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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四野风动,旌旗微颤。

      气氛陡凝,兵刃未出,已似剑拔弩张。

      马车之下,银霜和晚娘惊得魂飞魄散,跪倒大喊:“都督饶命!姑娘无罪!”

      姜辞却忽而抬手,示意她们停声。

      她站在甲士之前,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不言语,不屈膝,也不退缩,神色坦然如初。

      姜辞不愿跪他。

      她从不信卑微能换得怜悯。倘若他真要她死,那便是定局,求也无益。

      既如此,那她也要站着死。

      不远处,一名东阳军将士拔剑出鞘,剑光冷冽,在雨后初晴的天光下闪着寒芒。他缓步走来,步伐沉稳而无情。

      姜辞身后随行而来的护兵慌乱拔剑,却被其他将士逼退一步。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姜辞忽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身侧一人手中的长剑。

      动作利落干脆,毫无迟疑。

      众人一惊未及阻拦,她已将剑锋横在自己颈前,目光直指马上的姬阳,语声冷静:

      “都督不必让你的人出手。”

      “自我出了凉州那日开始,便是作为你未来之妇前来。你若要我死,那我自己动手,也算体面。”

      “否则传出去,说堂堂东阳大都督的新妇死于部下刀下,怕是不好听。”

      她手中的剑未颤,目光也不躲避,语调清冷,却在场每一人心上砸下一声惊雷。

      姬阳居高临下,眸色一沉,盯着那抬首望向他的女子。

      她眼中果真无惧,只有一腔冷定,她是真的,不怕死。

      他冷声开口:“你我尚未成婚,何来新妇之说?”

      姜辞不语,只是唇角微扬,神情平静,握剑的手却已悄然用力。

      她不等他回应,手腕一动,便要将剑刃划下。

      就在那一瞬——

      “锵!”

      一箭破风而来,疾若流星,长剑应声飞落,掉在地上,所有人屏息一瞬。

      剑脱手的同时,利刃已在她颈间留下一道薄红的血痕,血丝缓缓渗出,顺着她雪白的肌肤而下。

      姜辞却未动分毫,神情未改。

      银霜与晚娘早已跪倒在地,伏着身子,不敢出声,脸色煞白。

      姬阳收弓,冷声道:“既然我母亲执意要见你,那便留你多活几日。”

      说罢,他将弓随手甩给一旁将士,勒马掉头。

      “走。”

      陆临川一言未发,紧随其后,临行之际,他回头望了姜辞一眼——

      那女子站在混乱之中,嫁衣染血,却身姿笔直,她缓缓抬手,朝他二人盈盈一礼。

      眉眼宁静,宛若从未惊波动澜。

      马车缓缓行驶,帘幕一落,尘世喧哗隔绝在外。

      银霜与晚娘扶着姜辞坐下,这才发现她指节泛白、浑身微颤,嫁衣下的脊背僵直如弓,冷汗透衣,湿了中衣衣角。

      她始终未曾出声,直到坐稳那一刻,脸上的冷静终于崩塌。

      她眼中水光翻涌,唇齿轻咬,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住胸口翻腾的恐惧。她倔强地绷着,终究还是被惊骇逼出本色。

      泪水一滴滴落下,她低声道:

      “刚才……我们差点就死在那儿了……”

      声音微哑,颤得厉害。

      银霜再也忍不住,低低啜泣出声:“姑娘,你刚刚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要……”

      姜辞转头看她一眼,眼神还是清醒的,带着淡淡疲惫,却并不悔意。

      “是啊,”她轻声答道,“我那时……的确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低头,抚了抚脖颈上被晚娘包扎的剑痕,语气缓慢却极清晰:

      “这门婚事,是姬夫人定下的。我听闻姬阳丧父,兄长病重多年,他一人担起整个姬氏,唯姬夫人一人所亲所重。”

      “他疑我、厌我都可以,我只赌一点,他敬母。”

      “他再如何杀伐果断,也不会当众违逆亲母立下的婚盟。”

      她眼底血丝未退,泪未尽,但言辞却是步步为营的冷静,带着赌徒一样的锋利理智。

      晚娘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复杂情绪,低声道:

      “姑娘这是……以死博生。”

      姜辞回握住她,轻轻一点头。

      “博生,更是博局,倘若我也跪地求他,到叫他小瞧了我们姜家。”

      她活着,才能立于这座军棋盘之上,才有可能为凉州留一线生机,想起父亲说姬阳为质三年,受尽屈辱与苦楚,她若倒在丰都,那么凉州也会被他铁骑踏破。

      银霜看着她,喉中哽咽,只能低头不语。

      东阳侯府门前,红墙黛瓦,肃静威严。

      马车一停,未等下人通禀,一名身着绛色大氅的中年妇人便已出门而立,身姿挺拔,目光沉稳。

      她鬓发虽斑,却束得利落,眉眼间英气未退,脚下步履铿锵。虽年过五旬,整个人却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干练之气。

      正是东阳都督之母,昔年与夫君并肩沙场,也是立下过战功的姬夫人。

      姜辞刚踏下马车,尚未开口,姬夫人已快步迎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神情中带着些许怔然。

      良久,她轻声叹道:

      “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

      姜辞一怔,连忙俯身行礼:“见过夫人。”

      姬夫人伸手将她扶起,语气干脆:“你我之间,不必行这么多礼数。”

      姜辞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问:“夫人……是认识家母的?”

      姬夫人听她提起旧人,眼底浮上一层淡淡的回忆,语气微缓:

      “岂止是认识,我们一同长大,自小就是最要好的姐妹。”

      “只是后来,她嫁了凉州姜氏,我随姬阳父亲奔赴军营,自此天各一方。那一别……竟是诀别。”

      “战火纷飞,世路艰难,想再见一面,竟也成了奢望。”

      她说着,顿了顿,仿佛不愿再沉溺于旧事,目光重新落回姜辞身上,柔声一笑:“不说这些了。”

      “好闺女,舟车劳顿,快随我进来。”

      姜辞望着眼前这位英气犹存的女将,眼底浮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安定之意。

      姬夫人亲自引着姜辞入了内宅,并未将她安置于偏僻院落,而是绕过回廊,径直在主院东侧停步。

      “这里。”她指了指眼前朱漆院门,“与你未来夫君的院子只隔一墙,相距不过数步。你若有事,叫一声便听得见。”

      姜辞怔了怔,略有意外。

      姬夫人似是看出了她心思,笑着回头望了她一眼,又收了笑容,视线落在她颈侧纱布之上,神情略有几分复杂与无奈。

      “子溯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轻轻叹了口气,“你不必怕。男人在外面杀伐果断,那是因局势所逼。可家里若有一个懂事柔和的女子,他迟早会软下来。”

      她语气平和,却极有分寸。

      “更何况,有我在。”她语意微顿,带着长辈的笃定与维护,“断不会叫他胡来。”

      姜辞低头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却极为恭敬。

      “多谢夫人。”

      姬夫人拍拍她的手,又吩咐几名得力的女侍与老妈子:“从今往后,这院子就是姜姑娘的主所,一应起居饮食都由你们听用安排。若有一丝怠慢,为你们是问。”

      一众人齐声应下。

      交代妥当后,姬夫人让姜辞好生歇息,才带人转身离开。

      院门掩上,尘嚣隔绝。

      姜辞缓缓踏入屋中,目光环顾四周,陈设精致却不流俗,窗几净雅,帷幔用的是细纹蜀锦,榻边香炉燃的是温沉不艳的檀香。

      书案上搁着未写的素笺,角边压着一枚碧玉镇纸;墙上却无一幅男子之像,全然一副女子闺房的静谧气象。

      显然,这处院落是临时布置出来的,却又布置得极为用心细致。

      这一刻,姜辞终于觉得,哪怕只是片刻,心,稍微安定了一丝。

      晚娘与银霜已将行李箱笼打开,铺衣、摆物、置器。

      屋外春风细细,吹动帘幔轻摆,姜辞轻轻抚过榻边衣架,指腹触到木纹温润,不知怎的,眼底一瞬竟涌出微不可察的酸意。

      今后的路就要她一个人走了。

      一切收拾妥当,屋中点了温香,灯火柔和。

      姜辞披了件外衣,倚在院门边,望着天边月色。夜色如水,静得能听见风吹竹影的轻响。

      正出神间,隔墙忽然传来一声低怒:

      “母亲!你做什么——?”

      姜辞眉头轻蹙,脚步一转,悄然绕出侧门,顺着回廊拐至东侧小径,恰好看见隔壁庭院里,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在逃窜,而另一道威风不减的女将身影,正挥着一根竹子,追在他身后。

      姬夫人发髻稳整,衣袍带风,手中竹杖生风,一边追一边骂:

      “姬子溯!你当我是眼盲的?那姜家姑娘脖子上的伤是凭空长出来的吗?你还口口声声说没为难她?”

      姬阳一边躲一边喊:“我真没有为难她!她自己拔的剑!我只是……我只是吓她一下!”

      “吓她一下你说得倒轻巧!”姬夫人一竹子落在他腿上,咬牙怒道:“还说什么美人误国,要杀了她是吧?你是不是疯了!”

      “我那是军中戒令!哎哎哎,娘!你轻点!”姬阳脚步乱了几下,刚一转身,目光便撞上了站在院门外的那道素衣身影。

      姜辞立在月下,一身清衣,神情平静,未言未动。

      姬阳动作顿住,眸色微冷,未等开口,姬夫人手中竹杖顺势抽在他大腿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姬阳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定定望着姜辞,眼底浮上不悦的情绪。

      姜辞眼神一动,旋即轻轻别过头去。

      姬夫人也随即注意到院门外来人,神色一滞,随即冷哼一声,随手将竹杖往一旁一掷,抬手对姬阳道:“今儿我就给你留点脸面。给姜姑娘道个歉。”

      说罢便转身欲走。

      姜辞见状,连忙上前半步,盈盈一礼,语声温缓:“夫人言重了。都督并未为难我。”

      “此事……是我主动所为。”

      她抬眸望向姬夫人,语气分明却柔和:“毕竟凉州与东阳曾属敌对之列,他对我心生戒备,亦在情理之中。我……未尝不是也对他抱有敌意。这些都是旧事,夫人莫要责怪。”

      姬夫人闻言,脚步微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浮现出些许欣慰,轻声道: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言罢,拂袖而去。

      院中只剩下姬阳与姜辞,气氛一时间沉寂。

      夜风拂过,落叶打旋。姬阳站在月光下,眼神沉沉望着院门处未进的女子,冷笑一声:

      “蛊惑人心,一手好段数。”

      “竟能让她转而向着你说话。”

      姜辞站定在门外,始终未越过院门一步。

      她并不争辩,只静静看着那棵月下老树,风吹枝影斜落在地。

      姬阳薄唇一抿,语气更冷:“如果你在等我向你道歉,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暂时留你这条命已经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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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奇幻文《宿敌魂穿后成了我徒弟》 和重生文:《重生成仇人后攻略了她兄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