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陪决街》荫氧怪气

26、第二十六章

　　齐海电视台内，一副忙碌景象，却又从底子里透出一股躁动。

　　这是年前最后一天，除了过年期间要轮班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颇为心不在焉，个个都归心似箭，等着下班点一到，就能结束自己这一年的工作。

　　当然，这一切的闲散都不属于新闻部。

　　齐海电视台作为一个本地小台，原本观众量就小，更别提早些年全国文化产业大力发展的时候，老市长没能跟上趟，结果娱乐类节目的大头就让别的台抢了先机。自那以后，他们台就再也比不过别的市级电视台了。这么多年以来，也就靠着综艺部和体育部抢抢收视，其他频道基本就在0.1的收视线上垂死挣扎。尤其是新闻部，除了转播华视的官方新闻外，基本也就只能播点鸡毛蒜皮的民生采访。

　　台里所有人的精神都蔫得仿佛被晒干，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这儿的常态，什么新闻理想，早就被日常搓磨没了。

　　独独老李是个不甘心的，年近半百了，却还是个工作狂，全台上下没人不怵新闻部这个刺儿头老大，久而久之，也都对新闻部的众人报以怜悯的眼神。不过他的努力确实没白费，也算是给他捡着了点好运气。

　　前两年他带着大刀和小王亲自去海大挑人，三人跟门神似的在播音系站了一天，空手画大饼，许下无数虚妄蓝图，终于把那第二名的系草华泽给忽悠到手。华泽本就长得人畜无害，再加上那双含情笑眼，甫一出镜，就捕获了齐海众多阿姨和老太太的芳心，新闻直播间的收视也很是水涨船高了一段时间。

　　老李一心想在退休前打造出个好节目，这下简直就像是给他打上了一管极速强心针，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海大的播音系第一名竟是也找了过来。

　　二十二岁的牧时舟站在彼时还没秃顶的老李面前，周身沉着一股子静，与吊儿郎当站她旁边的华泽大相径庭。

　　“李主任，怎么样，我给你薅来了个人才吧！”

　　华泽靠在墙边，站得没个正形，得意地向老李挑眉。

　　当初校招时，老李压根就没考虑过牧时舟。人家海大播音系第一名，长得冷冷清清，一看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凭什么来你们齐海电视台。所以老李也根本没想到，这看起来高岭之花的人，竟是真的被华泽拐了来。

　　老李奔着让新闻直播间的收视更上一层楼的想法，本想着让牧时舟跟华泽一同主持，没想到临了要录制了，却被他人横插了一杠。

　　兰铜把副台长的女儿推到他面前，一脸为难。老李抗议了许久，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就这样，王艳芬成了华泽的搭档，而牧时舟也不知道哪遭了她的另眼相待，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牧时舟索性也不惹她的嫌，自告奋勇跑去当后勤去了。

　　至此，老李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心高气傲的高岭之花，牧时舟根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混日子大王。来齐海电视台，也就是纯纯为了图那与自己家走路十分钟的距离。

　　也正因如此，无论老李怎么让她去跟王艳芬争，牧时舟也不接他的招，安安分分地干着她的后勤，颇为自得其乐。

　　热脸贴冷屁股久了，老李终于是歇了对牧时舟的心思，懒得管她之余，也隐隐含着对她的恨铁不成钢。就这样，牧时舟一直就在后勤呆着，直到赵青梅得了病。

　　自从王艳芬跟华泽搭档后，那漂亮的收视也不过就是昙花一现。老李一直想再打造一档新节目，跟传统的新闻栏目不同，能够将一潭死水的新闻部，在齐海显出那么点水花来。而这新节目的主持人，他心里其实早有人选。

　　得知赵青梅的事后，老李知道，是时候了。

　　牧时舟来上这档节目，本就在他的计划中，只是为了防止发生像上次一样的意外，老李本是打定主意，要将这消息保密到最后一刻。没想到自从王艳芬在台里大闹了那一场后，新节目的事儿就再也藏不住。

　　此刻老李看着面前的副台长，心下哀叹一声。

　　“副台，艳芬的事，我也没办法，是台长的决定，你跟他说去吧。”

　　老李根本不擅长与领导虚与委蛇，堪堪说了几句话，便匆忙要走。

　　陈启芳拦住打算开溜的老李，她了解李国庆，看起来浑身是刺，跟个炸药包似的，实际上却是个心软的主。她当初一调进齐海电视台，就看出来他跟兰铜的关系极好。

　　男人嘛，脑子里都不过事，只要听到兄弟二字，就会变成初中的毛头小子，啥也不想先两肋插刀。

　　陈启芳心中滚过一番计较，立刻堆起个虚伪的笑，拉住老李，“行，知道不是你让艳芬走的。这样，你帮我去跟兰铜说一声。”

　　“我去？！”

　　老李眉毛一竖，很快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脱口而出的两个字颇有歧义，随即改口说道：“哎呀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兰铜什么人，他做的决定谁能改？”

　　谁都不能改，但你李国庆能啊。

　　陈启芳心中腹诽，但也知道看来硬说是说不通了，她目光落在老李手中的资料上，随即软了语气，“好了好了，你别紧张，不说就不说。我那天听艳芬说，你们新闻部是要开个新节目？”

　　老李一听这话，立刻警觉起来，有些迟疑地打了个哈哈：“嗨，还没定呢。等台长，等台长。”

　　一句话语焉不详，反而更让张启芳起了心思。她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看向老李。

　　“这样，艳芬这人，从小就太自我了，是得给她点教训，我也不要求让艳芬复职，但总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张启芳语气若有所指，但老李装傻充愣，一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就是不接她的话茬。

　　没有办法，张启芳只得把话挑明，试探问道：“要不，让艳芬来新节目试试？”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老李内心警报急速拉响，他心中冷笑一声，立刻从兜里掏出电话，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机屏幕。

　　“哎，副台，选题会要开始了，我实在是没时间，您要有什么事就找台长说去啊——”

　　这回不等张启芳有机会拉住自己，老李就立刻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一出办公室的门就撞上了正往会议室走去的牧时舟。

　　“李主任，你这是？”

　　牧时舟看着假发都有些歪了的老李，迟疑地问道。

　　“还不都是为了你！”

　　老李恶狠狠瞪牧时舟一眼，“你等会选题会要是给我搞砸试试！”

　　说完，老李就怒气冲冲地扶正假发，大跨步向会议室走去。

　　牧时舟抱着电脑，盯着老李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忍不住嘟哝：“老李这就更年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