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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影子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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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八,九,十……十二!”
太阳照射下,洞幺潜在成堆的玉米后,在晒谷场的另一端,铁仓里飞进十二只偷粮吃的鸟,有鸽子有麻雀,在陈旧的谷堆上贪婪的进食,伫在铁丝架上静立着。洞幺从玉米堆后一跃而起,身上的玉米粒划拉的从衣服上脱落,抖落在谷堆上,发出声响,他猛得往前扑,扑向铁仓,小小的身子投射出长长的影子,笼住铁网通往外界唯一的口子。
十二只鸟因为洞幺的到来而在铁网里没有方向的翻腾,洞幺呆呆的站在入口,凝视着,鸽子灰色的大片的羽毛和麻雀杂色的小片的羽毛因为来来回回的碰壁而掀起的灰尘中的光束里来来回回的翻折而又落下。大片小片的羽毛,大只小只的鸟毫无规律的乱飞,试图找到通往生的出口。十二片影子在洞幺漆黑的瞳孔里跳跃,十三片影子在铁仓里移动,他们的无力感映照在洞幺的心上,控制的快感荡涤着他朦胧的幼小的心灵。他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了非物质所赋予他的快感。
他脱下抵御仲秋微凉的外套,双手搭载和他胸口相当的铁栏杆上,用全身的力气向上拉,终于将一条腿迈过,“beng…”铁网因为无法承受他的体重而及其夸张的扭曲,他重重的侧翻在了铁网上。鸟群因为他的闯入而更加躁动,鸽子破碎的咕咕声和麻雀疯狂撞击铁网的声音开启了这场导向死亡的闹剧。洞幺杵在那里,刚刚的侧翻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对付这群鸟。
一只鸽子朝他猛扑,翅膀扇起的风夹杂鸟类的腥味,他用双手狠狠地把他推开,却只得片刻安宁就又迎来了一阵猛烈的攻势,,依旧是那只奋起反抗的鸽子,这次它用稚嫩淡粉色却有尖利指甲的双脚扣住洞幺的手臂,用翅膀掼向洞幺的脖颈和脸颊。洞幺在攻势之下一直紧闭双眼,鸽子翅膀下呼呼的风让他不知所措,在面对渺小的生命,他感到了畏惧。这只鸟飞了出去,逃出了生天。洞幺看着越飞越远的鸽子觉得惋惜愤恨,他看着周围的鸟们,有的鸟已经停息下来:在恐惧面前,双腿瑟瑟却将自己埋在谷堆里,嗉子一缩一送,将谷粒往里吞;在未知面前,站在铁丝架上,紧闭着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在求生欲的驱动下,在狭小的铁笼中摸索。果然,刚刚的幸存还是被一只麻雀发现,她猛得扑向洞幺,试图反抗,却被一棵巨大的玉米棒砸中,她迅速从半空坠下,在空中反转,终于落在成堆的玉米上,玉米粒因为她的坠下而发生运动,沿着坡度淌下,麻雀随着玉米流也淌下,停在了洞幺的脚边。
洞幺俯下身子,看见小小的麻雀鼻尖渗出血液,滴在玉米上,染红几颗玉米后就瘫软了下来。他把麻雀捧在手心,她的心脏迅速跳动,突然骤停,眼中的微茫也逐渐黯淡。她的眼里好像泪朦胧,可洞幺分明知道,那是畏惧,发自心底的畏惧,那是后悔,是发自肠尾的悔意。
洞幺凝视着麻雀,看着她鲜血染红的半张脸,只觉得,她愈发美丽,比他见过的所有麻雀都美丽。死亡蒙上麻雀逐渐僵硬的躯体,死亡的美丽在片刻为麻雀加上滤镜,这种滋味,轻松却也是狠狠的刻在洞幺的脑海中。外界的鸟叫——鸽子麻雀的叫声躁动逐渐消失,铁网中只留下洞幺和这只死去的麻雀。
他把这只麻雀包在自己的外套里,再一次从铁网里翻了出去,这次不一样,很顺利,像片叶子落在地方。
他在一棵树旁埋下了这份永恒的美丽和局促的死亡。他坐在树旁呢喃,沉沉睡去。孰不知,在他埋葬那只为追求自由而死的麻雀的坟包旁,落下了一只同样的麻雀。
夜色深沉,荒凉的戈壁滩上,沙砾,岩石,河滩,田野一片荒凉,仲秋之时,雁群匆匆南去,广袤天地一片连绵的荒凉笼罩之下一排人手困在背后被枷锁困着,在贫瘠的土地上,无止息的前进,黏腻的汗将衣衫粘在长期被风沙吹拂,泥沙累计而再就皴了的皮肤上,朔风吹透衣衫,却难解酷热。
他们没有因为夜色的深沉而停下对坎坷的征服,也没有因疲倦而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