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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从未背叛过 ...


  •   他在医务室中醒来了,身上附满了记录生命体征的仪器。仪器的叫声一下下打在他心头,嘈杂的人声与光怪陆离的梦纠缠在一起,他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按压着,灵魂在躯壳内挣扎着。看守他的警员见床上的病人急促喘息着、挣扎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终于在心口的抽痛中转醒。

      这里是监狱的医疗室,他躺在墙角的一张硬板床上,头顶是炫目的白炽灯。几名身着灰色囚服的犯人被狱警牵引着就医,他们怯懦而恭谨地描述着自己的症状,医疗室门外间断地响起狱警的呵斥声。

      过了...多久?

      他的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一个字。身旁的警员见此,端来杯糖盐水给他。降谷零硬撑着支起上身,接过那杯水。

      “咳...多谢。”

      一点水润湿了他的嘴唇与咽喉,他轻声道谢,边啜饮边观察着周围。

      他的惯用手上插着针头,药品一滴一滴流进血管,蜇得人右臂生疼。那看管他的警员穿着与狱警不同,身上也并无明显的除暴器械,应当是那审讯官的下属。降谷零仍穿着被捕时那身西服——裤腿上沾满了泥土,衬衣褶皱得不像样。

      医护室除了一对一监视就医犯人的狱警,紧闭的门外还有两名狱警在巡逻。墙上的电子表显示20:37,虽然他在光亮的屋子里关了很久,但他身体的生物钟仍在运作。审讯官提审他的时候似乎是午后,现在是晚上了...他昏迷了几个小时。

      他倚墙坐着,头沉下去,看不清面上情绪。多日未清洗的金发打了缕儿,一缕缕遮在面前。

      在审讯时昏迷并非是他体力不支,他有意如此。那样的身体与精神状态拖慢了他反应与思考的速度,于是他装作昏厥的样子——也确实在被解开桎梏后意识涣散彻底昏迷了。那些人似乎有意从他身上挖出什么,有意让他认下什么。那么在利用完剩余价值前一定不会眼睁睁看自己死去。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与自己相关的行动小组如今是什么状况?为什么自己会被定为背叛者?黑田课长下落如何?他在昏迷前提出要见风见一面...那审讯人员是如何说的...?是风见警部而非警部补,也就是说,风见得到了晋升,并未受到这次事件的牵连。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风见知道这些事吗?

      ......

      风见裕也,是不知情的。

      三天前迎接降谷先生获得新生时,他就在现场。仪式结束后他在办公室外等着,想等降谷先生出来后一起和行动小组庆祝一下。可他却被带走了。确切的说,是这个小而精的行动小组的每一个人都被分开带走了。

      他们被告知,黑田课长和降谷零有滥用职权与借势作恶的罪责。行动小组中只有风见是与降谷零有直接联系的,其余成员虽有接触,也都是听从风见的行动指令行事,他们对降谷零这位功勋成员也并没有多余的了解。甚至对于黑田课长...有几位成员由于等级不够也是从未与其交流过的。

      他们被告知:由于之前任务重大,在彻底解决组织前不能惊扰了黑田兵卫与降谷零的行动,现在任务完成了,他们虽然有功劳,但过错更大,因此来自于公安方面的审查是必不可免的。

      这说辞多么权威,多么可信。甚至在两天后,那群人再次找上行动小组的各位,细数了黑田兵卫与降谷零里通外人,串联起来窃取正义的果实等系列罪行,行动小组的各位在充足的证据面前也丝毫找不出可疑的、能反驳的说法。

      “他们是有功之臣,过错可以原谅的,你们不必担心。”

      “请在审查证明材料上签字吧,这些材料和你们的经历也都是有关联的不是吗?”

      “请不要这么诧异,几位同事。只是很常规的协助调查的流程与资料而已。签名吧,就像以前的那些工作一样。”

      又是两天后,行动小组的各位,除了风见裕也,都被组织在一起。他们被告知,黑田兵卫与降谷零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们会被降职、得到处分。但由于本次卧底任务功勋卓越,他们的性命能够得以保留,甚至在事情结束后有一份文职的工作。

      被告知这消息的行动小组陷入了死寂,良久,人群里发出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大家没明白为什么两位上司会背叛正义,出卖灵魂。大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罪证单清清楚楚地罗列在几人面前。有一部分人意识到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自己岂非也成了某些恶行的帮凶......

      他们也都不是神明,都没有全局视角来判断,没有详尽的讯息可供了结。他们都带了一颗想匡扶正义的心而来,可在调查结果面前也不得不去怀疑、愤怒、恐惧了。他们会不会也落得离职、被调查、在不知情中调到文书岗位上,而后惶恐地度过一生呢?

      “诸位请不要担心,原则上我们只会处理他们二人。各位不会被他们牵连的,该有的大家都会有。毕竟大家只是被他们一时间蒙蔽住了双眼,但推翻那个邪恶的组织,大家都功不可没。”

      风见裕也并未和行动小组的各位一起。他是被单独谈话的。作为唯一一个在任务全程和降谷零密切接触的人,上面的人知道他的重要性。一定要拉拢他,让他也相信降谷零与黑田兵卫的罪行,最好能亲自指正才是合理的不是吗?如果风见裕也也消失了,那谁去做挡箭牌、传话筒,谁去安抚这个行动小组的心呢?因此他们不会动风见裕也,风见裕也的升迁才是另外两人定罪的有力证据之一。

      他们要让风见裕也相信自己被使用了怀柔政策对待,要让他相信这不是什么收买,而是对他这个“帮凶”的宽恕。既然他见证了降谷零一部分任务的正义性,那就说些其他的、他不知情的。用这样的手段拉拢他,拉拢这位“被瞒在鼓里”的警官,这是上面那些人的另一重计谋。

      风见裕也果真如同他们想象的那样,为幼稚的正义辩解,使劲浑身解数证明降谷先生是正义的潜伏者。

      于是他看到了上面人拿出的新证据。是降谷零作为波本时的部分资料记录。

      风见只参与了降谷零作为公安卧底降谷零与波洛服务生安室透的两重身份,对于降谷先生作为波本的身份,他从无途径接触。

      这份口供与影像资料来自于对组织一位成员的搜查与审讯。

      那位成员身份并不很高,甚至没有代号,靠着攒经验在不同的任务里打下手。有几日他的任务是帮助波本审讯一个不老实交代的社长,那社长靠着和组织的契约挣了许多黑心血汗钱,可分成时不但不分割资产,还设计了结了组织派去要账的成员。那社长将资产和家人都安置到了安全处,最后是波本找到的他。组织里的人都对他的洞察力感到震惊。

      那名成员很敬服波本,录下了他审讯时的画面。风见第一次见到眸色灰暗、语调低沉可怖、手段残忍可怖的上司,这与他平日里温暖认真的形象实在大相径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硬撑着看完的那段录像,他认得清清楚楚是降谷先生,是他崇拜敬重的降谷警部。他曾想过卧底任务的凶险与迫不得已,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狠辣可怖的场景,他的心仍是狠狠被刺到了。

      风见额上的冷汗大颗大颗滚下,他摘下眼镜抹干满脸的汗水,可仍有几颗滑进眼睛,刺的他双目生疼几欲落泪。

      他颤抖着,张开嘴...想了片刻。

      “想必您也知道在那样凶险的地方做卧底是多么艰难凶险的事......我相信降谷先生的清白,他为了覆灭那个组织所付出的东西是我们都难以想象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事件。还有更多的内幕不便于呈现在你们面前......据我们所知,降谷零他手上可不是干干净净的,他沾过人命的。

      而且就我们向你呈现的这位社长的案件,他那时地位已经稳固了,获得了代号,诸伏景光也要潜入组织去帮助他,他大可不必对那个邪恶的组织如此尽心尽力斩尽杀绝的......况且他还动用了公安的资料与资源来寻找那个社长。

      你还要这么幼稚的相信他吗?我们可还没有开始调查你们之间的事情,风见警部补。”

      “我相信降谷警部的为人。至于他卧底期间我们的联络与任务,各位领导与同侪都可以随意调查。我们没做过背叛的事情。”

      风见的直觉仍在告诉他,这事情不该是这样。他赌上了自己的前途,仍然相信降谷先生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一定是有很大的误会在其中。

      他交出自己兜中的通讯设备和笔记本,放在桌上推向面前的人们。

      “我还有善后的工作未完成,请各位完成对我和降谷先生的调查后尽快归还我这两件物品。我先回去整理资料了,失礼了。”

      他起身离开了那个闷热逼仄的房间,关上门将屋内人阻拦的声音隔绝开。

      他心里的声音相信降谷先生的。可那个视频,那份口供,视频里那个手段娴熟狠辣的金发男人以及社长的哀嚎声都不是假的...那社长藏匿的如此隐秘,那位警员说是降谷先生动用了公安的资源也要去做帮凶......难道真的......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他仍是从心底相信降谷先生不会是那样的人,最起码有苦衷......

      风见裕也再次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洗手间。他正捧了冷水往脸上一把把浇覆。眼镜与前胸都溅上了水。他抽了两张纸擦干水,叹了口气,而后走回座位继续完成未竟的工作。

      又是两天后——也就是降谷零走向光明的第六天,作为背叛者被羁押的第三天,提审他的当日。风见裕也一大早来到警察厅就看见了桌上的手机、笔记本以及升迁调令。他从警部补被升为了警部,调令上写明了不追责他的责任,并将他调往了京都那边借调一年。

      ......

      降谷零已经想明了缘由。

      这是利益之争,剿灭组织如此大的功劳,若他和黑田课长两位大功臣有罪而倒下,那么功劳和利益只需要分出一点来给原来行动组的各位。以风见为首,就能堵住悠悠众人之口,甚至被誉为美谈。

      可他心底有没有一点声音在审判自己吗?

      可他真是无罪之人吗?

      他此刻头痛欲裂,不知是不是药物已经见底的原因。他感到心底似乎有个人在质问自己,但问出的话语他听不清,他也记不得究竟是为什么,只下意识感受到了那位审判者的存在。

      “降谷零!降谷零...?”

      是看守他的警员在推他。他正抱了自己的头在痛呼些什么。医生很快发现了这边的异动,给他注射了一针含有安定成分的药物后拔掉了输液管——药液已经空了,他挣扎的幅度太大,有血液回流出去。

      他惯用手上扎的是留置针头,既能在审讯时给他实时打入些补充能量的盐水或治病的药物,也能极大程度降低他的攻击性。

      医生简单处理后与那警员交谈了两句。他叫来两名狱警将再次陷入昏迷的降谷零搬回单间牢房。他们在他床上放下一身同样规格的灰色囚服,随后禁闭了牢房门离开了。那名警视厅的警员告诉他们,明日一早还会来提审降谷零。

      牢门小窗将牢房外的一束光投入房间,正打在降谷零的眼前。他在梦里也感受到了这束光。是很柔和的一束光,在这束光的照耀下,景光从遥远的地方走近了。

      “Hiro...你...还好吗?”

      景光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问话,此刻在他的梦境中,他坐在那牢房里,一只手被镣铐挂在墙上。景光笑着走向他,蹲在他面前,眼睛似乎湿润了。

      “zero,你怎么又受伤了。”

      “我没事的...你过得好吗hiro?”

      “我知道你为我申请立了墓碑,我能感知到你的一切。可惜啊,我的一切,什么都不剩下了。那个墓碑下埋藏不了任何东西...等你去看我的时候,我可能感知你的存在会滞后很久了......zero你不要哭呀......”

      景光的手抚上他的脸,想要拭去零脸上的泪。可零却感受不到他的触摸。

      “不要为我而哭呀。坚强的zero都不会为自己的处境掉眼泪,也不要为我伤心呀。

      零,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自己的心,更不要为我们伤心。你要相信自己的心。”

      景光笑着站起身,他身后的那束光逐渐黯淡了。离开前,他扶起了坐在地上的零,伸手一拉便摘下了他手腕上的镣铐。

      降谷零惊醒了。

      是梦,梦里景光来见他了,来拯救他,解下了他的镣铐。可这些都只是梦......梦醒了,只有他自己才能救了自己,或杀了自己。

      天又亮了。

      ......

      “怎么还不换上这套囚服?”

      “我不是罪犯,我是公安警察降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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