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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星星的瑕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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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在画厅见到草那枫,他绝口不提昨天的事,干脆利落地对叶扬说:“今天跟我去‘画王’。”
“啊——”
草那枫不耐地横她一眼:“你不是想见东条吗?”
叶扬满脸通红,又惊又喜。joy和枫看她身上迅速的放光——爱情的信号,也是危险的信号。
在“画王”里,枫这样对人介绍她:“叶扬,中国人,我的文字撰稿人。”
东条很注意地看她一眼,说:“很难得呢,草那对文字稿出了名的挑剔,不随便让别人为他写稿的。”
草那枫对他的多言似乎有点不耐,但看看低着头连耳边的发都轻轻地颤动的叶扬,便作罢了。
东条走开了,叶扬的手足仍是冰凉的,与之相反的是火烫的双颊,也有泪从眼角溢出。
草那枫看着她,无奈地叹息:“别太认真,日本的爱情,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
草那看着叶扬像只出笼的小鸟,在每一间工作室间快乐的流窜,双眼闪闪发光。他熟悉这样的光,那是因为全心全意的爱着的漫画,还有——爱情。他恨恨地熄灭烟,把叶扬叫进来。
“我的漫画稿,你整理一下,准备交了。”
“喔——你要画了?稿纸和画笔什么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叶扬依然很快乐地答。
“不——对。”草那皱了皱眉:“我已经画好了,早上就放在这里的。”
叶扬的脸色有点发白:“你是指……”她从角落的废纸篓里抱出一叠稿。
“没错,你这就给她交上去。”草那说得有点悻悻然。
“不——”叶扬抱着画稿退后几步。
“不?”草那有点诧异的挑眉,有点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叶扬芩瑟了一下,仍是勇敢地瞪向他:“这些稿,根本就不及格!”
草那不怒反笑:“第一次有人敢说我的画不及格,连你的偶像东条都不敢。”
叶扬的脸涨得通红,却不妥协,也不说话,只死死地抱着画稿。
草那又笑:“你倒说说,要怎样才算及格?”
叶扬闻言低头在画稿上翻找,半响,拣出一张,递了过去。
那是一张调墨用的废纸,上面有一幅赤木娜拉的小像,笑得甜蜜温婉,美不可言。落笔、着色流畅自然、和谐完美,说不出的灵动传神,正是草那枫赖以成名的唯美画风。
草那脸色大变,正要发难,这时,娜拉推门进来,草那的神色惨变灰败,灼痛而羞耻。叶扬想,如果让娜拉看到那幅小像,草那或许宁愿去死。
叶扬没有迟疑,抱着画稿埋进了草那的怀里,用她娇小的身子,挡住娜拉的视线,防止它灼伤他无法设防的伤口。
叶扬,你很喜欢保护人呢。
娜拉已经退出去了,草那仍紧紧地拥住叶扬,滚烫的泪渗进她的头发里。
“我不爱她。”他说,似是求助,有似是求饶。
叶扬又静静地坐到东条的画室外。
“叶扬,”温温柔柔的声音,叶扬吓得一下子跳起来,回头,娜拉正优雅地向她招手。
“叶扬,里面是东条君的画室,不准人进去的,东条作画怕人打搅。”娜拉说。
“啊,是呀,所以他的画风才诡异神秘吧,原来,画的时候就开始营造气氛了。”叶扬说得神采飞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哦,原来叶扬知道啊,那么你有事找东条吗?”娜拉似随口问道。
“啊,对对,有点事,不过不要紧的。”叶扬胡乱答着,眼珠子乱转,准备开溜了。
“可是,为什么叶扬总在东条不注意的时候偷看他呢?叶扬爱在东条的画室外守着,可每当东条要出来了,叶扬又要躲开呢!”娜拉笑得甜甜的却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叶扬窘得满脸通红。
“叶扬,”娜拉用知心姐姐开解小妹妹的语气说:“你喜欢东条君对不对?跟姐姐说不要紧。”
“我……”
“叶扬!”草那枫黑着一张脸,一阵风一样把叶扬扯过拉进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对着不知所措的叶扬,草那沉声说:“东条,有家室的。”
说完他迅速别过头,不忍看叶扬崩溃的表情。
叶扬却笑:“我知道呢。”
草那了解地揽她的肩,也笑,笑得很自嘲:“可你一定不知道,他的妻子,是——赤木娜拉。”
错愕地看着草那,叶扬的心忽然没有低档的难过,让失望和委屈鲸吞蚕食的侵蚀着,鼻子很酸,眼角很热,头脑一片空白,眼泪却远远的悬挂在别的地方,找不到、落不下来。
那天晚上,joy这样问她:“叶扬,要回去了吗?枫早就说过,这里没有你的梦想。”
叶扬摇头:“不,这里仍有我的梦想,只要还有东条的画。就一年,我不会走。”
joy的叹息听不出情绪,叶扬却转了个话题:“草那很爱娜拉呢,可娜拉呢,爱他吗?”
这次,joy的叹息,混着浓浓的感伤和无奈,像……一些不果的爱情。
娜拉,你爱他吗?
“枫,我爱你。”娜拉如泣如诉。
看不见草那的表情,他正好背对着叶扬,叶扬见他的肩小小的抖动了一下,随即听他冷声道:“滚!”
娜拉美丽的脸迅速崩溃,她哭泣着冲了出去。
叶扬追出去找到娜拉时,她已经平静了下来,她吐出烟圈,很突兀的开头:“我们走不到一起的。”
叶扬不知道怎么回答,幸而她只是想倾诉的。
“开始相爱的时候,我20岁,在日本,女孩都很早熟,20岁的时候,就什么都经历了。可跟枫在一起,无论如何火热,他都会刹住说要珍惜我。”
“然后,爸爸死了,我经营‘画王’很是吃力,那次本来是一次普通的逢场作戏,不知怎么演变成了援助交际,而枫,如何接受得了他那么珍惜的我……”
月光洒在娜拉美丽的脸上,圣洁而忧伤。
“于是,他恨,恨我,更恨‘画王’,为了毁了‘画王’,他不惜毁了他自己毁了我。”
娜拉的诉说和忧伤都无懈可击,可叶扬并没有感动。
“可是,这些并不是重点吧!”叶扬低低、却果敢地说:“你说爱草那君,为何要嫁给东条君?如果说是为了‘画王’,草那和东条对于‘画王’的效应应该是不相伯仲的,可娜拉小姐却选择了东条君。”
叶扬开始滔滔不绝:“嫁人后仍在丈夫的视线底下对另一个男人说爱,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你真那么爱他,不是应该放了他吗?难道你不知道,你越是说爱他,他越是痛苦?”
娜拉小下子被打败了一样,喃喃地说:“是的、是的,我应该放了他,可是我不那样做……”
“为什么?为什么不!”叶扬摇着她的肩大声问。
“……”娜拉的眼神开始溃散,叶扬还在问。这时joy不知怎么出现了,把娜拉从她手中救出,轻声安抚着,回头对叶扬扬起淡淡的、涩涩的笑:“我得送她回去。”
几步、又回头,笑容未减未变,却很柔和地揪心:“有时候,爱,先有了义务,就没有了权利。”
叶扬不知怎么回到了“画王”,只有草那的办公室灯仍亮着。轻轻地推门进去,是草那错愕的、满是泪水的脸。
娜拉延续着柔和地揪心的心境:草那,你伤害她的同时,也在伤害你自己呢。
她装做什么也没看见,只轻轻地关上灯、关上门,退了出去,留他一个哭泣的时间和空间……
从那一刻起,叶扬想,一年,不短呢,只用来做一个梦,太苍白了点。我得写点什么,我要为草那写最好的稿,写配得上他唯美的画的稿!
在另一个工作室,叶扬摊开了稿纸,心里有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她得先用文字诠释。
草那出来的时候,叶扬已经趴在稿纸上睡着了,他看着她,眼中有点什么在闪动,上前、轻轻地抱起了她。
车开到海边的时候,叶扬醒了过来,她把草那的外套拉到下巴,眼睛困惑地转。
草那打开车门:“下车吧。”
午夜的海,温柔地轻拍着岩石,海风是微咸的,一切都那么安适恬然。
草那当着叶扬的面,点燃了那一达不及格的画稿,一张又一张。等烧到有娜拉小像的稿,叶扬下意识地伸手拦住,草那却坚定地:“都过去了,我要重新开始。”
渐渐化为灰帜,叶扬想:爱情不也如此?轰轰烈烈的燃烧过,然后呢?留下的是贝壳的坳哭还是稻草人的沉默?谁也不能说自己的感情是永恒的,但是,有些爱情,却是辞进胸膛的匕首,拔出来,是彼此的粉身碎骨。
草那却忽然孩子气地叫:“看!好美的星空!”
叶扬没有抬头,她看着草那眼中的星星,说:“草那,这些星,就像她的过去一样,无时无刻的在你的头顶上,你永远也逃避不了,也许试着用心去看看它们,就会忘记瑕疵。”
草那望着叶扬,久久地。在潮水泛滥的前一刻,他惟有再次拥紧叶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