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成为队友的第一天 ...
-
雨夜，雷鸣。
一只青白的手抚上墓碑。
那手上爬满了密密麻麻又晦涩难辨的字。
感受着自肌肤传达而来的冷意，少年坐在石板铺做的路面上，不成曲调哼着。
那碑上刻着字，他的指尖就顺着石板上的凹槽滑动着，瞳孔散开，明显是在发呆。
给他撑伞的男人有些不耐，蹙着眉，眼神沉沉盯着自己左手腕上的终端。
应是有什么急事，男人眉头猛地一触，用皮鞋的尖点了点少年的背，“起来，走了。”
简短的句式，习以为常的命令口吻。
“哦。”少年瞳孔迅速对焦，应了声。
慢腾腾起身，少年左手握住冰凉的伞杆，将谁淋雨更多的主动权捏在手里。
岑末接过撑伞大任后，男人干脆直接处理起了他终端上的事务，闻言头也没抬，只是不冷不热“嗯”了一声。
路旁的霓虹被塞进了雨丝，滴在黑色伞面上，再自伞沿坠下，淅淅沥沥的声，勾勒出一个与岑末过往全然不同的世界。
身侧男人停下了脚步，岑末回神，见面前停着一架小型飞行器。
那人开了门，矮着身子进了堪称狭窄的驾驶舱。
岑末绕到另一面，开门，边弯腰进了驾驶舱，边收伞。
他在舱外甩了两下伞，而后才将伞放进舱内，关门。
照着身侧人的动作依葫芦画瓢系上了安全带，他耳尖地听见身侧男人舌尖溢出的一声“啧”。
伴随着“轰隆隆”的引擎声，失重感一点点漫上，不多，刚好让岑末感到不轻不重的晕眩。
“嗤。”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操纵杆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我不知道军方为什么偏塞你进来。”
他语气里带着警告，“但你要明白，战队成员不是那么好当的，弄不好真会出人命。”
见岑末没什么反应，他顿了下，加了句，“没这个实力，还是趁早回家吧。”
“嗯。”岑末眼神落在玻璃上头逐渐炫目的夜景上，没在听，随口应了句，又问，“哦，对了，你叫什么？”
敲击着操纵杆的声响停了下来，男人回，“陆尘，你日后的队长。”
“嗯，我知道了。”
轻飘飘一句，落在耳里，挑衅意味却重得很。
冷静，你是队长，要沉稳，要稳住啊，要在新队员面前立威的，陆尘默默在心里念着。
岑末余光打量了一下陆尘的神色，大概摸清了些这位刚上任的战队队长的性格。
耳边没有了扰人的敲击声，岑末心满意足地在飞行器上补起了觉。
陆尘打好腹稿，刚想说几句关于机甲驾驶的独家窍门，往旁边一瞥，乐了，想，正好，叫人小孩吃个教训，趁早回家，也比在污染区丢了命强。
收回注意力，认真驾驶去了。
迷迷糊糊间又是一阵嗡鸣，岑末耳朵先动了动，而后才缓缓睁眼。
“咔哒”一声响，陆尘正开门呢。
“队长。”岑末解着安全带，叫了声，“您放心，我不会给我们战队丢人的。”
还挺懂事，陆尘在心里撤回了一个对军方的差评，还剩九十八个。
岑末下了飞行器，看见的是一栋与四周高耸建筑格格不入的矮楼。
矮虽矮，气势还是挺足的——一整块青石板镂空刻成大门，白骨雕砌成墙，一条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巨大脊骨洗得雪白，搭在屋顶上，裹着厚重血腥气，又叫门前两石狮硬生生压下。
岑末神色不动，跟在陆尘身侧，进了这矮楼。
“不怕？”陆尘突然停住，偏头瞧他的眼，挑了下眉。
对上他的眼，岑末熟练拉起一个笑，“弟弟我虽不像哥哥您那样枪里来弹里去的，但在军方呆了那么久，这些东西还是能接受的。”
哟，这就哥哥弟弟叫上了。
陆尘瞧着他的脸，脑子里的思绪胡乱飘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孩要纹身纹成这样，不疼么。
那纹身爬上脖颈，喉结以上就稀疏了，脸上除了两鬓旁几个字，倒算干净。长得漂漂亮亮一个，笑起来怪招人的。
人多大一个，看着才刚成年呢，罪过罪过。
陆尘没什么诚意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重新正经起来，“待会在里头你自己同他们说说你的情况。”
他脚下步子又迈起来，将人往厅里领，队员们早得了要新来一个队友的信，都在那等他俩呢。
“嗯，听哥哥的。”岑末脸上依旧是那个笑。
陆尘抖了一下，和岑末默默拉开了点距离。
这就受不了啦，岑末想。
陆尘刚刚鞋尖在他衬衫上蹭的那几下，还有的算呢。
楼里安了步行加速带，两人除了进门走的那几步路，后头都没怎么动，就到了待客厅。
下了步行加速带，陆尘象征性敲两下门，便进去了。
里头几人乱七八糟在沙发上。
沙发中心横着一个红毛女，她端着不知几百年前的老货打着单机游戏，声开得很响。
眼镜哥蹲在红毛女旁边嚼着烟样的糖，仰着头痴痴盯着她手上窄小的屏幕。
一个黑皮男倒挂金钟，大波浪和双马尾在沙发跟前蹲着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嘿，你输了，也上去吧。”双马尾颐指气使，大波浪干脆利索也来了个倒挂金钟。
这几个活爹。
瞧见一片狼藉的茶几，陆尘痛苦地闭了闭眼。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这是……”
“知道，陆队，新队友嘛。”红毛百忙之中抽空斜了岑末一眼，“瞧着瘦瘦弱弱的，精神力等级很高吧。”
“我精神海崩溃了。”
咔擦一声，眼镜男咬碎了口里那糖，墙上挂的那两也下来了，连着前头那双马尾齐刷刷看向陆尘。
“哈哈。”陆尘干笑两声，瞥了一眼自己手腕。
各人会意，各自开了自己的智能终端，点开名为“青门神经一家亲”的群聊，最后一条消息长这样：
【院长】AAA智障批发陆队长：咱战队本来也就一轮游的命，人家给的可多，够咱几个把武器都升上A级，到时候带十个废物咱都能起飞。
哇塞，财神爷！
都设了隐私模式，岑末只看得见他们一个个，摸耳朵的摸耳朵，揉太阳穴的揉太阳穴，扣手指的扣手指，然后又倏地眼神发亮盯着他。
他脸上笑一路上一直挂着，弧度倒一点没垮，“不过放心，我不会给我们战队舔麻烦的。”
“没事没事，都是队友，你愿添多少添多少。”大波浪瞧着他脸，搁那傻乐，双马尾抬胳膊拱了她两下。
“You lo...”机械声一卡一卡地结束了满室嘈杂，红毛随手将游戏机往旁一放，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眼镜男也随着站了起来，小幅度踢了踢腿。
“陆队应该发了我的一点资料给各位吧。”
心虚地一通上翻，几人由慌张到了然，陆尘转头欣赏起了墙壁的纹理。
“不过为了我们日后相处愉快，我还是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吧。”岑末见他们那样，心里笑了下，“我叫岑末。山下今朝，穷途末路。”
“19岁，精神海崩溃，有机甲驾驶证。”
“没了？”大波浪追了一句。
“没了。”
岑末很诚恳看着她。
陆尘心想，上头发过来的资料也只有这一点，他都不好意思发。
“喂，你知道战队是干什么的吗？”红毛认认真真盯着岑末的眼。
“知道。”
官方资助的，民间自发组织的，定期清缴污染区并贩卖相关产品或服务的，组织。
红毛定定瞧了他良久，又问，“怎么挑了咱这么个战队？”
青门战队，一言蔽之，祖上阔过。
“他们挑的。”岑末也回望着她，“眼光很好。”
“自我介绍一下，我，贺折箩，主侦查。”贺折箩顶着乱七八糟的红毛，琢磨着新来成员的眼神——沉在他眼里很深处的，是一滩死水的寂静，“你这纹身挺酷，哪儿弄的啊？”
贺折箩露出的左手手背上，是一只振翅欲飞，却被荆棘缠绕的蝴蝶。
眼镜男紧随其后，“蒋宋，辅助侦查。”
侦查这项任务通常由两人合作完成。
主侦查使用科技手段与数据分析收集并整理地形数据与敌方信息。
辅助侦查负责为主侦查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侦查环境，并以地理构造等知识与实地检测的手段，校验主侦查提供数据的合理性。
“柳藏风，主攻手。”大波浪一昂头，一副嘚瑟样。
“女性主攻手很少见，但每一个都很了不起。”岑末露出意料之外的神情，“姐姐真厉害。”
柳藏风头昂得更高了，嘴角疯狂上扬。
双马尾撇开头，不再看她。
“柳钟，随行维修员。”黑皮矜持地点了一下头。
随行维修员是指那些乘坐队友机甲进入污染区的维修员。
见只剩自己和队长了，双马尾板着脸，音色是很沉静的冷清，“邱柚，另一个主攻手。”
大波浪猛低下头，很惊诧地看她一眼。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陆尘，自由人兼指挥。”陆尘努力遏制自己看见自家队员正经表情就想笑的恶习，挪开眼神，看着岑末，“你呢？”
自由人是在场上游荡的，随时可以补上缺漏位置的队员。
“主攻手。”岑末敛了笑，微弯的眼睛拉平，在场人才发现他的眼略有些下三白。
不笑的时候便溢出几分凶气。
他很快又弯了眼，“不过在我证明自己之前，自由人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成为队友的第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