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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拯救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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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带着暴雨洗刷后的惨淡清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吝啬地切割着客厅的狼藉。昨夜的狂风骤雨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留下湿冷的、凝滞的空气,和两个同样精疲力竭却走向截然不同深渊的灵魂。
楚汐蜷在沙发一角,身上裹着沈砚慌乱中找来的厚毯子,湿发半干,贴在苍白的脸颊边,更衬出一种易碎的脆弱。她不再看沈砚,目光失焦地望着窗外那片被雨水蹂躏过的天空,仿佛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那份被撕碎后的茫然和无措,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砚的心,被这景象反复揉搓。楚汐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也烫在她的良知上。
“爱一个人…怎么会让她这么疼呢?”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像淬毒的针,扎得更深。
“楚汐…”沈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几乎是跪坐在楚汐脚边的地毯上,仰视着那张失去往日神采的脸庞。她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想要触碰楚汐抚在红痕上的手,却又在最后一寸停住,害怕再次惊扰。
“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我只是…”她语无伦次,那份深埋十年的偏执爱意,此刻被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冲刷得只剩下笨拙的哀求。“给我一个机会…求你…让我弥补…”
楚汐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缓缓聚焦,落在沈砚写满痛苦和乞求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困惑?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藏进毯子里,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砚的心猛地一沉。
“弥补?”楚汐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虚弱,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落在沈砚紧绷的神经上,“沈砚,你把我…摔得太碎了。”她微微侧过头,看向那个敞开的、散落着“风流罪证”的盒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苦的自嘲。
“就像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丑陋,不堪…但至少是完整的。你把它打开了,摔在地上…现在,你告诉我,你能把它们拼回去吗?能拼回…原来的样子吗?”她的目光转向沈砚,那里面盛满了水光,却奇异地没有落下,“或者,你想拼的,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楚汐’?”
沈砚被这直指核心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她看着楚汐眼中那片氤氲的水雾,仿佛看到了一个迷途的灵魂在向她求救。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真实”——脆弱、迷茫、渴望被指引。她急切地抓住这丝“希望”:“不!楚汐,不是拼回去!是…是新生!是剥掉那些虚假的、伤害你自己的外壳!我想帮你找到那个…那个不需要用这些来武装自己、不需要用征服他人来证明价值的、本质的楚汐!那个…我一直能看到的,在层层伪装下依然闪闪发光的人!”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笃定,“你值得更好的!值得被真正地爱,而不是…不是被那些廉价的欲望追逐!”
楚汐静静地听着,眼神在沈砚狂热的话语中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沈砚几乎以为她再次将自己封闭。终于,她极其缓慢地开口,声音依旧飘忽,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试探般的依赖:“你…真的能看到?那个…你所谓的‘真实’的我?即使…它可能比你想象的更糟糕?更…不堪?”她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将毯子裹得更紧,仿佛在抵御某种无形的寒冷。
“我能!”沈砚斩钉截铁地回答,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楚汐的“动摇”和“示弱”,对她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是她十年苦等终于撬开的第一道缝隙。“无论是什么样子,只要是真实的你,我都接受!我都爱!”她冲动地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决心,轻轻覆上楚汐隔着毯子、冰冷的手背。“给我机会,楚汐。让我…证明给你看。让我…帮你走出来。”
楚汐的手在毯子下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她没有再抽开。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盖了眸底深处那抹冰封的算计和快意。沈砚掌心的温度透过毯子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自以为是的暖意。
“证明…”楚汐低声重复着,仿佛在咀嚼这个承诺的重量。然后,她抬起头,目光终于不再躲闪,直直地望进沈砚充满希冀的眼底。那眼神依旧带着迷茫和脆弱,但在深处,却悄然点燃了一簇微小的、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微光——这正是沈砚此刻最渴望看到的“希望之火”。
“好…”楚汐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沈砚的心上,如同审判的落槌,“沈砚…我…我现在很乱,很害怕。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但你说你看到了…那,你就让我看看…你看到的那个‘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吧。”她微微停顿,用一种近乎乞求的、极其依赖的语气低语,“你…你会陪着我吗?无论…这个过程有多难看?”
沈砚的心被巨大的狂喜和使命感瞬间填满,几乎要炸裂开来。她用力点头,眼中涌上激动的泪水:“会!我发誓!我会一直陪着你!一步都不会离开!我们一起…我们一起找到她!”她激动地将楚汐的手握得更紧,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楚汐任由她握着,甚至微微回握了一下,指尖冰凉。她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疲惫却又仿佛蕴含着无限依赖的浅笑。这个笑容,像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足以让沈砚彻底迷失方向。
“那…从今天开始,”楚汐的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虚弱,目光缓缓扫过客厅的狼藉,最后落在那刺眼的盒子上,“把这些…都处理掉吧。这些…‘旧我’的碎片。”她看向沈砚,眼神里是交付一切的脆弱,“你帮我…好吗?我…我没有力气了…”
“好!好!”沈砚连声答应,几乎是立刻就要起身去执行这份神圣的“净化”使命。楚汐的“主动要求”清除过去,在她看来,简直是迈向新生的最有力宣言!
“等等…”
楚汐却轻轻拉住了她即将抽离的手。沈砚立刻停住,温顺地重新蹲跪下来,像一个等待神谕的信徒。
楚汐的目光落在沈砚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审视的专注。她的指尖,带着毯子也无法完全隔绝的微凉,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抚上沈砚的脸颊,拂过她红肿的眼角,拭去她未干的泪痕。这个动作,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和…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我们同居吧。”
沈砚的身体瞬间僵直,呼吸都停滞了。楚汐从未对她展现过如此亲昵、如此主动的温柔!这感觉像电流,瞬间麻痹了她所有的理智,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受宠若惊和狂喜的眩晕。她几乎要溺毙在这突如其来的、梦寐以求的温情里。
楚汐的手指最终停留在沈砚的唇边,指尖带着一丝冰凉的、若有似无的摩挲。她的眼神依旧脆弱,却又仿佛沉淀下某种黑暗的、粘稠的决心。她微微倾身,靠近沈砚耳边,吐息如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令人心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一切的冷意:
“沈砚…既然你说要带我找到‘真实’…那,从今往后,我的‘真实’是什么样子…就由你…来‘证明’给我看了。”
她退开一点点,看着沈砚因她的话语和靠近而彻底失神、眼中只剩下痴迷和誓言的双眼,唇角那抹脆弱依赖的弧度,在沈砚看不见的角度,悄然加深,凝固成一个冰冷而完美的、猎手收网的微笑。
晨光惨白,照亮了客厅的废墟,也照亮了沈砚眼中燃起的、名为“拯救”的熊熊烈火。而她浑然不觉,自己正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踏入楚汐为她量身打造的、以爱为名的无间地狱。楚汐的指尖,那最后一丝微凉,仿佛已经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那是魔鬼温柔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