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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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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三年,隋炀帝欲北巡至榆林,欲出塞外,陈兵耀武,但又因惧怕启民可汗惊惧,任命长孙晟为先锋到启民可汗部宣旨。但长孙晟并不知道,正是这次出使,让他不久于人世。
从突厥回来后,长孙晟的身体每况愈下,杨广不时派御医前来医治,总是时好时坏,就这么拖了将近两年的时光。也在此时,长孙晟的部下带来了长孙恒安的尸体,继行布之后,恒安再次战死沙场,只是这一次的打击十长孙晟再也无法平复了。
长孙晟望着病塌前的夫人,淡淡地说:“都五十八了,也够了。我这一辈子为了大隋,为了边境平安,都在分化突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够了,真的够了。”
长孙夫人坐到了床边,苦笑着说:“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别胡思乱想了。太医不是天天都来么?只要你肯好好休息,你就会好的,一定会好的。”边说边扶长孙晟躺下。
听着这话,长孙晟缓缓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开口,“去把安业叫来吧。”睁开眼,怜惜地用拇指擦去夫人眼中的泪,“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母子三人了,安业那孩子,我知道他怨我,怨我不该娶你,我怕他不会好好地善带你们,无论我都要他亲口发誓才可以。”
看着长孙晟熟睡了,一滴泪悄悄从长孙夫人的眼角滑落,抹去眼泪转身走出了房门。
“安业,”长孙晟的声音很轻,安业快步走上前去握住了父亲的手,“安业,从小到大,你挨的骂最多,受的罚也最多,我知道你怪我,但是你的两个兄长都先我而去,我要你答应我,我走后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和妹妹,不然我死不瞑目——。”
“父亲,我长孙安业对天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嫡母和弟妹,不然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安业跪在父亲床前道。
长孙晟把目光停留在夫人身上,又转向无忌,最后看着双眼红肿的如雪,拿起了放在床头的弓箭,交给了如雪。“雪儿,好好收着它们,这是北魏的传世之物,以后把它给你认为最应该给的人。”
如雪哽咽着点了点头,长孙晟似是累了,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当天晚上,长孙晟就再也没有醒来。一代名将就这么去了,在最鼎盛的时候去了。长孙家的天从此塌了,父亲的死在如雪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悲痛,还未满十岁的雪儿盯着灵前的棺木,无法置信里面躺着的便是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更无法相信前几天还和自己和哥哥说他们身上有着大漠民族血液的父亲,如今已冷冰冰地躺在了那里,并且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用那温和醇厚的嗓音和自己说话了。是不想流泪的,可不知何时泪水早已布满了脸颊。
大业五年,长孙晟的死惊动了朝野四方,杨广深表悼惜亲自派人慰问,赐赠甚厚,可这一切都挽回不了一条已经逝去的生命,更无法扶平长孙家人的悲伤,只是涂添伤感而已。
同年,诚心归顺隋朝的启民可汗也去世,其子咄吉继位,史称始毕可汗。大业十一年八月,杨广不顾大臣反对,一意孤行出塞北巡,被突厥始毕可汗围困于雁门关,事后杨广感叹道:“向使长孙晟在,不令匈奴至此。”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如果长孙晟不死,突厥也无法壮大,又怎么会有了李世民在雁门的初露头角?
长孙晟在其一生中,同突厥交往达20余年,虽未指挥过大的作战,但凭其出众的谋略,为分化瓦解突厥,保持隋北境安宁,促进民族融合作出了重大贡献。可以说一个强大的突厥帝国,从根本上就是毁于长孙晟之手,此功非常人所能及也!但就是睿智如他也没有料到,结束这四百多年纷争,统一天下的大唐王朝即将出现,而站在朝堂上发出震耳之声的正是他的子孙。
大业九年(公元613年) 涿郡
夜幕低垂,只有一轮新月孤零零地高挂天上,四周看不到一星半点星星的影子。罗帐里不时传来阵阵低浅的咳嗽声,可见床上之人睡得并不安稳,如雪小心翼翼地帮婆婆压好被角,站起身缓缓向屋外走去。
屋里的下人,早已让她叫去休息了,此时看着空中独挂的明月,她的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惆怅。婆婆的病是越来越重了,本以为只是一场小风寒,修养个几天就会好的,谁知都过了一两个月了却还是不见好转,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因为婆婆的病,家里的气氛凝重肃穆了许多,必定也都在担心着吧。嫁入李家的这几个月,她努力融入新的环境,新的家庭,做着一个媳妇该做的一切;也尽力地当一个好的妻子,可看着躺在床上的婆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父亲。
“更深露重,别着凉了。”忽然一件披风覆上了雪儿的肩头,男子低沉好听的嗓音在身手响起。不用回头,如雪也知道,此刻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她的夫君――李世民。
回头望了眼罗帐里的人儿,咳嗽声渐渐地低了下去,似乎是睡熟了。转身面向世民,含笑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深秋的夜最忌着凉,记得要多加件衣服。”答非所问,可世民的眸子却如星闪亮,凝望着长孙,浓热炽烈,驱走了寒意,温暖了身与心。
浅浅笑开了,扶过世民清秀的眉眼,俊郎的脸庞,痴痴地望着眼前人,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从前。
“娘,这是哪里?”雪儿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围绕在床边的母亲,舅舅和哥哥,看着四周这陌生的一切,不明所以。
“孩子,”开口的是舅舅高俭,“这里是客栈,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就去洛阳。那里是舅舅的家,你们以后就住那里了。”雪儿就这么看着舅舅,再回头看看母亲和哥哥,一旁的母亲早就泪水连连,无法自抑了。好半天,雪儿才回想起发生了什么,对舅舅点了点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异母哥哥长孙安业当上大家长的第一天,就违背誓言,把高氏,无忌和如雪硬生生从父亲灵前赶出了家门。
在那一瞬间,如雪心里的一个角落崩溃了,崩溃的是什么无人知晓。雪儿不知道,钱财的力量真的有那么大吗?看着那一箱箱的赏赐,难道真的可以让人连骨肉亲情都不顾吗?家门外,雷声轰鸣,闪电刺目,风雨交加,似是无情的嘲讽,又似是无心的诉说。小如雪依偎着母亲,哥哥,第一次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犹记得,父亲去世那几天,满眼都是安业哥哥狰狞的面容,满耳都是母亲哥哥和安业哥哥的争吵声。就在父亲的灵堂前,安业哥哥勒令着要他们三人离开长孙家。母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带了她和哥哥在父亲的牌位前磕头道别,收拾了一些父亲身前的书籍就离开了那个她生活了八年的家......
雪儿不知道是如何到的高府的。只记得,一路上,母亲紧紧地搂着她,只记得当马车驶出城门时,眼里那越来越模糊的大兴二字。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高府,而她也已成了高府的表小姐。
舅舅高俭对长孙母子三人是极其好的了,不仅同吃同住,更让无忌,如雪和自己的儿女一起读书,对他们的关心甚至超过了自己亲生的孩子。
高姓,是渤海著名的衣冠右姓,从曾祖到父辈都历任北魏、北齐、隋朝显官。而舅舅士廉又素有才望,颇涉文史,温润如玉,丰神俊雅,是长大后的长孙对舅舅的第一印象。在那样的家庭里,短短几年,长孙如雪由一个小女孩转变成一位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不仅人出落得端庄秀美;更是举止合宜,善解人意,俨然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第一次听说世民,却是从自己的大伯长孙炽的口中。长孙晟晚年得女,自是疼爱非常的,而自己的大伯也对小侄女儿的婚事上了心。
一次平常和父亲喝酒时,长孙炽对父亲说,李家的二公子可以考虑。
“李夫人是个奇女子呢!李夫人为尚武帝姊襄阳长公主之女,是周武帝的甥女,聪明能干,过目不忘。当时,突厥女为后,周武帝不喜欢皇后,常冷淡对之。年幼的李夫人密谏周武帝,曰‘皇上娶突厥女为后,本就是因国家尚未安定,突厥强盛,需要联合突厥的力量,这样,江南,关东之地才不会作乱。还望舅舅以天下苍生为念,多多安抚皇后。武帝嘉纳” 长孙炽看着父亲,语重心长道,“这样的清奇的女子,必能教导出不凡男儿。弟弟可千万不能错过啊。”
不知何故,这段话竟辗转传到了舅舅高俭的耳中,也注意起李家来了。这时的长孙并不知道,那天在郊外遇上的白衣少年,会成为自己今后的依靠;亦不知正是因为那天,一场巨变正悄然在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