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资治通鉴吃瓜的日子》拥万厘

3、三家分晋

　　苏慕知的目光从窗外用死人肉充饥的人身上移开，打量不远处的城门。
　　“阿红啊，你跟着我也有二十年了——”靠近城门的士兵把老马杀了，狠狠抹掉眼泪：“尹铎大人宽厚爱民，我不能让他和主上饿着。阿红你放心，等打赢仗了，我就把马鞍埋在你最爱的南山破，年年都去看你。”
　　已经到这地步了吗？
　　城墙被淹，仅余六尺。
　　智瑶在城墙下巡视，端坐在左侧，魏恒子在中间驾车，韩康子在右持矛，离智瑶远远的，还有一人站在车后方，一言不发。
　　“余如今才知道，水也可以灭城。”智瑶用手比了比没被淹的城墙，懒洋洋地感叹：“赵无恤不如你二位识相，懂得直接把城给余。你们看，像这样用水冲了一遍，还剩些什么呢。”
　　魏桓子用肘碰碰韩康子，韩康子轻踩了一下魏桓子的脚。
　　因为他们都懂得智瑶的言下之意——
　　魏家都城安邑和韩家都城平阳都有光明的未来。
　　哦不，是汾河的水和绛河的水分别可以用来灌他们的都城。
　　一路无话，智瑶回到帐篷后，絺疵跟了进来。
　　“他们二人恐会倒戈。”
　　智瑶倒了一杯酒，示意絺疵坐下，也给他倒了一杯：“到手的土地不要，反而要同赵氏一齐反我吗？”
　　絺疵谢过，一饮而尽：“晋阳将破，那二人却面有忧色，赵氏亡，下一步您要对付的就是他们了，他们怎么肯束手就擒！”
　　酒杯中的液体轻轻晃动了一下，坐在帐篷中的青年宛若天神，俊美无暇，眉眼深刻，尤以噙着笑的薄唇惹人心烦，看向絺疵的目光犹如寒石坚硬，气势凌人，不容置喙。
　　“先生，我要赌一把。”
　　“楚国崛起南方，已有问鼎中原之势，如今诸侯国中独我晋国实力最盛，只是苦于内乱纷纷。”
　　“先生，若赢了，假以时日，我便是天下共主。”
　　“若输了，不过一条命，他们想要，拿去又如何。”
　　“总归是晋国百姓，跟着我的人，也不至于失去性命。”
　　“先生若是忧心，我即刻着人送您出使齐国。”
　　絺疵瞧着面前雄心壮志，通身气派的青年，没有接话，反倒叹一口气，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告别礼，走出了帐篷。
　　作揖的手缓缓放下，智瑶突然咳嗽一声，捂住强忍着的血，往后踉跄地倒在座椅上，他苦笑一声，忍不住想起几月前被刺杀时，智国挡在面前流出同宗的血。
　　他何尝不知，这是一招险棋。
　　智国已死，智宵优柔寡断，虽有治国抱负，生在乱世，毫无作用。
　　他没多少时间了。
　　不统一晋国，他一死，智氏必亡。
　　只有促成晋国一统，智氏全族作为晋国百姓——
　　尚有一线生机。
　　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赌这一线生机。
　　至于无辜的人，便不要来送死了。
　　-
　　苏慕知趁着夜色混进了赵襄子家臣张孟谈在树上的棚子。
　　“你说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张孟谈狐疑地看着眼前穿着湿麻衣的落魄女子，“城被困，粮食尽，百姓士兵皆冻饿成病，军心动摇，民心涣散，你要如何助我？”
　　“我轻功不错，可助你与手下人出城。”苏慕知自信地说：“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今日我能在这里便说明了我所言非虚。”
　　张孟谈沉默半晌，眼神忽然放光：“好啊，好啊。”他拍了一下手，“姑娘如此助我，可有什么想要的？”
　　“给我一些吃的就好。另外，”苏慕知说：“不必把我的存在告知计划外的其他人。”
　　张孟谈急忙禀告赵襄子后，在苏慕知的掩护下悄悄出了城门。
　　待他与外面韩魏二人商议完毕，苏慕知脚下发力，携他进了城内。
　　小团子在苏慕知耳边转着：“宿主大大……你怎么还会这个？”
　　“天生的。”苏慕知被安排在附近的一个树棚里，一脸严肃道。
　　小团子又单纯地相信了，biu的一声没影了。
　　夜黑风高。
　　约定的时日已到，张孟谈把他的心腹士兵交给苏慕知带出城外。
　　苏慕知藏在树干后，等着城门大开。
　　等了一会儿，她问小团子：“待会儿是不是该打起来了？”
　　“韩魏二氏已经被张孟谈说服了，守堤的人一旦被你带出来的士兵所杀，智伯军队就会被倒灌，然后，韩魏两方军队会从两翼夹击，同时赵襄子听到动静，就会大开城门，从正面攻击智伯。”小团子落在她肩上：“宿主大大，我们要不要先回城里？”
　　“不用了。”苏慕知靠在树干上，隆冬严寒，长风四起，搅着她脸颊未束起的几缕发丝，她轻轻的声音消失在风里：“能目睹三家分晋，也不枉我来这一趟。”
　　城门大开，马蹄飞扬，从苏慕知的背后掀起一阵阵排山倒海的声响。
　　她屏住呼吸，隐藏气息。
　　血流成河，沾红了苏慕知的鞋子。
　　【恭喜宿主完成最终任务点：三家分晋】
　　【获得积点：6】
　　【积点总数：10】
　　【跳转时空……】
　　“等等。”苏慕知突然出声，“小团子，我想再留一会儿。”
　　赵襄子庶子出身，心胸宽广，但却把智瑶的头骨雕刻上漆，当饮酒之首爵。
　　有点崩人设，所以她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接收到宿主请求，已同意】
　　小团子飞到苏慕知眼前，“宿主大大，系统商城已经开启了，你可以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它落在肩上：“放心吧宿主大大，系统商城是不会随着积点低于10而关闭的。”
　　苏慕知闭上眼睛，默念商城，脑中顿时出现琳琅满目的商品，吃的用的，日常品都很便宜，一积点可以换一个月的无限量任意吃食。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例如说隐身丸，易容丸……甚至还有军舰，还有一些内容则是灰色，打不开。
　　她思索片刻，用3积点换了一个隐身丸。
　　隐身丸出现在她手中，她挑了挑眉，放进嘴里含着。
　　好像是，巧克力味的？
　　从树后出来，向小团子确认自己隐身了后，苏慕知迈步大咧咧走到被擒住的智瑶旁边。
　　多年不见，智瑶风采依旧，美人战损，不失贵气。
　　赵襄子和魏恒子虽然在场，却站得较远，从容地讨论分地问题。
　　唯有韩康子得意地站在被打断腿，被迫跪着的智瑶面前，毫不留情地朝他怀中踹了一脚，智瑶吐了口血，一声不吭，身形摇晃了几下，又支起手，艰难地撑起身体。
　　“智瑶，你当年那么对我的时候，可有想过你会落到今日这番境地？”韩康子蹲下来，紧紧拽着智瑶散开的长发，逼他满脸血污的脸抬起，直视自己。他大笑两声，“看看，这就是现在的你，比我当年还要不堪！”
　　“我智瑶不堪。”他听着赵魏二人的话，心中悲凉，似乎感觉不到头上的疼痛，习惯性想要挑起一抹笑意，却牵扯到脸上的伤口，闭上眼睛：“是。”
　　在场几人皆诧异，韩康子也就算了，想不到一贯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智瑶居然也会认下贬低他的话语，当真是，虎落平阳。
　　“智氏族人并不真心服我。”智瑶的手紧攥沙石，忍着痛意，“当初支持智宵者颇多，不过是碍于前任宗主的命令，不敢不从。”
　　赵魏二人停下谈话，大致明白他在为族人求情，心下皆不屑。
　　“我与你们积怨已久，多说无益。”智瑶睁眼，见他们神情，心已然冷了三分：“但倘若将我剥皮削骨可解你们恨意，让我族人死的稍微痛快些，也好。”
　　“剥皮削骨，你敢？”赵襄子颇为复杂地开口，在城中被困这么多天，他对智瑶怨气更甚，只是他天生心软，见智瑶这般，倒说不明多出几分欣赏。
　　“你若愿意，将我的头骨拿去，雕刻上漆，拿来饮酒也成。”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了一瞬。
　　“谁要拿你的头骨喝酒？”韩康子晦气地甩开攥着的头发，离得远些，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时日。
　　魏恒子不语。
　　赵襄子默默看了他半晌，低头和魏恒子商量了两句。
　　“呵呵，我就不了，要拿你拿吧，你说的也是，你我也有不少旁系女儿嫁入智氏，”魏恒子别过脸去，不看接下来的画面：“一味赶尽杀绝，倒寒了不少你我族人的心。”
　　“不止我们三人，军中众人对你也颇有怨气。”赵襄子低头。
　　“那你们待如何？”
　　“死后再剥皮削骨难解他们怨气。”赵襄子说：“此刻士兵们都还在，我让他们走近些，你不要反抗，我们活生生把你的头骨挖出来，日后有机会，便放你族人一条生路。”
　　智瑶听闻竟扯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就像苏慕知第一眼看到的一样，在隆冬中恰如七月阳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