿烬该回家了。”
他想带陈烬离开,可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说大家正玩的热闹呢,这个时候走,不是给场子泼冷水吗?
洛景繁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公司的人都对这个新来的关系户实习生很不满,每次出来聚餐,看上去是联系新人,其实就是看不惯他那么受副总重视,想灌他酒,看他出丑,让他难堪。
可洛景繁最不怕这种阴阳怪气的威胁,他拿过陈烬的杯子,倒满一杯澄黄色的酒液,当着众人的面一口闷了,空杯被他撂在茶几上。
不重,砰地一轻声。
随即,又操着他那一张礼貌富有攻击性又不失优雅的帅脸,说这杯酒给大家赔个不是,大家继续好好玩,他先带人走了。
全场鸦雀无声。
出了门,冷风直往肚子里灌,刚喝下去两杯洋酒又烈,隔着一层肚皮里外犹如冰火两重天。
潮湿的冷气叫他一时说不出话,陈烬走在前边,没两步又折返回来,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
小孩板着脸,皱着眉,“你赚那么多工资,不知道给自己买件厚实的大衣?这天气穿个西装你想感冒是不是?”
洛景繁把他的外套裹在身上,手臂狠命在胸腹间压了压:“走太急了。”他解释道:“没来得及买。”
“明天上午就去,中午我不看见你穿来你送饭我也不吃。”
“知道了。”洛景繁美滋滋的答应着。
陈烬酒量虽然比之前好了些许,但这一晚上下来也沾了些醉,他脚步漂浮的倔强的走在洛景繁身前,没走两步停下来愤愤看着他。
“怎么了,走不动了?”洛景繁以为他是醉的手脚发软,下意识问道:“要不要我背你?”
陈烬瞪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屈膝半蹲着,哼了句:“上来。”
“怎么?”
“你胃都疼的快走不动路了,还装什么啊……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洛景繁望着他的眼睛,觉得耳边的风都不再清晰,顿了片刻,不住上扬的嘴角压了又压,忽然鬼点子四起,反问了句:“我们不是分手了吗?分手了还可以这样吗?”
“是分手了,不是没良心,我这是尊老爱幼良好美德知不知道啊?”
“哦,那我给你发年度三好学生证书好不好。”
“你再贫我就给你发年度三老学生。”
于是洛景繁不说话了,只是笑,他爬到陈烬背上,脑袋搭在他肩膀,乖乖的。
这一上来,陈烬脚步也不发飘了,一步一脚印的,走的稳当。
陈烬闷头走路,不说话,洛景繁以为他会怪自己自作主张敲门进去打断了他们,又或者会怪他抢了那两杯酒,以一种监护人的口吻强硬的把他带走,会怪他让自己在同事面前没面子。
可是他没有。
他越是这样,洛景繁越是无从下手。
酒吧离公司不远,公司离家不远,可若是路程加在一起,酒吧离家就有些远了,陈烬慢慢走着,沉默了很久,直到可以看见宴氏集团的logo,他才开口。
“谢谢。”他说:“刚才多谢你帮我解围。”
洛景繁把下巴放在他后肩膀,偏头问他:“你不怪我自作主张?”
“不怪。”陈烬摇头:“我也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吃吃喝喝,但我毕竟还是实习生,不好和他们闹翻。”
“我知道你是在替我说话,我怎么会怪你。”
洛景繁闭了闭眼,没脾气的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太懂事了陈烬。”
陈烬苦笑:“懂事不好吗?”
“不好,适度懂事可以在外面保护自己,太懂事会挨欺负,你在外面谨慎点是好事,跟我不用。”
“怎么个不用?”
“想说什么就说,有脾气就发,任性点没关系,哥惯着你。”
这趟来之前,洛景繁本来想着,陈烬心里有火,憋着一口气要和他分手,一怒之下跑来燕阳,等他找到了人,大不了再吵一架,被人骂一顿,实在不行打两下出出气,火气一次发不完就两次,总会有一天气消了的时候。
但这几天下来,他发现这小子根本没火气。
根源不在,所有解决方案便都不成立,洛景繁开始感到切实的害怕与不安,因为陈烬现在像一块外表微化的冰块,触感冰凉滑溜溜的,他抓不住。
很多年后,洛景繁想起他们分手的过往,问陈烬,为什么当时摔门而去的时候看上去坚定又决绝,后来自己找过去的时候他一句狠话都没说过。
陈烬说他们是分手了,又不是不爱了,说那些狠话让彼此都受伤,他舍不得。
陈烬听了想笑,原地站定,托着洛景繁大腿的手一松:“怎么任性,要不我把你放回酒吧门口?”
“诶,让你任性不是让你没良心。”洛景繁抱着他脖子的手又紧了紧,怕掉下去:“不跟你闹了,哥真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