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弦》锦鱼鱼

16、第十六章

　　自己被陈江拉着手腕一路带到一处公交车站处时，陈江回头问自己兜里有没有零钱。
　　自己一脸懵逼的点了点头。
　　“行。”陈江说。

　　“去哪啊？”朱弦看了眼手表，离下午回去上课还有整整一个小时，自己倒是无所谓迟到，只不过就是想在当下弄明白陈江想带自己到底有何去处。

　　“好吃的。”陈江拉着自己向刚刚晃晃悠悠开过来的公交车招手。
　　小县城的公交车司机不管到站就停的原则。

　　他只管在这个站点，只要有人招手就停车，没人招手就眼睛不搭的默默路过。

　　所以还没等朱弦看清车牌表示的站点就被陈江匆匆忙忙的拉着上了车，稀里糊涂的从兜里掏出两个相依为命，可怜兮兮的钢镚扔了进去。

　　伴随着丁零当啷的清脆钢镚声，司机头都没往两人这边看，就确定以及肯定是四个钢镚没错，不等两人在车内站稳就一脚油门继续行驶了。

　　朱弦不知怎的，坐上了许久没坐过得公交车，自己那股矫情劲又上来了。

　　仿佛把自己的血肉情愫与代表这座小县城形象的公交车联系起来，又止不住的天马行空了。

　　公交车上载着不同的乘客，大家都有着不同的生活，为了同一地点的奔波，暂时停留在这同一载体之中。

　　吵闹的孩童，买菜的阿姨，带着耳机企图与不堪的世界隔绝一刻的社恐年轻人，还有捧着花圈和一瓶二锅头与亲人天人隔绝的看望者。

　　眼中尽是空洞。

　　接着他接起一通电话，“是，我看完咱爸带两斤带鱼还有别的吗，中午我就不回去吃了，下午工地还有活，刚包的……”

　　现实绝不给你惆怅思念的机会，光是柴米油盐轻轻推你一把都够让你看清刚刚的自己有多矫情可笑的。

　　还有零星几个穿着不同高中学校校服的学生，背着沉重的书包，在强挤出的课余光阴里菲奋力抓住那仅剩的欢愉，眼珠恨不得穿越到手机屏幕那一头虚拟世界中，尽力在摇摇晃晃的车厢内挣扎着角色最后的小命。

　　游戏页面无情的宣告失败。

　　其中一个红色校服窝囊着黑色大棉袄的女生，把手机七囊八踹藏进书包侧缝里，对旁边的朋友说先走了，下车就是一阵疾跑，飞回了车站旁的一家老旧超市店铺里。

　　“幸福胡同到了啊，有没有下车的！”司机扯着懒散的烟嗓，永远不耐烦的态度道。

　　“我们到哪下，还有一个点可就上课了。”朱弦收回刚刚在窗外的目光说。

　　“很快，下一站。”陈江目不斜视的盯着车坐上新换的广告说。

　　“那行。”朱弦顺着陈江的目光也向广告词看去。

　　脑子没反应过来，自己嘴先开口，一字不差的把那句瞩目的广告词念了出来，“增硬助勃，提神醒脑，激活潜能，纵情……”

　　不等自己读完，陈江冰凉的手掌就覆在了朱弦没来得及闭上的嘴上。

　　“你虎啊！”陈江咬着牙根低声在朱弦耳边几乎是忍着笑的吼道。

　　只给朱弦露出一双天真无知的眼睛瞪着全车人的目光。

　　朱弦眉毛乱飞，震动的瞳孔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自己的脸蛋在一瞬间就涨的通红，脸颊飞速上温，手足无措的慌乱着使劲拍打着陈江的双臂。

　　自己力气不大，在车上人看来就是女生间的小打小闹。

　　但这羞耻又明目张胆的广告词却足以让少女慌张，即使自己也是略懂一二的老司机。

　　在这种窘迫的气氛下也不得不全身通红。
　　“好了好了，松手！”朱弦说完就来不及的呼了一大口气。

　　“哎！”陈江笑的全身无力，双手泄了劲才得以让朱弦把憋了半天的这句话说清楚。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忙。

　　朱弦无处撒气，就猛掐陈江大腿根，咬碎后槽牙低声轻吼道，“你他妈别笑了！哪个正常人看这破广告还能毫无表情，一脸认真！”

　　掐了一把朱弦觉得不过瘾目光又往上一通搜寻，锁定开了拉链的校服外套处隐约露出的白色内搭，她决定掐腰，一击毙命，“说！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每个人的痒痒肉都不同，但腰绝对是大多数人的通处，朱弦虎口张开，掌握好力道，立刻下手。

　　哪知这一掐直接给陈江开了个静音模式，整个人静止住了。

　　止不住的笑也像是按了暂停键。不会掐这怪咖命门上了吧。

　　难不成这是人体盲肠所在之处吗？

　　还是十二指肠？

　　难不成她有阑尾！？炎？

　　“你…你没事吧？”朱弦也给自己按了个暂停键，全身肌肉跟着紧张起来。“陈江？要不要给你叫个120啊？”

　　“到站的麻利下车啊！”司机又头也不回的朝后面嘟囔道。“老车站。”

　　站点名字就叫老车站，因为在以前，这里曾是县城首次建成的小规模客运站，大家都顺嘴叫这里老车站。

　　朱弦搀扶着陈江，两人颤颤巍巍在全车人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下下了车。

　　司机又是一脚油门，公交车一溜烟消失在两人视线。

　　“我没事。”陈江又站直了腰板，迎裹着微风，拉上了吹起的校服边角，一通拉到锁住自己脖子，露出润利的下巴线条。

　　朱弦张着嘴瞪着陈江，在原地愣了许久，随后一点没有犹豫的张口冲陈江若无其事那自信的背影携狭着飘逸的马尾，她没有丝毫犹豫，大声骂道“神经病！陈江你丫神经病！耍我一次得了，还来第二次！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个性也这么贱啊。”

　　“那你这次发现了。”陈江忍俊不禁，眉头微微蹙。

　　“我说你贱，你还挺上头上了。”朱弦轻哼无语道。

　　好像自己这种令人很不爽的情绪在陈江这里全都如同洪水遇到铜墙铁壁般，看似能有与之抗衡的实力，实则都是漏气的热气球，左右横冲直撞，最终落败在大地的某一处。

　　奄奄一息。

　　朱弦在这场散尽的硝烟中自觉无趣，宣告结束，又站在原地看了眼手表说，“去干嘛，这会能说了吧。”

　　“能，就在前面。”陈江看着自己指着前方的的店面，而自己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幸福意味的微笑，步伐也跟着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轻快起来。

　　看得朱弦又莫名其妙无语嫌弃起来。
　　她耷拉个脑袋，挪着小步紧紧跟在陈江身后。

　　“就是这！”陈江昂首阔步满是自信和幸福的步伐，带着自己要来的地方就是一盗版肯德基炸鸡快餐店。

　　配色相差无几的红色牌匾，字体纯白，写着三个大字——佳佳基。

　　右下角瞩目的一行小字：全国过万家连锁店。
　　这家店朱弦送豆腐的时候经过几次，每次路过整条街都是料理鸡肉的香味，实在抓人。

　　自己抬头看陈江满眼含光，眼底尽是与儿时幸福重逢意味，自己的局促在对比之下更显窘迫。

　　说来可笑。

　　自己童年趴在橱窗无初次眼中渴求的东西。

　　奈何自己长这么大却从来没吃过。
　　看陈江比自己还兴奋，朱弦抛弃刚刚赌气的情绪，忍不住问她，“你吃过？这家？”

　　“嗯，小时候妈妈带我来吃过。”陈江说。
　　不知是不是今天中午太阳光芒太过灿烂的缘故，朱弦看到陈江眼底好似蕴了一汪清水，眼底有些湿润，眼神却是溢出来的欣喜。

　　自己不能这样扫兴。

　　整理了一下没必要的回忆，朱弦吐了口气，也跟着微笑起来，对陈江说，“走吧，去吃！闻到这味儿我还真有点饿了。”

　　中午的快餐店倒还真是座无虚席，大多都是午休的学生党和被爷爷奶奶溺爱的小孩子。

　　一屋子小孩子口味的香芋派甜味和炸鸡的辛辣味。

　　“你想吃什么？”陈江领着朱弦做到一个没人坐的角落位置，掏出手机准备扫码点餐。
　　看来她小时候确实没少来，一套流程比谁都溜。
　　“我…我先看看，这没有纸质菜单吗，我看着方便。”朱弦想多看几眼自己从小就奢望着进来的地方，却又有点生怕被旁人发现的踌躇不定。

　　“应该都被人拿走了，我看前面点餐区什么都没有。”陈江像是故意没想看见自己这般，头也不抬的胡说。

　　朱弦也默契的没有戳破，磨磨唧唧的才把校服外套脱下来。

　　“看我手机点吧，你要吃什么？”陈江把嘴埋到校服外套拉起来的立领处，嘟嘟囔囔低声说道。

　　朱弦听此挪蹭着红色圆凳，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瞧手机页面。

　　两人虽是没有约定俗成的同路上下学一起走，到了学校就做同桌，偶尔一起去食堂吃饭的关系。

　　却从来没有像其他女生同伴那样一起手挽着手，如胶似漆的形影不离。

　　就拿两人上厕所都是恨不得离对方5米以上的距离，避免一起去的情况，还从来像这般的近距离待在一起。

　　两人之间仿佛有说不出的不自在。
　　说到底这还是算不熟吗。

　　可也有人能做到第一次见面就亲密无间。
　　“这个套餐呢？”陈江问自己。
　　“我不喜欢芥末。”朱弦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双人套餐B呢？”陈江右手指头在手机一角扒拉后停下指着B套餐。

　　“蛋黄酱会不会太腻。”朱弦皱眉认真思考说。
　　咕咕咕咕咕~
　　自己肚子叫声实在是太给自己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