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旧情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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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垣回到家时，客厅灯火通明，电视屏亮着，以一种固定的节奏换着节目。
姜九穿着睡裙，提起腿缩在沙发里，蜷缩身体抱着个冷白色抱枕。
她摁着遥控器，不停地切着内容，像是在找电影看，可视线却没有焦距，看上去心事重重。
裴垣的心情也实在算不上好。
他在挂心一笔资金去向。
他给姜九的零花钱，虽说每个月十几万，但实际上并没有给她定死限额，她想花多少都可以。
他每个月底都会对账，属于姜九的那一部分支出却很少，大多是日用品的消耗，或者偶尔买几条几百几千的旗袍，这种消费对于他这样的消费层级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不痛不痒，甚至够不上她零花钱存银行的利息。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可以随便薅羊毛的绵羊，他的妻子却不知为何，只肯偶尔从他身上抹下一两根，比他自然掉毛的量还要少。
而就在不久前，银行短信提醒他，附属卡有一笔大额转账，他本来还很高兴，觉得妻子终于肯花他的钱，是愿意和他亲近的体现，谁知那三十万从卡里划走，却并未见她购置了什么名牌珠宝，或是衣服包包。
他心生疑窦，打了个电话去查资金去向，却发现该笔资金被化整为零，经过了多重转手，棘手得很。
随手雇了个网络技术专家层层剥茧，最后查出来，却是个海外个人账户。
并非奢侈品店的官方交易账号，也不是什么美容院或者演唱会的账号，是个完完全全的私人账户。
更让他产生不妙预感的是，这个私人账户属于温时遇。
是温时遇新开的岩国账户，开户时间就在他和姜衔枝“私奔”之后。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该绝对冷静的裴总，正坐在自己位于集团顶楼的宽敞办公室里，空调暖气怡人，他却觉得浑身发寒，不受控地蜷起手指，从骨缝深处往外泛酸发痒。
难受至极。
那笔三十万的打款时间，恰好在他去花城看她演出的那一天。
怪不得演出结束后她忧心忡忡，还说了那么奇怪的话。
她说她爱他。
可她却把他的钱给了别的男人，还费了这么多波折，生怕他查到似的。
是在忏悔吗？还是躁动？
那笔钱，究竟是彻底斩断她和前男友之间关系的分手费，还是又一次藕断丝连的接济？
不能再深入想了。
一团郁结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堵在心里，像塞了团沉甸甸的棉花。
他几乎想要立刻打电话去问她资金去向，又觉得这钱给了她，该怎么花都是她的自由，万一是乌龙，她对他的信任就会全面崩塌，即使要问，也必须当面用合适的方式去问。
她太敏感了，他怕她会多想。
可那天在平板上看到的关于“出轨”的聊天记录，此时此刻不合时宜、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脑海里，叫他心弦发紧。
有些猜想就跟毒素一样，一旦沾上，就会顺着肌理渗透进去，不可遏制地腐蚀他的思想，叫他跟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样患得患失，心浮气躁。
他本不该如此失态，如若对象是姜衔枝，他或许连情绪的波动都不会有。
可那是姜九。
是他认定的妻。
他连一丝一毫的差错都经不起。
这份不安让他回到家，看到姜九也心神不宁的样子后，不得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平复情绪，默默数了十个数，才勉强心平气和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怀里抱枕拎了出来，无声地把人揽在怀里，脑袋埋在她颈间，深深吸了口气。
姜九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不是沐浴露和香水，而是她特有的体香。
某种柔软的，馨香的，能够宁神的香味，闻久了还会上头。
他闻到之后，心情就会莫名变得很好，所以最近经常做这样的动作，姜九尽管不理解，却尊重，如今已经见怪不怪。
但现在，即使是闻到了那股体香，他紧绷的情绪也没有丝毫缓解，只得先将话题引到不那么尖锐的家常事上：
“今晚想吃什么？”
姜九靠在他怀里时，身体依旧是紧绷的，思绪飘了几秒才说：
“都行。”
开始对他敷衍了。
自从那晚，她突兀向他告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之后，她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就又浓郁了一些，有如实质，似乎整个人都浸在苦闷的黑水里，与世隔绝。
他有所察觉，但不知从何下手，甚至不敢贸然质问，怕把本就敏感怯弱的妻子推得更远。
他从没哄过人。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求于他，因此不会将自己的坏情绪或者麻烦丢给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被他们自己消化掉，然后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求得他从指甲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利益。
所以他很少需要去迎合他人的情感需求，即使是最亲近的父母，也不会将他们的坏情绪传给他。
这导致在感情里，他变得很娇气，是需要被哄的一方。
但姜九现在没有心思去哄他。
她自己都难以理清自己的情绪，养父母的威胁如同悬在头上的利剑，叫她惶惶不安。
显而易见，二人之间的气氛罕见地凝固了。
“姜九……”他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当面和她说清，“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事先声明，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经济往来……”
怀中人的脊背绷紧了。
她垂着眼睫，安静地听他说话，指尖无措地捏紧他的衣摆，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望见她刻意避开的、莹白的侧脸。
裴垣的心脏微微抽痛起来。
有一瞬的后悔。
他自欺欺人地想，也许不该问她。
那些钱给她了就是她的，而且以她的性格，不太可能会干出出轨的事情，说不定只是个误会，说不定那是她曾经欠温时遇的钱，现在只是还上了。
更何况，他对自己有信心，他对她好到——
花城那晚，夜幕四合，酒店廊下亮如白昼，她转身时仓促滑落的一滴泪忽然闪回在眼前，让他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姜九迟迟听不到他断在喉咙里的后半句，抬头看他，眼里藏不住的惶恐一闪即逝：
“你想问什么？”
她这句话说出口，感觉自己像是主动把脖子架上断头台的死囚，只等刽子手裴垣手起刀落。
可她不敢说谎，也不愿欺瞒。
她不知道坦白之后要怎么做，实际上她现在除了老实回答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他对她那样好，她就算做不到同等程度的好，也该明白要遵守的底线。
裴垣看到她苍白惶恐的表情，还有鼻尖隐隐渗出的汗珠，难得迟疑了一会儿，手掌拍抚着她僵直的脊背，直到感觉手底肌肉慢慢放松，才缓声道：
“没什么……我有另一件事，想跟你讲。”
姜九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就被他轻轻揉了揉发顶，听到他温厚声线从头顶传来，伴着一个印在发顶的、柔和的轻吻：
“我和姜衔枝是在岩国留学的时候交往的，那段时间课业比较紧张，只在周末见一天面，平时不联系，双方的生日会互送礼物，情人节也会一起过，不过都是吃饭和看演出，没什么特别的，我和她最多只牵过手。”
姜九有些懵了，不知道他突然提起前任是几个意思，听他这种说法，似乎是急于和她解释什么一般。
天晓得她刚刚还在紧张，生怕他质问她什么，如今却局面逆转，他将自己置于需要解释的一方。
可是他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姜九脑子一团浆糊，懵懵地听着他继续报备和姜衔枝的交往经历：
“交往一年后，我毕业回国继承家业，她继续读书，异地了两年，只有重要节日会一起过。我和她之间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她会答应这门婚事，多半是出于家族经营的考虑，我和她之间并没有多少个人感情。”
他说到这里时，姜九又低下了头。
不是的。
她清楚姜衔枝的脾气，养姐是个把精力都用在刀刃上的人，不会分出一丝一毫多余的精力给不相干的人。
如果她真的对这门婚事毫无期待，不可能用心装修婚房。
在这件事上，当甩手掌柜的裴垣看上去反而显得更冷淡些。
于是她小声纠正：
“她一定也想过真的和你结婚的。玄关的那面波西米亚挂毯，是她第一次拿到国内钢琴比赛优胜时的奖品，她很珍视，之前一直是挂在姜家客厅里的。”
裴垣显然不知道这件事，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没有太大的波动：
“嗯。我会托人给她送回去，还有——”
他捏了捏姜九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话锋一转，很快把姜衔枝的话题抛到了脑后，终于引入了今晚的正题：
“我已经向你坦白了我和她的过去。那，你愿意和我说说，你和温时遇的过去吗？”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姜九终于明白裴垣前面那一长串铺垫是为了什么了。
他以为自己对温时遇旧情难忘。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旧情难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