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宸》小木逸风

70、归雪

　　梨花坞，黄澄澄的梨儿挂枝头，秋风带着阵阵清香。

　　阿阮荆钗布裙，在院墙外的菜亩之中忙碌着。

　　“娘娘，皇上又给娘娘来信啦！”银屏的声音由远及近，来至阿阮身边。

　　“给。”银屏递过一个精致的锦盒。

　　阿阮直起身来擦了擦汗，将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接过银屏手中的盒子，进到小院中来。

　　一年前，她第一次收到钟景宸的来信，上书：母后萧氏亡故。她知道，他没有原谅他的母亲。

　　她将锦盒放在院中石桌上，打开来，见里面是两个红彤彤的柿子，还有一封书信。

　　她将书信展开，见钟景宸的字迹，小笺清书：

　　阿阮卿卿如晤，近来安好？仕林苑东墙柿树今年结果甚多矣，朕见之可爱，摘几，余与阿阮同观。

　　她低眉浅笑，将信贴近胸口，纸张上还余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清香。

　　这些年，她收到了他无数的书信，尽是他的问候与思念。

　　书信之后，是深夜独立于廊的他，清冷月光下，依稀见白发。

　　时光如水流过，几度飞雪。小笺一页，咫尺天涯。

　　她听着他的功绩，他的问候，他的思念。

　　而就在这一日，梨花飘飞的时节，在一阵梨花雨簌簌落下后，她再也没起来。

　　银屏要将消息传回宫内告知钟景宸，阿阮想拦住她，却再也没有抬手的力气。

　　钟景宸知道后，连夜便赶到梨花坞。

　　看到院墙外收拾齐整的菜亩和掉落的水瓢，他的心已经碎裂。他急急冲进去，愣愣站在门口，恍惚之中看到了卧在床上的她，数年不见的面容，在每一个夜晚让他牵肠挂肚。

　　他奔向她的床前，双手颤抖着抚摸着她削瘦的脸颊，一遍又一遍轻抚着她的眉眼，她垂下的发丝……

　　“阿阮，阿阮……朕来了！”他不想让她难过，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景宸……景宸……”她气若游丝，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

　　“朕在，朕就在这里……”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着。

　　“……我舍不得……舍不得景宸……”她艰难地说着，泪水从眼角流下。

　　“不……”钟景宸将她抱在怀里，“不是说好了吗，阿阮要同朕白头到老……”

　　阿阮苍白的脸嫣然一笑：“皇上万岁，阿阮千岁，阿阮怎可与皇上白头？”

　　钟景宸懂得，他嘴角凄然一笑，“不……朕要阿阮也万岁，要与朕永远在一起……”

　　“景宸……带我……带我去看梨花……好不好……”

　　“好，咱们现在就去，去看梨花。”钟景宸忍着眼中的泪，抱着她，来到院中。

　　“阿阮，你看，这梨花多美，我们还要看很多很多遍……”钟景宸仰头看着飘落的白雪花瓣。

　　她吃力地想要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停滞了一瞬，倏地垂下。想要说什么，却终化为了寂寞无声的泪。

　　“阿阮，以后……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看梨花，你说，好不好？”钟景宸的眼模糊着，泪水滴落在她紧闭的双眼上。

　　承乾元年，十六岁的新帝登基。

　　太上皇让位后于皇家宫观神霄宫内修行，静伴一株海棠花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