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阿迪丽娜》舒川

1、黑子

　　“周末有空吗？”
　　“切，我那个周末没空？”
　　“呵呵，到也是。”黑子掏出烟，扔给我一支，“下周末我们协会组织去火山口玩，你去不去？”
　　“报销车费吗？”
　　“报。”
　　“那当然去。有便宜不占岂不是对不起上帝？”
　　我把烟点上，然后将打火机递给黑子。黑子这家伙嗜烟如命，却经常忘记带打火机。
　　“打火机挺漂亮的。”他呼出一口烟说。
　　“李爽送的。生日的时候”
　　“蛮体贴的嘛。”
　　“我倒希望是一条好烟更实在。”
　　“你不懂，”黑子说，“一条烟很快就抽没了，一个高档打火机却可以用很长时间，她是想让你一看到打火机就想起她。用心良苦啊！”
　　“去死，”我给他一拳，“我对她没感觉。”
　　“这样性感的美女你都没感觉？你是不是……那方面……有什么障碍……”
　　“滚！我说的感觉又不是性冲动。”
　　黑子哈哈一笑，躲过我的佛山无影脚。
　　六楼的教室风都很大，海风从大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穿堂而过，将厚重的橙黄色窗帘高高撩起，像巨大的黄色蝴蝶一样飞舞着。窗外天空蔚蓝，澄澈无比，几丝悠闲的白云，仿佛用画笔随意画上去的一样。将头往窗外一探，可以看见大片呈放射状的椰树的顶端。远处还有几片磷光闪闪的鱼塘，旁边高高耸立着一根废弃了的砖瓦厂遗留下来的烟囱。
　　我弹了弹烟头，回过头来，愕然发现黑子的食指与中指之间，仅剩下了一个烟蒂。
　　“我勒个去，你嘴巴是吸油烟机啊，抽这么快。”
　　“牛人都这样。”黑子将烟头准确地弹入墙角的垃圾桶，“我一会儿还要去开会，你不是说你还有事儿吗？去你的吧。”
　　我说：“靠。”把烟掐灭了。
　　我才走出几步，就听见黑子的手机铃声响起。理查德•克莱德曼的《kiss the rian》。雨一样轻灵的旋律。黑子将手机掏出来，黑色的摩托罗拉翻盖。我看见他嘴角扯了扯，然后把手机盖上重新揣回口袋里。
　　能让黑子故意不接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虽然很别扭肉麻，我还是替他哀伤了一下。
　　他抬头冲我摆了摆手，我一耸肩，转身跑开。
　　这幢教学楼是封闭式的，所以跑起来脚步声在楼道上回荡的格外响亮，尤其是现在是上课时间。故而当我肆无忌惮地从楼道上撒腿跑过的时候，引来了不少同学愤怒的目光。
　　当然，这主要是怪我吵醒了他们睡觉。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我真的要赶时间。
　　我冲出大楼，瞬间被炙热的阳光包裹，感觉身体就像一下给浸泡在开水中似的。没想到五点钟的阳光依旧毒辣，早知道我就该戴个帽子出门的。不过好在到公交站台的路虽不近，但一路上绿树荫蔽，不至于被晒暴头皮。虽然如此，我走到站时仍然是满头豆点般的大汗。
　　我买了包红双喜香烟，在站台等了两支烟的时间，然后坐上开往机场的公交车。
　　到机场需要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在倒数第三排的左边靠窗的位置坐下，因为二十分钟后，汽车会沿着滨海大道跑大约一刻钟，这样方便我看大海。
　　我喜欢大海。我刚来到这座热带滨海城市的时候，曾手执一张市区地图，徒步走遍了所有主要街道。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条滨海大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在我表哥家里的摄影杂志上，看见过一副终身难忘的相片。相片上黄昏的城市呈现出橘黄的颜色，长长的弧形海滩上，海潮一样的白色浓雾氤氲着随海风往街道上弥漫。
　　第一眼，我就被这壮阔而奇幻的景象所倾倒了。
　　我向表哥讨了这本书，时常翘着腿躺在床上久久观看，可惜的是，我十岁那年夏天搬家时弄丢了。为此我伤心了一个夏天。以后再没见到。
　　正因如此，对于濒临大海的街道，我格外的喜欢。
　　汽车行驶至滨海大道时，正值日落。天空中大团大团的彤云，海面也一片金光粼粼。远处海平线有几艘渔船，被斜铺的夕阳剪成了黑色的影子。
　　时值下班高峰期，车上很快挤满了人，我将耳机塞上，重金属的摇滚在脑海中喧腾。
　　我闭上眼睛，将脑袋靠在车窗上，迷迷糊糊感觉意识仿佛失重了般无所依靠，飘飘荡荡，整个人就如在梦境与现实交接地带彷徨徘徊。眼睛虽然已是闭上了的，但眼前却好似梵高油画一样的色彩，不住旋转。然后意识开始飘扬上升，身体却开始在无尽的虚空中坠落，这坠落的过程是那样的漫长，却又仿佛只是一瞬。碰的一声，终于着落在地。
　　我抬起头来，发现车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窗外暮色苍茫，汽车独自在郊区的田野间穿行。
　　原来是睡着了。
　　我看看时间，不由心里一急。
　　“师傅这都几点拉，怎么还没到机场啊！？”
　　“小伙子你睡着了吧，刚才堵车可是堵了半个小时！”司机说。
　　“啊……”这可糟了，我连忙问，“还有多久到机场？我赶时间的！”
　　“快啦快啦，别着急，十分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