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榆失

1、第 1 章

　　登高楼则有去国怀乡之感。言轻独自一人站在冷宫楼上，看着月亮。自己来此已一月有余，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一穿越直接成了冷宫宫女，如若不出意外，自己应该能在冷宫老死了。不过，三十五岁还有一次机会，但是自己一没人脉，二没钱财，三连主子都靠不上的人，如何出的了宫，怕是到时候，都没人记得起冷宫还有人存在了，想到这言轻更丧了。
　　自己伺候的主子一日糊涂一日清醒的，还老是卧病在床，有时候言轻真怕她去了，自己也连带着陪了葬。刚开始言轻唯恐暴露了自己，后来相处了几天，她发现了自己伺候的良妃根本就记不住自己，索性自己也就把之前的真名当做了现在的名字，别人问起就说是良妃娘娘替自己改了姓名，反正她也不知，而自己也不想替代着别人的姓名。
　　唉，言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未来还有明天，一个人微言轻的冷宫宫女，怕是要跟着良妃一起去了。
　　月光凄凉的散落在冷宫里，月白似水一般，更增添了寂寥之气。她趴在栏杆边，眼睛直直地望着远处的宫闱。一阵风吹来的时候，她眨了下眼睛，闭上时像是被折断双翼的飞鸟，眼角淌着泪光。谁知道这泪是因为风大迷了眼还是因为无望的明天呢 。
　　言轻慢慢地下了高楼，声音很轻，可在冷宫里却重若泰山。
　　“娘娘，夜里风大，还是赶快回去吧。”桑榆小心的劝说道
　　顾衡只是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说了句回去吧。她不知道今晚同样有个与自己一样登高怀忧的人，各自心事的两个人在凄冷月光下照见。
　　言轻拎着每日送来的食盒进了主殿。“娘娘，请用膳。”
　　良妃没有看她，只是挥了挥手。言轻见此，恭敬地退下了。
　　她看着言轻出去的背影，又转了念，“你回来。”
　　言轻脸上有些无奈，又只得快步走到良妃身边去。
　　“你叫什么名字？”良妃声音很轻，却是不怒自威。
　　“奴婢言轻。”她有些颤惊。
　　“你胡说。”良妃两弯眉向上挑起，眼芒似剑。言轻顿时觉得这剑芒凌冽在自己身上。
　　“奴婢绝不敢欺骗娘娘。”言轻头紧低着
　　良妃看着她直着身子的模样，倒觉得有几分意思。
　　“你是不是，我心里自然有数。”
　　言轻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眼良妃。良妃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着她。其实从她来的第一天她就已经知道这个小宫女不是她了。她虽然身病着，但不代表她心盲，她能感觉到，更何况这么多年伴君如伴虎，她的情绪感知早已不是他人可比。
　　言轻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但也深知绝不可承认。再说了自己至少是顶着这张脸的，咬死不认，最多也就请个神棍驱邪而已。这个言轻倒是不太担心，真正需要担忧是良妃万一去了，自己该怎么办。
　　“你下去吧。”良妃不太想与她多计较，自己时日无多，却是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一心求死的人怎还会在意旁人。良妃望向窗外，越过紧锁的窗户都感受了风的气息，她突然觉得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去死去。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地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来一丝的血色来。
　　不知，她在窗外看了多久，才走到桌前，慢慢吃下了那早已冰冷的膳食。
　　“言轻。”她轻轻唤着，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
　　“娘娘唤奴婢何事？”
　　“帮我梳妆。”
　　“是，娘娘。”
　　言轻拢着她的头发，凭着原身的记忆侍弄着，所幸没有出错。她的头发很黑，与她的肤色比起来像墨一般。
　　“你想活着吗？”这句话在言轻耳边炸开来
　　“奴婢愚钝，不知娘娘何意？”言轻战战兢兢的回道。自己该不会刚来又要去了吧，比她还短命？
　　良妃听了她的回答倒也不恼，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今天天气很好，扶我到院中坐坐吧。”
　　言轻上去小心搀扶着，她的身子很轻，衣袖空落落的，触到肌肤的时候，骨头很明显，有些硌人。不知怎么的，言轻有些酸意，眼眶隐隐泛起了红。
　　庭院里不算太好，有些杂草丛生，但阳光和树荫掩映的恰到好处，倒是别增添了一分韵味。
　　良妃坐下后，言轻自然也不敢离开，紧紧地站在身后。
　　“你多大啦？”她无意的问道
　　“十六。”
　　“十六啊，十六是个好岁数。”她似呢喃的说着。
　　良妃想起自己初入宫的时候也是十六，那一年见到的他。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不能免俗，她喜欢上了皇上，她把一整颗真心都交了出去。如今他又何曾记得自己啊。良妃思及此，嘴角挂起了一抹冷笑，只是这笑容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讽刺皇上，又或者两者都有。
　　微风清透而来，穿过衣服的每一个缝隙去洗礼一番。良妃，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下一秒，她却咳了起来，血印着嘴角。
　　“娘娘，我去叫太医。”言轻上前便打算横抱良妃到内殿里去。”
　　良妃摆了摆手，言轻看见她逐渐灰暗的眼睛，心下了然。
　　但依旧没有放弃抱她回去的想法，她轻轻地抱起她，良妃的脸的垂在她肩头，细微的呼吸打在她脖颈的脉搏上。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的人言轻急忙跑了出去，她想去太医院，可自己一个小宫女怕是请不来御医的，只能去求皇后。
　　她到长秋宫时，站在宫门外，神色焦急，脸上有些汗水，“麻烦姐姐通报一下。”
　　门外的宫女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些犹豫。桑榆正从正殿出来，见此，快步走了过来。
　　“什么事？”
　　言轻看到她的装扮，立马上前，“求姑姑让我见一面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救救良妃娘娘。”
　　“跟我来吧。”
　　言轻低头跟在桑榆身后进了正殿。“娘娘，长门宫宫女求见。”
　　言轻听此，赶紧跪了下来，“奴婢言轻参见皇后娘娘。”顾衡只是看了眼她。
　　“求皇后娘娘请御医救救我家娘娘。”
　　她抬头看着上座的人，见她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心下有些不安，难道良妃和皇后之前有纠葛？想到这里，言轻的眉头皱起来。
　　顾衡在上座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如果我不救，你又当如何？”
　　“娘娘身为皇后执掌后宫，想来也不可能不管妃嫔的死活，而我伺候良妃娘娘，自然应是尽人事。”
　　“你是在提醒本宫，还是在威胁本宫？”
　　言轻倒也没有惊慌，“奴婢不敢。”声音既不怠慢也不慌张。
　　顾衡见此，倒对眼前这个小宫女高看了一分，至少如此淡定的情绪比一般人难得。
　　“桑榆，去请太医。”
　　“是，娘娘。”
　　“你起来吧。”顾衡把她叫了起来，她到也没有折磨人的癖好。
　　“谢皇后娘娘。”
　　“娘娘，我现在可以先回宫吗？”
　　顾衡有些不解，“良妃娘娘此刻正一个人在宫中，奴婢怕.......”
　　“本宫与你一同去看看吧。”
　　言轻跟在皇后身后，隔着不远，顾衡身上的香味扑面而来，不浓不淡，似有若无的，很好闻。她想着这香味和她很适宜，都是淡雅到不真实的感觉。
　　到长门宫外时，太医那边也刚好到了。“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言轻带着他们进了内殿，“娘娘，太医来了。”
　　良妃没有反应，太医赶紧上前去把脉，眉头紧锁着。
　　顾衡看了躺在床榻上的那个人，自己对她的印象都已不深，只记得那时她很年轻。
　　“怎么样？”顾衡轻声问道
　　太医犹豫了一下，“只怕活不过今晚。”
　　言轻听到此话，心头总有些酸意挥之不去。
　　“桑榆，去告诉皇上。”顾衡到没有太大反应。派人告知也只是责任罢了，皇上的态度她不在乎。
　　张太医拿出银针在良妃身上几个穴位扎了下去，这种方法只是减缓她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罢了。窗外的日色逐渐黯淡无光，风也渐渐停歇，越来越静的空间里，只听得到几人的心跳声和那宛若游丝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良妃才睁开眼睛，“你请来的？”
　　“奴婢不敢邀功是皇后娘娘仁慈。”言轻滴水不漏
　　良妃笑了笑，“多谢皇后娘娘。”
　　顾衡微微点了点头。
　　良妃屏退了两人，房里只剩下了她和皇后。“娘娘，希望你可以在我走后救一下那个丫头，帮她安排个去处就好。”
　　顾衡答应了，对她来说倒不算是麻烦事。何况她感觉得到那个丫头是有些真心在的人，哪怕她与良妃相处并不长。一个因为倒霉才调来冷宫的人，可以为主子做到这些，至少在这吃人的宫里是最难得的。
　　桑榆走近了顾衡身旁，侧耳说了些什么。顾衡听完后，脸上浮现出来冷笑，或许更准确的是对皇上的嘲讽。
　　一切从简，恐怕他都忘了良妃是谁了。
　　顾衡带着桑榆回宫了，冷宫里又只剩下了言轻和良妃。
　　言轻看着床上的良妃，总是有些不忍，明明她也没比自己大多少，现在却是生命的尽头。她在她身边，目送了良妃生命不断流逝直至消逝。
　　言轻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茫然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