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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小看我,打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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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野与常波那场浸透汗水与泪水的鏖战落幕,看台上喧嚣的余波尚未散尽。
楚清跟着沉默的队伍回到白鸟泽的休息区,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深潭。队员们开始利落地换下观赛的便服,换上那身象征着绝对力量的纯白战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安静的休息区格外清晰。
楚清习惯性地将自己缩进最角落的阴影里,看着队友们一个个动作麻利地整理完毕,牛岛沉稳如山,濑见动作流畅,山形和川西低声交谈着什么。
好了,他们都换完了,要走了。楚清心中默默判断,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角落,是他安全的港湾。他飞快地解开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连帽衫拉链,像褪下一层脆弱的保护壳。里面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就在他刚把连帽衫褪到肩膀,露出线条流畅紧实的上臂和一小片白皙得晃眼的锁骨时,一股强烈到让他汗毛倒竖的、被集体注视的异样感猛地攫住了他!
他猛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齿轮。眼前的情景让他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休息室里,一个都没少!
牛岛若利已经换好队服,抱着手臂靠在对面的储物柜上,平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濑见英太正弯腰系鞋带,动作停在那里,抬着头,脸上带着点没来得及收起的讶异。山形隼人和川西太一站在一起,一个微微张着嘴,一个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耳根似乎有点红。白布贤二郎揉了揉手腕,目光一如既往地冷静,但似乎也停留在他这边。大平狮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眉头紧锁。而五色工——
“楚清!!!”五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起来,黑色的头发都仿佛竖起了几根,他几步冲过来,声音因为焦急和某种莫名的羞恼而拔得老高,“你你你……你怎么能在这里换衣服?!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万一有外人闯进来怎么办!万一被奇怪的人拍到怎么办!你知不知道……”
他语无伦次,脸涨得通红,目光在楚清裸露的皮肤上扫过又飞快移开,手忙脚乱地试图帮他把滑落的衣领拉上去,又觉得不妥猛地缩回手,整个人急得团团转。
天童觉倚在门框边,红色的眼眸弯成了愉悦的月牙,他吹了声短促的口哨,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欣赏:“哇哦~看不出来嘛,我们的小清,身材管理相当到位哦~啧,这线条,平时藏得可真深。” 他目光坦荡,带着艺术鉴赏般的纯粹兴趣,却让楚清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放在聚光灯下展览。
“天童!” 大平狮音无奈地喝止了一声,连忙上前几步,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挡在僵硬的楚清身前,隔绝了部分视线,语气是十二万分的担忧,“好了好了,都别看了!楚清你快把衣服穿好!脸都白成这样了,我真怕你下一秒就要切腹自尽了!”
他看着楚清血色尽失、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的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楚清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羞耻感和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拽下还挂在胳膊上的连帽衫,手抖得几乎抓不住布料,胡乱地往身上套,试图把自己重新裹进那安全的黑暗里。
动作慌乱又笨拙,拉链几次对不上齿扣,发出刺耳的“咔哒”声。他恨不得当场化为一缕青烟,或者干脆钻进地缝里永远消失!口罩下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耳朵红得滴血。
一阵小小的、善意的哄笑和善后(主要是大平帮着把楚清裹严实,五色在旁边跳脚抱怨)之后,休息室总算恢复了秩序,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尴尬和楚清身上散发的强烈“生无可恋”气息。
天童被大平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肩膀,算是制裁,但他脸上的笑意依旧欠揍。
终于,全员准备完毕。厚重的体育馆通道大门就在眼前,门缝里透出赛场震耳欲聋的喧嚣和炫目的灯光,如同巨兽张开的、等待吞噬的大口。
队员们陆续走出通道,在入口处排开,准备登场。楚清落在最后,脚步像灌了铅。他望着前方队友们挺直的、穿着统一纯白队服的背影——牛岛沉稳如山,天童姿态闲适却蓄势待发,五色眼中燃烧着火焰,大平、濑见、山形、川西、白布……每一道背影都如此坚实可靠,散发着强大的、属于白鸟泽的压迫感。
真的……要和他们一起,站到那灯光之下,站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吗?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攫住了楚清。他像是游离在这个强大团体之外的幽灵,格格不入。
脚步下意识地又顿住了,身体微微后缩,仿佛通道内的阴影才是他唯一的归处。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盖过了外界的喧嚣。
就在这时,走在他前面一步的牛岛若利,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又或许只是感知到了那瞬间的凝滞。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顿,只是极其自然地向后伸出了他那只沉稳有力的右手,宽大的手掌不轻不重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在楚清的后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那力道不大,却像一道精准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楚清僵硬的身体。他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了一大步,身体瞬间暴露在通道外那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炫目灯光和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之中!他踉跄着,几乎是跌撞进了那排纯白的队列之中,站在了大平狮音和濑见英太的中间。
大平立刻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濑见则轻轻“啧”了一声,但身体微微侧了侧,像一道无声的屏障。前方的牛岛,仿佛只是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收回了手。没有言语,只有行动。一个无声的信号:你属于这里。
“白鸟泽学园——入场!!” 广播声激昂响起。
楚清被裹挟在纯白的洪流中,踏上了光洁的木地板。观众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墙壁,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带着审视、好奇、期待,还有……对手毫不掩饰的评估。
高原高中的队员们站在网的另一端,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白鸟泽的阵容。他们的目光在掠过那个站在白鸟泽队列中后段、穿着7号队服的少年时,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随即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轻蔑和窃喜的眼神。
那个7号,个子不算特别高,身形清瘦,低着头,帽檐压得极低,几乎看不见脸。从入场开始,他的身体就带着一种肉眼可见的紧绷和僵硬,肩膀微微缩着,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热身时更是灾难——接球的手抖得厉害,一个简单的上手传球直接脱手飞出界外;轮到他发球练习,第一次抛球高度不够,第二次直接发球下网。他每一次失误,高原高中的替补席上就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喂喂,看到没?白鸟泽那个7号!” 高原的主攻手低声对旁边的二传说,嘴角勾起,“紧张得都快同手同脚了!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
“哈,白鸟泽也有这种软肋?真是意外收获!” 二传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等会儿就盯着他打!从他那里撕开口子!什么王者白鸟泽,今天就让他们栽在这个软脚虾身上!”
高原高中的教练也推了推眼镜,在战术板上着重圈出了白鸟泽的7号位置,对队员们做了一个明确的手势——集中火力,突破7号!
比赛正式开始。高原高中凭借着开局的冲劲和针对性部署,竟与白鸟泽缠斗得难分难解,甚至短暂领先。
每当球路带着明显的意图,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直扑楚清镇守的后场左翼,高原队员的眼神就格外锐利,扣杀的力道也仿佛注入了额外的凶狠,带着一种“捏软柿子”的笃定。
“砰!” 又是一记角度刁钻的重扣,呼啸着砸向楚清防守区域的边线死角!
楚清的身体似乎被那锁定他的恶意和呼啸的球风钉在了原地,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移动的脚步迟滞了半拍。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惋惜的叹息和担忧的议论,高原高中的支持者则爆发出更大的、带着轻蔑的喝彩。
“居然是7号!”
“盯死他了!突破口!”
“高原要起势了!”
然而,在白鸟泽的半场,气氛却诡异地轻松,甚至弥漫着一丝看好戏的、心照不宣的愉悦。
网前的五色工,在高原主攻手起跳、目光锁定楚清方向的瞬间,嘴角就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白牙。他强忍着没笑出声,肩膀却因为憋笑而微微耸动,还不忘用胳膊肘使劲捅了捅旁边的大平狮音,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快看快看!他们上钩了!”
大平狮音无奈地横了五色一眼,示意他收敛点,但自己紧抿的唇角也泄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带着宠溺和“果然如此”的笑意。他身体重心下沉,更像是在等待欣赏某个必然发生的精彩瞬间,而非紧张补位。
站在另一侧的川西太一,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沉稳面孔,但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此刻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揶揄的光芒。他微微颔首,仿佛在无声地赞同五色的兴奋。
前排的濑见英太直接嗤笑出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呵,蠢货。” 他抱着手臂,姿态闲适,眼神里充满了对高原高中战术选择的鄙夷。
旁边的山形隼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高原的二传手,低声道:“自寻死路。” 仿佛已经预见了对方的悲惨结局。
天童觉站在牛岛稍后的位置,此刻简直像发现了绝妙玩具的孩子。红色的眼眸弯成了愉悦的新月,舌尖甚至轻轻舔过嘴角,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带着恶趣味的兴奋。
他微微歪着头,用一种咏叹调般的、只有附近队友能听到的音量低声感叹:“啊啦~多么鲜嫩可口的小点心,自己送到了狮子嘴边呢~” 那语气里的期待和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白布贤二郎站在网前,沉静的目光投向那个看似僵硬的7号背影。那双眼睛显得更加锐利和洞悉一切。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身体姿态无比放松,仿佛一切都在他精密的计算之中,连调整站位都显得多余。他只需要等待,等待那个必然到来的信号。
而牛岛若利,这位白鸟泽的绝对核心,依旧如同矗立的磐石。他甚至没有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极其平淡地扫了一眼楚清的方向。那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仿佛蕴含着千钧的重量和一个无声的审判:
高原高中,你们的愚蠢选择,将付出代价。
就在那裹挟着劲风和嘲弄的排球即将砸落在楚清脚边空档,高原高中队员眼中胜利在望的光芒最盛的千钧一发之际——
楚清动了。
那不再是僵硬和迟缓。那是一种瞬间爆发的、超越人类反应极限的启动速度!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所有的恐惧、瑟缩、外界喧嚣在接触到排球轨迹的刹那,被灵魂深处燃烧的战斗本能彻底焚烧殆尽!
只见他左脚如同踏碎地面般猛地蹬地!身体在极限的瞬间向左侧低俯拉伸,重心压得不可思议的低,整个人几乎化作一道贴着地板疾掠的白色闪电!
那只之前还带着细微颤抖的右手,此刻却稳如亘古的山岳,五指张开,小臂肌肉绷出充满暴力美学的流畅线条,迎着那记重扣的轨迹,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切割般向前一垫!
“嘭!”
一声清脆到仿佛能涤荡灵魂的触球声,骤然击碎了场内的喧嚣!
那记势在必得、意图羞辱的凶狠扣杀,竟被他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贴地鱼跃姿势,稳稳地、完美无瑕地垫了起来!排球划出一道教科书般精准的高抛弧线,带着恰到好处的旋转,如同被精确制导的导弹,直飞网前白布贤二郎的头顶!
快!准!稳!美得令人窒息!
整个场馆的喧嚣仿佛被瞬间抽空!高原高中队员脸上的狞笑、得意、即将得手的狂喜彻底凝固,扭曲成一片茫然的、难以置信的死灰。观众席上的叹息和欢呼也戛然而止,化作一片倒抽冷气的真空。白鸟泽替补席上,早已按捺不住的队员们猛地爆发出压抑的、兴奋至极的低吼和拳头砸在长凳上的闷响。
白布贤二郎眼中闪过一丝“不出所料”的了然,甚至带着点“任务完成”的轻松。他无需任何调整,脚步微移,手臂舒展,手指如同最精密的乐器般灵巧一托——
时机、高度、位置,完美得如同与那道白色闪电进行了无数次演练的默契共舞!
而此刻,楚清已经从地板上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猎豹般弹射而起!
方才的怯懦荡然无存,帽檐下露出的那双琥珀色眼眸,锐利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原,毫无感情地锁定了球网对面高原高中拦网队员因极度惊骇而涣散的瞳孔。他的身体在空中极致舒展,充满了力量与优雅的张力,手臂向后引动,如同拉满了的、蓄积着毁灭风暴的强弓!
“砰——!!!”
一声沉闷到仿佛能震碎耳鼓、撼动灵魂的巨响!
排球化作一道撕裂空间、模糊了轨迹的白色残影,以摧枯拉朽、无可阻挡的雷霆之势,狠狠地、冷酷无情地砸穿了高原高中三人仓促组成的、形同虚设的纸糊拦网!球体带着恐怖的旋转和足以令空气哀鸣的力量,如同陨石般重重地轰击在高原高中后场地板的正中央,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猛烈反弹起一人多高,才颓然滚落!
绝对的死寂。时间仿佛凝固。
下一秒,白鸟泽的支持者区域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震耳欲聋的、几乎要掀翻整个体育馆顶棚的狂热欢呼和尖叫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场!
“哦哦哦哦哦——!!!”
“楚清!7号!!”
“怪物!白鸟泽的怪物!!”
“那是什么?!刚才那是什么?!我的天!”
“高原高中懵了!哈哈哈哈!”
楚清轻盈落地,甚至没有看那滚落的排球一眼。他只是微微低着头,调整了一下呼吸,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粉碎一切轻视与算计的致命一击,只是他日常训练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环节。
只有那紧握的、指节微微泛白的拳头,和随着胸膛起伏而微微急促的呼吸,无声地诉说着瞬间爆发后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风暴。
高原高中的队员们面无人色,如同集体被抽走了魂魄。主攻手和二传手失魂落魄地对视一眼,眼中只剩下灭顶的惊骇、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看着网对面那个重新低着头、似乎又变回那个无害小动物的7号,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尾椎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冰凉僵硬,动弹不得。
弱点?突破口?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
这分明是一头收敛了所有獠牙、蛰伏在阴影中的远古凶兽!一头被愚蠢的挑衅惊醒后,瞬间便能爆发出毁天灭地之力的终极掠食者!他们之前的轻蔑和算计,此刻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们自己脸上!
“哔——!” 裁判的哨声尖锐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手指坚定地指向高原高中后场。
白鸟泽得分。
楚清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头依旧固执地低垂着,将自己重新藏进那片熟悉的阴影里。
但此刻,再没有任何一道目光敢带着一丝一毫的轻视与怀疑。整个喧嚣的赛场,所有炫目的灯光和聚焦的注视,都无法再将他忽视。
那片属于他的、足以撕裂所有阴翳与误解的、纯粹而强大的耀眼光芒,已然如同正午的烈日,无可阻挡地、辉煌地君临这片球场。高原高中为自己的以貌取人和愚蠢选择,付出了惨痛的、足以让他们铭记整个赛事的昂贵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