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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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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上运尸车的尸体多半残缺不全,让我忍不住一阵阵反胃。我强忍着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的呕意,穿着日军军服坐在运尸车后面。我一路上都不曾说过话,也不确定这个带着日军军帽,却一身中国农民装束的送尸老伯究竟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日军铁道医院的运尸车不用经过仔细盘查就很轻易地过了日军岗哨。穆阳躺在一堆尸体中间,一路上都不曾被发现。到了郊外的僻静处,我悄悄塞给老伯一些钱,把穆阳从运尸车上放下来。老伯点点头,什么也没问,还帮我一起把穆阳抬了下来。看着老伯平静的样子,我想,也许,这不是老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
穆阳还没醒,我一个人又没有足够的力气把她背回去。这地方着实太偏僻,连一辆路过的车辆也不容易见到。我背着穆阳亦步亦趋,这路走得实在是万分艰难。
现在让我更苦恼的是,回去之后我该怎么编个比较圆的谎把宗山佑也的事瞒过去。他明明从日军的手中救了穆阳,看起来应该是友非敌。可他的身份却那么让人猜不透。他不愿意让紫菡她们知道他,可他居然把一些笔架山事件的细节告诉了我,这些甚至连欧阳教官和紫菡她们都不曾知道。
走了一段路,我放下穆阳,坐在路边休息。伸手进口袋,我忽然摸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皇室慰问团在汉密尔顿公馆,知名不具。
我一愣,宗山佑也,一定是他放的。
他干嘛要告诉我这些呢?如果他也和我们抱有同样的行动目的,他没理由把自己辛苦得到的情报告诉我啊。难道只是想收买我?我除了会几门外语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优势。我不会收发电报,不懂密码,功夫又不算好,他到底是看中了我什么呢?也许,他也只是和小川一样,单纯因为喜欢我?
我拼命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当我正在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穆阳忽然醒了。她的眼皮微盍,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不似还身负重伤的样子。
奇怪,那宗山不是说她过十个小时才能醒来吗?是穆阳本身的体质好,让麻醉药效提前退却了,还是刚刚一路的颠簸摇曳,使她提前恢复了意识?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我有些欣喜地问她。
穆阳摇了摇头。“我这是在哪儿?”
“在城外,”我说,“这是安全的地方,但我们要如何回去,却要颇费一番脑筋。”我看了看自己快要磨穿的布鞋,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一定又擅自行动了,”穆阳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埋怨,更多的却是疼惜。“大哥知道吗?”
“我给大哥留了条子。”我垂下眼帘,“她们要我等着,我等不下去。不知道你的安危,每一分钟我都等得要发疯。”
穆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这次,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去了玄云观,一个神秘人带我来到了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脑子里飞速旋转,寻思着可以让人信服的话语,“我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只听得他说带我去见我想见的人。”
“有这样的人?”穆阳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怎么这身打扮?”
“我本来打算闯进熊井的机关劫狱去了。”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日军军服,无奈地笑笑,“有的时候,这身皮也能派上大用场。”
“你刚刚不是说去的玄云观吗?”穆阳抓住了一丝漏洞。
“因为我不知道熊井机关的具体位置啊,想来想去只好先去玄云观碰碰运气了。”我赶紧解释。
穆阳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继续搭话。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们得赶紧通知大哥她们,不知道她们会不会为了你和日军拼命去。”
“才不可能,她们都不让我去救你,还说要保存实力,赶紧撤退。”我眉头一皱,一着急就开始胡乱说话。
“这时撤退也没有错,”穆阳定睛看了看我,很坚定地说,“不过,大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丢下黑玫瑰的任何一个成员不管的。”
“是吗?可是她看起来好凶,而且显得不近人情。”面对穆阳,我满腹委屈。
“小五,相信我,我们黑玫瑰都是一样的人,看起来有些冷,平时也经常为一件事争论不休。可是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谁也不会在紧要关头放弃谁。”
我看了看穆阳,低下头不再言语。
“我们得赶紧想办法联系大哥她们。”穆阳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若要走回去,估计得走一天的时间。我们得想办法找辆车搭一下。”
“可这里就是没有车影子,不然的话,搭车倒也容易。”我嘴上这么说着,可我倒是希望能就这样在郊外多待一会儿。
穆阳,你我都被过多的家国恩怨所包围,无法在腥风血雨之中彻底敞开心扉。只有这平静的偶一瞬间,我才能多看你一眼。
这时,天空中忽然一群信鸽飞过。穆阳的脸上霎时掠过一丝兴奋。她只一吹口哨,鸽子竟然像是会意一般向着我们的方向盘旋而来。
“那是我们的鸽子,大哥她们在试着跟我们联系呢。”说着,她捉住一只鸽子,在它的腿上绑上了纸条,然后重新放飞出去。
果然,不出两个小时,紫菡她们就开着车来到了我们面前。
“先上车,一切回去再说。”紫菡打开车门,冷着脸对我们说。
我避开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扶着穆阳上了车。
在车上,穆阳忽然悄悄地在我耳边说:“没事的。”我抬头,迎上了穆阳充满深意的眼神。
回到联络点,一进门气氛就不太对。屋里每个人神色都无比凝重,像是被一层无法逃开的巨大悲伤所笼罩。
穆阳早就觉察出了异样,拖着因为受伤和劳累而略显轻飘的身体,不愿意回床上去休息。欧阳教官铁青着脸说:“你还想让我们再损失一个战友是不是?”穆阳这才不再坚持下去。
原来,那天看到我的字条之后,紫菡她们担心我和穆阳都会出事,匆匆赶往熊井的特务机关所在地。那天熊井算定黑玫瑰会来劫狱,在几个可能的地方都布置了大量兵力。一场注定的恶战由此而生,两边的人都荷枪实弹地对攻起来。黑玫瑰毕竟人手较少,很快处于劣势。这时,却遇到了另一伙人。事后她们才知道,那是共产党的江东游击队。
两伙人迅速联合起来,且战且退,这才好不容易逃出了鬼子的包围圈。游击队的一个联络员,为了掩护她们,冲到了鬼子中间拉响了手雷,壮烈牺牲了。
“虽然不是我们的人,可是人家却为了我们而牺牲。”紫菡说这话的时候红了眼眶,“小四,等你伤好了,带着小五去祭拜他一下。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为了救你们而牺牲的。”
穆阳郑重地点了点头,一脸肃穆的表情。
这时的我,已经哭了。
我不杀伯人,伯人却因我而死,还有这么比这更让人难受的呢?虽然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联络员,却不得不在心上对他怀着深深的愧疚。
“大哥,都是我不好,你处分我吧。”我默默地低下头去,但事实上我心中并没有为自己昨天的举动后悔过。因为我找到了穆阳,只这一点,别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你?”紫菡看我一眼,“你的事情还没完。这几天你就先别参加行动了,留守在这儿好好照顾你的四哥。”
“是,大哥。”虽然心里有些憋屈,我还是答应了。“我还探到一个消息,日军皇室慰问团在汉密尔顿公馆。”
“你哪儿得来的消息?”紫菡忽然一愣,“对了,你昨晚上到底去了哪儿?”
“玄云观……听……偷听……来的……”我支支唔唔。
紫菡估计也得到了什么情报,急着想要出去,只是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继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