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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旧梦八十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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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深秋,苏州寒山寺来了位特殊的老人。
老人今年已有百岁,高高瘦瘦,满头银丝。
隐隐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但老人身体不好,受不得凉,常常整宿整宿的咳。
寺里的人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只知道她姓顾,来这儿养病。
老人好像也忘记自己叫什么了,有人叫她顾老太太时,她总是一脸茫然,半天才反应过来。
彼时是寒冬,老人盖着张厚厚的毛毯躺在椅子上,是了她想起自己姓顾,叫顾岚灵。
山岚的岚,灵秀的灵。
顾岚灵出生于1892年的春天,那年正是光绪18年。
南京城里,顾府一片喜庆,锣鼓喧天,张灯结彩。
为何?只因顾岚灵往上已有两个哥哥,且他的父亲顾南海总盼着儿女双全。
顾岚灵自幼生的聪慧,刚学会说话时,除了叫爸爸妈妈。就是咿咿呀呀跟着祖父读诗,祖父是个教书先生,说她是块读书的好料子。
因着顾岚灵在四岁时,顾南海专门请来了西洋先生教她读书识字。
顾岚灵不喜西洋先生。只因那西洋先生说话总是怪怪的,还留着八字须。她喜欢跟祖父读诗,那诗不似西洋老口中的别扭,是温温柔柔,像江南春水一样绵延千里的。
就这样,顾岚灵不喜欢的学到了十八岁。
她很开心,觉得自己像只鸟终于可以飞出笼子自由翱翔了。
1912年,民国元年。二十岁的顾岚灵第一次出远门,她去了苏州游玩,去了寒山寺。
在寺里她听了一句“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一句好听的诗配上满怀少年意气的声,就会愈发有意境。
顾岚灵寻声望去,声音的主人面容清朗。尤其是一双眉眼生得极好,眉如剑,眼若星,只一眼便叫人不能忘记。
顾岚灵后来离了苏州回了南京,还是会时时想起,时时梦见。那清朗的面容让她不由自主的脸红,甚至像是害了相思病。她希望再次遇见那个少年。
1914年秋,民国三年。二十二岁的顾岚灵成了婚,对方是留过洋的,日日西装革履,说着留洋的那般好。她千千万万般不愿意,因为她在等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顾岚灵再次见到那少年,已是一年后。
她偶尔在杂志上看到过一片文章,写的是关于当代青年该崇尚自由,科学,进步。文字柔和却又带着青年的朝气和蓬勃,仿佛从纸上跃然而起。那一瞬,她好像找到了思想和灵魂的交汇点。
那一刻,顾岚灵真想立即去见见文章的主人。
等到顾岚灵见到文章的主人时,激动之余更多的是惊讶。那寒山寺的少年已成长为青年,可面容却一如既往的清朗。
青年叫林宴知,宴席的宴,知音的知。
顾岚灵很开心,她与林宴知很相似。他们一样的喜欢诗词,喜欢苏州。
在屋檐下他们共听冷雨,在夏夜里他们轻拂晚风。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1919年,林宴知下了牢狱。
自那以后,林宴知很少来找她了。
1920年,顾岚灵再没有在南京城里见过林宴知。
但偶尔收到过林宴知寄给她的信,信中写到的会是写给她的,会是他自己写的文章。
1920年至1923年,彼此通信三年。
1925年,顾岚灵离了婚,在女校教书。
此后终身未嫁,一生无子。
1927至1937十年间不曾太平。
顾岚灵想她的林宴知也许早就死在了站场上,也许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1992年,顾岚灵已是百岁。
她与林宴知相识不过短短一瞬,相处不过八年,却想念遗憾了数十年。
顾岚灵不曾想,八十年后再次回到寒山寺竟是“在处有芳草,满城无故人”。
1992年寒冬,顾老太太这位百岁老人逝世于寒山寺。
一场旧梦八十载,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