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将至》茉白白

2、悸动

　　“宋琦，我刚刚从厕所回来，路上听见关于苏佳的事情。”
　　宋琦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眼前的数学题，听见“苏佳”两个字，眼睛一亮，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盯住一脸神秘的夏琳，说道：“别卖关子，快说。”
　　“苏佳这几天的考试都考砸了。”夏琳叹了口气，摇着头，两手一摊，表示不解。宋琦愕然，本来舒展了的眉头此刻紧蹙起来，她“啪”的一声放下笔，二话不说起身走出教室，留夏琳一人干瞪着眼、张着因为诧异而合不拢的嘴杵在原地自言自语：“我的天，从没见她对谁如此关心过……有点奇怪。”
　　宋琦心里是有点担忧的，首先考试考砸这种情况在苏佳身上向来是从未出现的，除非是退步个几名，排名属于正常波动。其次，连续几次考试都考砸，这就很明显不对劲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影响极大的事情。
　　两脚刚刚站定在苏佳所在的班级门口，宋琦疑惑地看见有不少人源源不断地朝老师办公室的方向涌动，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也不知是去看什么。宋琦脑海里有一个猜测蹦出来闪了下便消失，但还是让她心口一紧。
　　“宋琦？”一个女生拍了下宋琦的肩膀。
　　宋琦愣了下，转头看见一个关系还行的其他班级的朋友。
　　“嗯……你好，白雨。”宋琦心不在焉地应了句，抬腿就准备走。
　　“噗，你咋了？”白雨被逗笑了。
　　宋琦心里急切，她害怕被看热闹的那个人，是她——苏佳。苏佳这么一个自尊心强的人，内心却敏感脆弱，要是被老师责问批评，被同学看热闹和议论，她一定会受不了的。没有再理会白雨，宋琦径直越过她往人头攒动处跑去。
　　“……苏佳，你为什么不说话？老师问了你这么多遍，你为什么像个哑巴一样？！”
　　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办公室传出，围在门口的同学都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吱声。苏佳的班主任的严厉是出了名的，被她骂哭过的女生很多，男生也有。
　　“你要是今天不给我一个解释，就别去上课了，就在这里吧，直到你说话为止。”
　　“是你不愿意听我的解释吧？你在我刚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开始不停地责备我。”苏佳偏冷的嗓音悠悠传进所有人的耳里，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人听见。
　　“……？！”门外围观的同学先是愣住，接着一个个张大嘴巴，面面相觑，震惊无比。苏佳竟然顶撞了她的班主任？
　　宋琦也不禁表情一凝，停在了原地。这时，办公室门口的围观同学往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道，一个人走了出来——是苏佳。宋琦紧紧看着她，感觉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气，神情沉重，眼神略有涣散。
　　“苏……”宋琦忍不住上前，却被苏佳下意识的一记冰冷眼刀吓退了。
　　苏佳看见是宋琦，表情稍微缓和，经过宋琦身边时，她顿了下，用只有宋琦能听见的音量在她耳畔留下一句“我去一下医院” 便离开了。
　　宋琦愣愣的，耳朵微微发烫，心脏跳动有些加速。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对苏佳的担忧之情盖过了刚才由于太过贴近导致的内心悸动。望着苏佳离开的方向，宋琦的眼神逐渐坚定，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拳。
　　……
　　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内，一个瘦弱的中年女人躺在床上，一只手的手背上插着针管，正在输液，另一只手被坐在床边的纤瘦女孩轻轻握着。
　　“妈妈，我不去上学了吧，我照顾你好吗？”苏佳的声音微微颤抖。
　　中年女人叹息着，又仿佛无奈地笑了一声，略黯淡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宝贝，”女人心疼地抚着苏佳的手，“你是妈妈的唯一希望，妈妈当然希望你越来越好，前途一片光明，妈妈怎么忍心不让你继续学习呢？乖女儿，你的成绩还那么好……”
　　苏佳开始哽咽，泪珠一颗颗往下坠。
　　“只要你好好学习，将来找到一份好工作，妈妈就会开心，妈妈的病自然就好了呀。”女人安慰着苏佳。
　　“妈妈……”
　　“唉……你性子天生骄傲，又没有什么朋友，妈妈担心你没有人可以倾诉心事，没人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助你。”
　　苏佳擦擦泪，道：“妈妈，我有朋友。”
　　“那就好，妈妈希望你的好朋友越来越多。”女人宽慰地笑着。“先去上课吧，记得向老师道个歉说明一下，妈妈这你不用担心，快去吧。”
　　苏佳点点头，帮女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道别之后离开。走到医院大门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宋琦？”苏佳不自觉地唤了一声。
　　“苏佳！”宋琦远远地看到苏佳，连忙跑了过去。
　　“你怎么……”苏佳诧异地望着她，不料宋琦上前便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后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医院了？”两人异口同声。
　　宋琦发现苏佳的眼睛里有哭红后的痕迹，脑子迅速一转，有个猜测在脑海里生出。她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有谁生病了？”
　　苏佳点点头黯然道：“我妈妈生病了，在住院。”
　　宋琦恍然大悟，随即又想到当时班主任对苏佳的不善态度，心里顿时有些沉重。
　　“我现在回去，会向班主任说明情况的。”苏佳说道。
　　宋琦应了声。
　　“那你为什么来医院了？”苏佳问。
　　“我……”宋琦有些为难，说不出口。
　　“你要是不想说，那也没……”苏佳正说着，她看见眼前的宋琦突然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难看，一只手按住了腹部。
　　“你怎么了？”苏佳愣住了，神情有些紧张。
　　“我……我胃疼……”宋琦难受地蹲了下去。
　　“怎么会……那去医院还是？你有药吗？”苏佳慌了神，一时脑子里想不出主意。
　　“没关系，我回家吃药就行。”宋琦想站起来，苏佳连忙去扶。两人来到路边，苏佳拦了辆出租车，赶往宋琦家。
　　打开门，宋琦的外婆不在家，可能去买菜了。苏佳扶着宋琦走进卧室，宋琦从抽屉里翻出药，端起旁边桌子上的水杯将药喝了下去。过了一会，她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你有胃病？可我从没见你吃过药。”苏佳皱着眉头盯着宋琦。
　　“啊？我……”宋琦下意识想说什么，却连忙把话咽了下去。
　　苏佳仔细盯着宋琦，目不转睛，而宋琦的表情愈发地不自然起来。
　　“你为什么会突然犯了胃病？”
　　“呃，我……”
　　“那换个问题，你为什么来医院？”
　　“来找你——”宋琦一下子控制不住，把话说了出来，脸色顿时变得通红，不知所措。
　　苏佳愣了下：“你担心我？”
　　宋琦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你脸红什么？”苏佳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你真的有时候让人哭笑不得。”
　　宋琦窘迫极了，她偷瞄着苏佳带笑的脸，心脏又噗通噗通跳起来。如果告诉她自己胃病犯了的原因，她会不会心疼自己呢？
　　正当宋琦在犹豫是否告诉苏佳实际情况时，苏佳将一只手伸了过来，伸向宋琦的脸。宋琦吓了一跳，在那只手的指尖刚碰到脸颊时，她迅速往后移动躲开，背直接靠在了墙上，而前方就是苏佳，宋琦显得进退两难，不禁咽了咽口水。
　　“你……怎么了？”苏佳疑惑着，“反应这么大？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因为发热才脸红。”
　　“哦。”宋琦小声嘀咕，始终躲闪着目光，不敢正眼瞧苏佳。
　　“唉，你这是怎么了？”苏佳无奈地笑笑，“你是不是，为了来看我——”她说到这停了下，宋琦身体微微一震。“故意让自己犯胃病的？”
　　宋琦低头不语。
　　“我只是猜的，你……”
　　“是。”宋琦竟打断了苏佳，鼓起勇气与苏佳对视，眼神害羞又坚定。“我的胃病已经控制好很久了，只要正常饮食就不会再犯。但……今天早饭我忘了吃，中午……又没吃，所以就犯了吧。”
　　苏佳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宋琦。宋琦也不再出声，但是被苏佳这样盯着还是脸颊发烫。
　　“真傻。”苏佳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看宋琦。
　　宋琦愣住了，以为苏佳是生气了，心里有些发慌，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苏佳……”宋琦小声地唤了声。
　　“……嗯。”
　　“那个……”宋琦往苏佳那里靠了靠，一只手尝试去碰苏佳的胳膊，却万万没想到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并且在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都记忆犹新——苏佳主动抱住了她。苏佳或许是想将下巴放在宋琦的肩膀上，由于宋琦比她高将近一个头，她只能努力踮起脚尖，胳膊环住她的背。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宋琦恍惚了，她仿佛一头栽进了装满酒酿的桶里，迷迷离离，四肢瘫软，却因身体与心灵同时得到的甘甜而不愿清醒，只想沉浸其中。那种奇怪的悸动又开始了。苏佳断断续续的低声啜泣使宋琦猛然清醒，宋琦轻轻抚着她的背，温声道：“不哭不哭，不要难过了，好啦……”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宁愿自己犯病，也要来看我……”苏佳哭的更厉害了，身体都在颤抖。
　　“因为……因为我觉得你很好啊。自从和你做朋友以来，你为我唱歌，教我写作文，辅导我的功课，虽然总是不爱笑，但你很有耐心啊！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其实是个很热心的人。你担心你的妈妈，导致考试考砸，还顶撞班主任，也要去医院看看妈妈，我都感动了。你也不用去改变性格，做好你自己就行。”宋琦忍不住揉了揉苏佳的头发，柔声安慰着。
　　“我才没有你说得这么好……”苏佳把脸埋在宋琦的肩膀上，语气略显嗔怪，不知是害羞了还是不高兴。
　　宋琦见状，低低笑了起来，眼里尽是温柔与怜惜。这时苏佳抬起了脸，用带着水雾的眼睛注视着宋琦，这一次，宋琦没有躲闪，同样专注地回应着苏佳的目光。两人对视了许久，最后是苏佳先移开了视线，因为她感觉心跳异常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从心底油然生出。当她意识到这种情感代表着什么后，心里又顿时一慌，连忙低下眼睛。
　　“我们回学校吧。”苏佳不看宋琦，径自先走了。
　　“好。”宋琦也没有多想，跟随着苏佳离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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