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柏》九分醉

50、第五十章

　　陆一帆下意识想问为什么，可沈萤似乎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先一步说了，“我不想回去，能拖一天是一天。”
　　他知道她的意图后，也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在离家这么远的一个地方住下来，怕遇到认识她的人。
　　沈萤把矿泉水放到床头柜上，“你饿吗？”
　　陆一帆抬眼，说：“还行，你呢？”

　　“我饿了。”
　　“那我点外卖？”
　　沈萤点头，随后嘱咐了一句，“你先随便点点，晚些时候我们再出去吃顿大餐。”
　　陆一帆应了声好。

　　在他拿手机点外卖的时候，沈萤把行李箱打开，然后拿出一包洗脸巾和一个牙具盒，“我去洗把脸。”
　　陆一帆刚好点完外卖，放下手机，目送她进了浴室。

　　大约二十分钟后，外卖到了，俩人一块吃。
　　沈萤在高铁上没法睡，强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吃完外卖的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霎时放松了，变得又倦又困。
　　“我去床上躺会儿，晚点你叫醒我。”
　　“好，你去睡吧。”

　　沈萤抱着被子，歪着头，喃喃道：“你要是困了的话，也睡会儿。”
　　陆一帆将整个房间扫视过一遍，唯一能睡的地方只有那张白色的大床，沈萤正躺在上面。
　　她一个人占不了多少面积，剩下的位置够他睡的。
　　可他敢吗？
　　他不敢。

　　沈萤一觉醒来，发现外头已经暗下来了。
　　房间里灰蒙蒙的，她看见桌案前边伏着个人。身形轮廓与黑下来的角落相融合，因而显得庞大，像一只巨型野兽。

　　已经六点多了，沈萤睡了将近三个小时。现在的她浑身舒畅，精神抖擞。
　　房间的灯亮了起来，陆一帆似乎有所察觉，身子动了一下。
　　等沈萤下床，穿上鞋子，还没等她走到桌旁，他就猛地抬起头来。

　　“醒了？”沈萤问。
　　陆一帆往传来人声的地方转过头去，脸上有趴着睡的痕迹。
　　“你怎么在这儿睡？”
　　“没睡，我只是眯了一会儿。”

　　沈萤看他宁肯趴在桌上睡得不舒服，也不愿意去床上睡，“真够老实的你。”
　　陆一帆没听清，问：“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她也知道他不会乱来，所以才这么放心地让他进来，“我收拾下，一会儿出去逛逛。”
　　陆一帆轻声地嗯了一下。

　　出去逛街的时候，沈萤给陆一帆买了件毛衣。
　　陆一帆不肯要，“你不是还要存钱吗？别乱花了。”
　　“给你买东西，怎么能说乱花钱呢？”
　　“我有衣服穿的。”

　　沈萤拿着毛衣，理直气壮地说：“可那些都不是我买的。”
　　陆一帆微怔，想了想说，“那你买其他的，给我吧。这毛衣三百多，太贵了。”他自己平时买的衣服都是几十块钱，很少有超过一百块的。
　　“虽然是贵了点，但是可以穿两年啊，性价比还是挺高的。”她原本是想自己买好了送他，可不知道他的尺寸，怕买了不合身，这才拉着他过来买。早知道这么难说服他，她还不如先买了。

　　“穿不了多久的。”
　　“新年不是要到了吗？这件毛衣，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沈萤看着他的一双眼，认认真真地说。
　　陆一帆见状，也不好再拒绝。静了一瞬，他说：“好，那我收下了。”

　　付完钱，沈萤从店员手里接过装了衣服的袋子，反手给了陆一帆，“给你拜个早年，新年快乐。”
　　他笑了笑，回说：“新年快乐。”

　　逛完街，沈萤和陆一帆去吃了顿火锅。
　　吃完已经十点多了，陆一帆把沈萤送回去。
　　冬天的晚上，大家能窝在家里的都窝在家里了。即便有人出现，也是低着个脑袋，步履匆匆。
　　宾馆门口的灯很亮，右边竖着停了辆黑色的电动车，挡了一部分的玻璃。
　　“我就送到这里，你快进去吧。”陆一帆对沈萤说。
　　她点了点头，但没挪脚步。

　　风呼呼地吹，俩人头发飞扬着。
　　“我明天就直接坐车回家了，你不用来接我。”
　　“好。”
　　好像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她往前走。

　　陆一帆倒是没急着走，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沈萤走了几步，忽地刹住脚。
　　正当陆一帆纳闷时，她已经转过身，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飞奔而来。

　　风卷起地面上的尘土，打了两个圈又停下。
　　沈萤往陆一帆的身上扑，没有一丝犹豫。
　　陆一帆怕她摔倒，迅速抽出插在上衣口袋里的两只手，抱住了她。两个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像两只笨重的熊。

　　虽然隔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但沈萤却依旧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一下紧接着又一下。
　　“你来接我的时候，我就想抱你了。”可那时候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她不太好意思抱。
　　陆一帆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也是。”

　　夜幕下，天空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
　　雪轻飘飘的，落到了他们俩人的身上。
　　——

　　回到家的第二天，沈萤出门去找林怡。
　　这一趟出来，她没提前跟林怡说，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她扑了个空。

　　简梵跟告诉她，林怡不在店里。
　　不在店里？
　　“她下班了？”
　　“不是，她回老家了。”
　　沈萤确实记得林怡说过她们家都是从外地过来打工的，想想也是，临近年关了也确实该回老家过年了。

　　沈萤想了想，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她想着如果林怡回来的时候，她还没回学校的话，那到时候再找她出来玩也行。
　　没想到，简梵说：“她不回来了。”
　　“啊？”沈萤瞬间呆若木鸡。

　　简梵左右看看，然后对沈萤说，“我快下班了，待会再跟你说吧。”
　　沈萤尚未从刚才的打击里走出来，楞楞地点了点头。

　　在一家新开的奶茶店里，沈萤和简梵面对面坐着。
　　“你想说什么？”沈萤知道简梵肯定是想跟自己说点什么的，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等她下班。更何况以前的她，还跟自己闹过不愉快。
　　简梵显然也想起了以前的事，“先跟你道个歉，之前那次是我说话太过分了。”
　　“没事。”沈萤不介意，简梵就像林怡之前讲的那样，人大大咧咧的，性格直率，没有坏心眼。

　　简梵说，“你应该都不知道，林怡走了吧？”
　　沈萤摇了摇头。
　　简梵对她说，“林怡一个月前就走了。”

　　“一个月前？”
　　“嗯。”
　　沈萤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问：“为什么？”
　　简梵叹了口气：“虽然林怡自己说是因为他们家都要回老家发展了，所以她也得跟着回去。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沈萤等着简梵继续往下说，可她却停了。

　　默了片刻后，简梵再度开口，“你不知道吧，其实我跟林怡是老乡。”
　　沈萤眼睛微微睁大，这个消息她第一次知道。
　　“我们那个地方小，发展十分落后，很多人为了挣钱都去别的城市打工了。所以，你可以知道林怡给出的理由并不可信。”

　　沈萤点了两杯奶茶，她和简梵一人一杯。但俩人的奶茶一直放在桌上，一口也没喝。
　　照简梵的话来看，林怡离开是有别的原因。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走吗？”

　　简梵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说，“十月份的时候，我们店里原先的店长辞职了，所以店长这一职位就空了下来。当时，我们店所有人都觉得老板会让林怡当这个店长。毕竟她工作那么认真负责，而且人也很好。有她在，店里的销售额也比之前好很多。”

　　沈萤点着头，说：“确实，她很适合当这个店长。”除了她，沈萤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胜任。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
　　“老板娘私底下也跟林怡说过，店长会让她来当。但考虑到她没经验，想让她先适应一段时间，等上手之后再让她当这个店长。”

　　沈萤觉得哪里不对劲，“老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梵冷哼一声，“意思就是让她拿着当员工的钱，干着店长的活呗。”
　　沈萤气不打一处来，“这也太过分了吧！”
　　“她就是看林怡好欺负，林怡自己也傻，以为老板娘说的是真的。她觉得自己身上担子重，比以前还负责，什么事都操心。半个月下来，人就累得都不像样了。更可恶的是什么，林怡累死累活干了一个多月，结果老板娘领了个人过来，说这人以后就是我们店的店长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光是听着，就已经让人火冒三丈了。

　　简梵越说越来气，语气加重，“林怡这要是还不走的话，那就真成傻子了。”
　　其实当了店长，薪水也只是多了几百块钱。而老板娘这么做，会让林怡觉得失望和寒心。
　　沈萤了解林怡，她能体会到当时的她有多失望。
　　只不过，她非得离开这座城市吗？辞掉这份工作，去别的地方上班也是可以的吧。

　　“你确定，她不会再回来了吗？”
　　简梵点了下头，“即便她不在老家那边找工作，也会去别的城市。但这里，我想她是不会回来了。”

　　临走时，沈萤对简梵说，“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简梵抬眼看她，“不用谢，我就是想找个人吐槽一下。”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她真心诚意地说。

　　简梵默了片刻，“等过段时间，我也要辞职了。”
　　沈萤先是觉得吃惊，但随即想到林怡的事，觉得有这样的老板，保不齐哪天简梵也会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辞了也好。”
　　简梵说：“是啊。”
　　“那你找到下一份工作了吗？”
　　“还没，到时候再看吧。”
　　沈萤默了默，说了一句：“希望你可以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

　　简梵听见她这话，笑得前仰后合。
　　沈萤有些尴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简梵笑够了停下来，缓缓地说，“我们这种人也就这样了，要份工作也只是混混日子。”
　　沈萤抬眼望向她，内心五味杂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