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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晋/江/文学城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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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长,有件事我想】
嗒嗒嗒嗒。
李阮快速点击删除键,把刚打出来的字全都删了。
她盘着腿坐在床边,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去吹干,从干发巾边沿垂下的一绺长发滴着水,掉到地面上。
【店长,家里突然发生一些事,所以我想】
嗒嗒嗒嗒。
又全都给删了。
她想辞职。
这是今晚回家路上她一直都在思考的事。
遇到陈廷言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不仅仅是她日常生活中的以外,也是她整个人生的意外,她要让这个意外停下来。
尽管……她也无法确定陈廷言是不是百分百认为她就是“软软”。
差不多十年前,李阮当时十七岁,就在她十七岁生日前不久,被胃癌折磨了两年了母亲离开了她们。
母亲没给李阮留下什么,只有一个不满三岁的妹妹,和一个暂时无法逃离的赌鬼父亲。
治疗母亲的病花光了家里所有能花的钱,周围能借钱的亲戚也都借了个遍,借到最后再也没人愿意接李阮的电话,也没能治好她的母亲。
母亲死后,李阮的赌鬼父亲告诉她:“你妈生病花的钱,得你去还,知道吗?”
李阮沉默地吃着饭,听着浑身酒气的父亲念叨着这要用钱那要用钱钱钱钱钱全都是钱,她快要吐了,这些事不需要他一遍遍重复,李阮也从没指望过他。
自打母亲去世那天起,李阮过去曾经畅想过的美好未来已经消失无踪,什么读书上大学,去学医,去治病救人,带母亲和妹妹去世界各地旅游等等等等,这些美好的念想统统变成了藏在心底不敢再碰的钝痛。
她把它们藏起来,让自己只记得一件事——赚钱,和还钱。
她不读书了,跟班主任提辍学的事情时,许多老师都表示资助她读到大学,因为李阮次次年级第一,成绩非常好,但李阮没有接受,也没有解释。
她离开学校后很快找到兼职工作,可一个高中都没读完的女孩子又能做什么赚钱的工作?稍微想一想大概能猜到一二,她被人介绍到了一处高级会所,李阮模样非常好,带她去的人告诉她,来这一趟,她能带走6位数。
或许是老天可怜她,也或许老天在用另一种方式愚弄她。
就是在这个她将要出卖自己灵魂与肉.体的地方,她遇到了苏亦歆——一位上市企业的千金小姐。
苏亦歆带走了她,跟她做了一桩只需要出卖灵魂的生意,完事后,李阮可以得到一百万。
一百万,对于有钱人来说不过一件礼服边角料的价钱,却能让苏亦歆还完所有债款,卸下需要背一辈子的重担。
这桩生意不难做,但会腐蚀人的灵魂。
李阮需要做个骗子,去骗一位苏亦歆口中的,残废丑八怪。
为了避免被认识苏亦歆的人戳穿,所以李阮是戴了个口罩去的。
并且在跟“残疾丑八怪”相处的那三个月中,她从未在对方在场时摘下过口罩,她非常谨慎。
也因此,她猜想,或许陈廷言并没有真正地认出她。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真正的样子。
也并不知道她不叫“苏亦歆”,而叫“李阮”。
“唉……”
李阮垂着脑袋叹气,心中一团乱麻。
“到底辞不辞啊……”
不走吧,万一又碰上陈廷言怎么办?
可走吧……目前工作的这家咖啡店是这城市里能找到的工资最高的,走了恐怕再难找到第二个。
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李阮还是败给了钱。
她决定再待一周看看,如果一周内陈廷言没再出现,那说明今晚的事就是个“意外”。
一个持续时长不过数秒的,已结束的意外。
——直到第二天走到店里之前,她都是这么想的。
“早。”
坐在咖啡店角落靠窗位置的,目前唯一一位客人,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刚进店的李阮。
李阮的心脏漏跳一拍似的,难以迅速掩饰眼中透出的慌乱和疑惑。
而刚才还一脸冷漠的陈廷言,却突然扬起唇角,露出熟稔的微笑。
“我们又见面了。”
他说。
“你们认识?”突然闯入的声音非常及时地给了李阮逃开的时机。
店长白粒正端着杯咖啡从更衣室走出来,站在收银台旁,打开电脑准备看昨天记的账。
她的眼神在陈廷言和李阮之间来回,眼神中透着意味不明的笑。
陈廷言与李阮同时开口回答。
“认识。”
“不认识。”
白粒一愣,到嘴的咖啡都没喝进去。
那在二人之间打量的眼神更加有趣。
李阮趁机越过她,进了更衣间,逃离战场。
他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商场九点钟才开门,现在还不到八点半,他不可能是来逛商场的。
那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
不可能,他没见过我的样子。
大概跟别人有约,或者有其他事……
总之不可能跟我有关。
李阮就这样独自不解纠结,等她换好制服出来后,窗边位置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她谢天谢地地松了口气,犹如背上的千斤巨石落地。
一旁的白粒持续好奇,见她一副不正常的样子,调侃她:“哟,不躲啦?”
李阮急速地眨了两下眼,糊弄道:“躲什么,什么躲,店长你别开我玩笑了。”
“什么开你玩笑,刚才那帅哥可把你们的关系都告诉我了。”白粒美滋滋地瞧着李阮,“就你不肯承认吧?”
李阮一听,忙问:“他都告诉你了?都告诉你什么了?他说了什么?”
白粒瞥她一眼,说:“还说不认识,瞅你这一脸着急的样,还说不认识。”
她揽住李阮的肩,宛如几十个娱了记者,开启面朝八方的八卦探测仪,问李阮:“怎么,前男友?”
李阮这才明白,白粒这是在逗她呢。
“你别吓我了,店长。”
她的表情带着些后怕,和少见的严肃。
白粒见状,立刻收敛八卦的乐子人心态,问她:“真不认识啊?”
“不认识。”李阮答。
“诶?那就奇怪了,既然不认识你,他干嘛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白粒问。
李阮警惕地问:“什么?”
“喏,”白粒拉开柜子,从最上面正中间的格子里拿出一张照片,“就是这个,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李阮接过照片,定睛一看,上面是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戒指,照片的背景很暗,有一束刻意打下来的光,照在戒指上,让人能轻易看出戒指被戴在一尊石膏像手部的尾指上。
石膏像裹着白色的纱,高洁神圣,不可侵犯。
“她是照着我母亲的样子雕刻的。”
李阮的耳畔回想起多年前陈廷言的声音。
“这戒指真好看。”李阮说,“你母亲生前,一定最喜欢它吧。”
陈廷言沉默半晌,说:“不是,她生前从没戴过它。”
李阮不解,陈廷言坐在轮椅上,让她把翡翠戒指从雕像上拿下来。
他说:“送你了。”
……
李阮下意识捂住领口,掌心碰到戴在脖子上的翡翠戒指。
他发现了。
仅在昨晚那么瞬息间的“意外”之中,她就被陈廷言抓住了狐狸尾巴。
不,是被踩住了“老鼠”尾巴。
“店长。”
李阮再不犹疑。
她注视着白粒,极认真又迫切地看着对方。
“我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