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磨合 ...

  •   没多久我就发现我和恩之有着不太容易调和的速度差。总是我等她。我总是急匆匆地从一个地点奔赴向下一个地点,不想迟到、不想浪费时间。而她不。在我眼里,她似乎只是不愿意看起来急匆匆。

      她吃比一般女生要更多的饭,也吃得慢。她比一般人走得慢,也走得更远。我是校园学习规则的卫道士,而她总在规则界限上试探。但大概是因为我们的成绩都还不错,我们虽整日厮混在一起,班主任红姐也没说什么。两个女孩的亲密,她其实也有责任。红姐是个三十来岁的老牌教师,微微发胖,戴着一副会变色的近视眼镜——阳光下就会变色成墨镜,有时室内光线强一些,镜片会变成茶色。那副变化莫测的眼镜背后,是一双目光严厉的眼睛。

      她总是说一不二,教授我们的言语都铿锵有力,她很正派,对班级里发生的好事坏事赏罚分明。大概是因为池恩之是背井离乡孤身一人来东城求学的学生,红姐对她多有关注。也大概是因为军训时我非常遵守规矩的优秀标兵形象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也很关爱我。开学没过一个月,教室座位重排,池恩之成了我的同桌。

      才开始一起学习,看不出什么高下,但我总疑心恩之的入学底考试要比我好太多,因为那些摸底题,几乎全是照着一般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标准编写的,好多概念我连听都没听过,几乎形成我开启高中生活的阴影。我确定我很多题都不会,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都会,我不敢问,怕我担心的事情成为事实。

      像是随口一提,班主任红姐在她的物理课上教到某个知识点,有些欣慰地感慨:"你们入学摸底考里,就这个知识点我出过一道题,所有新生里面只有两位同学做出来,一个三班的朱青矢,一个我们班的池恩之。"

      那一刻,那种没有"被选择"的失落感又回到了我身上,同桌池恩之此时浑然不觉,她挺直了背接受大家赞叹的目光,下一秒偏头朝呆愣住的我扑闪着大眼睛笑笑。还有朱青矢!小学和我争第一的朱青矢! 现在他们两个都在我前头了。

      我开始尝试磨合自己与池恩之之间的时间差。和她一起吃饭,吃饭也吃慢一点多一点,走路也在校园里绕远路。绕远路可以找到很多人迹罕至的角落。比如体育中心后台空荡荡的二楼,连着中心二楼长廊走到尽头那间布满灰尘的储藏室;比如实验楼废弃的室外旋转楼梯,层与层之间只用一扇铁栏栅挡着,手腕细如我和池恩之,都能轻松从铁门栏栅间探手穿过去开锁;比如媒体馆二楼的室外阳台,虽然看似有一扇门关着锁着,其实你若花点时间,握着那门把手,用脚抵着那门轻轻将门往上一提,提到正好巧妙的位置,不用钥匙,也能打开门到阳台上去......

      池恩之眼睛尖、胆子大、身形灵活,周五放学的黄昏里她神秘地叫我守好媒体馆二楼的楼梯口,说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极力压抑着内心被人发现的恐惧,一边守着楼梯口,一边只盼望正在扶门的池恩之赶紧打开阳台门躲出去。

      周五的晚上对于高一的学生而言,是具有自主选择性的。有些学生会选择回家,毕竟学业也不那么紧张;有些学生没得选择,比如池恩之,只能继续呆在学校里;有些学愿意留下来晚自习,比如我,当然我也可能是为了陪恩之。

      我们迅速跨过那扇门,走到阳台上。但当我看着她异常激动的、如发现了新大陆并且要展示给我看般的表情时,我预感到我可能会后悔,后悔这周又来陪池恩之胡闹。

      她指着阳台墙边,一路通到楼顶的钢铁制结构说,"我们去房顶。"

      去房顶!我才认真看那钢铁制的结构是什么东西,大概能称之为\"楼顶爬梯\"。以前看过一些下井的画面,通往井底下的梯子,一般是与地面垂直的、焊在井壁上的梯子。下井的人就戴着安全帽,安全帽上闪着探照灯,手脚都小心,不时晃着安全帽上的探照灯侧头看看底下井底的状况。就是那种梯子!只是在这个情景下,那梯子往楼顶通去。有多高呢,三层楼的高度是有的。看不到楼顶是什么样子。

      "别怕,我爬过。抓紧就行了。"池恩之攀上爬梯,就要往上爬。

      我迅速往周围环境扫视一眼,阳台正对着校外,车水马龙少有行人,哪怕行人也一般不会抬头看这个高度;侧对着学校操场,此刻操场上只有寥寥几个散步的人,但若从操场上看过来,这个阳台显得太角落了:人们可能看得到爬在阳台上张望的我,而爬梯上吊着的池恩之却应该在视线盲区。她根本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看着池恩之在风里瘦小的身形,摇摇晃晃,手和脚却好像吸在爬梯和简陋的护栏上。那钢铁结构大概是浇灌在钢筋水泥里的,看起来像钢筋本身,很牢固。她停在半空,我徒然地希望她意识到危险性,改变主意了,但她只是像下井的人用探照灯探视井下状况的身形那般,静静地探照我。我马上也攀上爬梯了。

      钢筋抓在手里很粗糙,锈迹斑斑,透着冰凉。我的手心流着冷汗,脚小心翼翼地探到钢筋,踩稳,一阶一阶慢慢向上爬,风在耳畔呼啸。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确信这横着的梯面不会突然断掉,我们也不会忽然松手往下掉。但我觉得大腿虚,脚也踩得虚,也不敢向下望,只抬头看池恩之,她的臀脚在我头顶,看起来很坚定。其实哪怕此刻她要是想要往下退,我绝对双手赞成,但此刻她把我的手焊在钢筋上,引着我想上爬。

      她爬到最高处了,消失在我向上看的视野里。我感到害怕,怕爬得太慢被哪个无聊抬头的人看到,我迅速地爬完最后一段梯子,房顶的平台映入我的视线里,这时日光渐柔,有铃声在校园里响起,像是炸在我脑子里。眼前是一片视线无遮挡的城景,从校内到校外,落日的景观尽在眼前,温柔的余晖洒在这片广阔的房顶上。

      池恩之伸出手,把我从梯子上拽到了房顶。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