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鲸》梨花坠雪

34、寻找

　　鹿海在房屋转让合同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早在去年的三月开始，就有人来找过鹿海。

　　因为想要开发大型旅游场所，统一化的管理与建设成为了必须。

　　但是鹿海一直没有答应。

　　岛上的其他住户越来越少，逐渐只剩下一些念旧的老人。

　　王奶奶与陈爷爷在年前也被家人给接走了。

　　鹿海在收拾着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要远行的话带太多东西也会很麻烦的。

　　“鹿海，我们真的要走吗？”

　　“嗯。”

　　“怎么了？”

　　“没事...”

　　“你在想什么呢？”收拾完的鹿海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林鲸。

　　这几天林鲸都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

　　听到要回家不是应该开心的吗？

　　“鹿海，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当然！”见林鲸没有接过酸奶，鹿海干脆直接将酸奶往林鲸的脸上一贴。

　　冰凉的触觉让林鲸精神为之一振。

　　“房子都卖了，当然要走了。”鹿海在林鲸的旁边坐了下来。

　　“鹿海，你要不要再想想…”林鲸认真提议。

　　见到林鲸一脸认真的模样，鹿海有些疑惑。

　　为了好好说话，鹿海换了个坐姿，他将两条腿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面对着林鲸直直地坐着。

　　鹿海咬着手中的吸管，眉头微锁着盯着林鲸，随即直白的问道：“怎么想？我都签好字了可不能反悔。林鲸，你是在担心我吗？”

　　林鲸点头。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鹿海吸了一口酸奶，香蕉味的，是林鲸喜欢的味道。

　　鹿海皱眉，略显嫌弃地将酸奶丢到了林鲸手里：“你喝吧。”

　　“不好喝吗？”林鲸下意识地吸了一下手中的酸奶，很好喝啊。

　　“你不是不喜欢香蕉的吗？怎么会喜欢喝香蕉味的酸奶。”鹿海不理解。

　　“不知道。”林鲸说，他就是喜欢这个味道，不喜欢香蕉。。

　　“……”

　　“算了！”鹿海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决定放弃询问，反正他搞不懂林鲸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先去睡觉了。”鹿海打了个哈欠，向林鲸挥挥手示意先去睡了。

　　这天夜里，直到听见林鲸熟睡的呼吸声，鹿海才睁开了眼睛。

　　鹿海一直没有睡着，因为心里装着事情。

　　其实，那天他接到的电话，得到的消息是没有找到林鲸的家人。

　　没有找到，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对于鹿海来说，却是如重释负。

　　要是没有林鲸家人的消息就好了。

　　因为他曾这样想过。

　　这样自私的念头，让鹿海一直无法原谅自己。

　　“对不起...”

　　“我一定会…带你找到家的。”

　　寂静里，鹿海的声音清晰可闻。

　　……

　　不知名的海上，一艘巨大的轮船正在平稳地航行着。

　　鹿海不知道林鲸的家在哪里，但是林鲸说过，他的家四面都是大海。

　　那就去有大海的地方，鹿海想。

　　即使没有方向，但是只要不停地走下去，总归有找到的那一天。

　　夜晚，海风穿过甲板，扬起了窗边的帘子。

　　鹿海在半梦半醒之间睁开了眼睛，却在此时刚好看见林鲸离开房间的背影。

　　“林…”鹿海甚至还有来得及叫住林鲸。

　　鹿海还没有完全清醒，愣了半刻才急忙追了出去。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么晚了，林鲸到底去干什么了呢？

　　外面长长的走廊，早已经没有了林鲸的身影。

　　鹿海一直追到了外边，也没有寻到林鲸半点踪迹

　　海风吹得鹿海耳朵哗啦啦作响，视线也被乱飞的头发遮挡着了视线，想大声呼喊，却又怕吵醒船上其他的人，鹿海有些许的焦躁起来。

　　宽广无人的甲板，一览无余。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

　　鹿海四处茫然，他无意中地抬起了头，恰好扑捉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那个身影悬空在高高的船舶栏杆之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猛烈的海风掀走。

　　熟悉的身影，让鹿海的呼吸刹那间停止。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鹿海却没有半分惊喜。

　　“林鲸，你在干什么…”鹿海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

　　然而就是那么半分钟的犹豫与小心，林鲸就当着他的面，笔直地坠落下去。

　　“林鲸！”

　　鹿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狂奔而去，可是抓住的仅仅是看不见的海风与空气。

　　鹿海的神经，刹那间崩溃。

　　眼前的海面漆黑不见底，偶尔有白色的粼光闪烁，海风还在不停地刮着，刮得鹿海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鹿海握紧栏杆，吃力地站了起来。

　　“回来你死定了！”鹿海咬着牙，没有犹豫地翻越过栏杆。

　　就在鹿海闭上眼睛要往下跳的时候，在那遥远的深邃的海底深处，传来了一道动人心魄的声音。

　　悠长的，遥远的，如同远古沧桑的呼喊，孤独而空灵。

　　鹿海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此时一个硕大的身影从海底一跃而上，巨大的浪花在其周遭瞬间绽放开来。

　　鹿海睁大了眼睛，被其深深地吸引住。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秒，它就沉入了海底，如同昙花一现般，短暂而梦幻。

　　海面重新归于平静，仿佛刚刚就是一场梦。

　　鲸？

　　蓝色的…鲸？

　　怎么可能？！

　　不是说蓝鲸都灭绝了吗？

　　可是刚刚，他看见又是什么…

　　“噗通”一声，鹿海一头扎进了海里。

　　冰凉柔软的海水顷刻间将鹿海包裹起来，让本来还自由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鹿海又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任凭自己无止境地下坠，而是在快要失去意识之前本能地张开了双手。

　　鹿海会游泳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他来不及惊喜，他还要找林鲸。

　　海底很暗，什么也看不见，鹿海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

　　仿佛前方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鹿海始终朝一个方向游去。

　　直到看见远处惊奇的一幕，鹿海才停了下来。

　　无数发着光的海底生物围绕着一个巨大的蓝色的大鱼兴奋地上下跳动着。

　　而被围在中间的蓝色大鱼则不停地摆动着尾巴，上下翻滚，在远处观看的鹿海都能感受到一股高兴的气息传来。

　　是…蓝鲸。

　　鹿海决定悄悄离开，他以为会找到林鲸的。

　　毕竟，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另一边还在翻滚的蓝鲸却突然停了下来，它也感受到了鹿海的存在。

　　一人一鲸，就这么远远地对视着。

　　而刚刚还要准备离开的鹿海，却在此刻停住了。

　　因为眼睛。

　　蓝色的眼睛，和林鲸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