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昭昭》无意不惊

5、娘亲

　　我抬头往往天空，明明是正午时分，可是天上却是一点云彩也没有。无端地，连平常那撩拨云朵的风也消失了。明明是正午，却看不见太阳。我嗅见空气里弥漫着天气过热后土壤会挥发的灰尘味，大概是前几天太热了罢，今日这热不热闷不闷的，应该是要下雨了。可明明是正午。

　　稍微微抬头发呆过后，我便径直走进了皇后娘娘的宫殿，待劳门口的小宫女通传后，是雪青姑姑——母后的贴身侍女亲自来接的我。

　　为什么不是母后？

　　可是我却对这样的待遇习以为常，如果换做阿兄，或许她会来，或许也不会来。雪青姑姑先是微微对着我福了一身，才道：“太子殿下万安。”

　　又来——如果说只是舅舅一人认不出我，我尚可以把那原因归结为夜色，和父皇谕旨里明白地要求舅舅找的是阿兄，所以舅舅会更愿意相信陛下的话，认为我就是太子。可是，我从小由雪青姑姑带大，她陪伴我的时间，甚至比母亲陪伴我的时间更多，为何？为何我这个临淮公主却好似消失在他们的世界了一般。

　　我没有理会雪青姑姑，直接越过她，进了主殿。而我身后，雪青姑姑愣了半晌，嘴角浮现了一丝苦笑，便跟着我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母后”我跪下行礼。

　　软榻上的华贵妇人并未因孩子的到来而有什么不同，她仍是卧躺在那张贵妃椅上，应当是在假寐。不知这种于我而言的煎熬过了多久，母后终于是悠悠说了声：“起来吧。”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到底是不是母后亲生的孩子。如果不是，我的娘亲她怎么会在我幼时突发高热守着我三天三夜？就连我父皇她当时也不让靠近；如果不是，为什么不论是父皇还是魏叔，总是会说：“阿月，你像极了你母亲小时候。”。母后她，自打我有记忆起，对太子哥哥的要求就十分严苛，经史子集，诗书礼仪，功夫骑射，每一样都严格要求，如果阿兄某个阶段没有达到母亲的要求，他就会被母亲罚跪。有时候，幼时记忆里的母亲甚至会说：“逐月，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儿呢？”

　　我不明白。小时候宜妃娘娘告诉我，母后当时生我和太子哥哥时，凶险万分，用上好的人参吊着一口气，足足两天两夜才把我们两个生下来。当时，宜妃娘娘听闻皇后娘娘生下了双生子后，着实吓了一大跳，皇家怎么会允许双生嫡子的降临呢？那个可怜的太子胞弟，出生完不久就会被溺死。但是，宜妃娘娘感概说，幸好我作为妹妹，是个女孩子。人人都说皇后娘娘好福气，生下了一男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可我却知道，母后生完我们两个后，便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了。

　　有时候我想起宜妃娘娘和小时候娘亲说的话，甚至会怀疑当时母后生的其实是两个男孩子，而我只不过是被母后从旁处抱过来调换那个应该被溺死的弟弟的女孩子。这样的烦恼不时会出现在幼时我的脑海里，但是所幸，我有父皇，还有阿兄。

　　我在母后说完后起身，接过了母后赐的茶，我微微抿了一口，只见母后屏退了左右。母后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我说，连雪青姑姑都退下了。

　　“月儿，你过来。”母后朝我挥挥手。

　　我依言走过去，“这些年来，娘亲做错了一件事，但是现在娘亲想要改正它了。你从此以后不再是赵逐月，不是临淮，而是你阿兄，这大昭的太子。可好？”母后在我靠过去时低声说到。

　　我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话还没出口，母后就接着说了：“不要问娘亲为什么。娘亲很累了……”

　　只见母后闭上了眼睛，用手揉了揉额头，复又道：“对了，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唤本宫娘亲了。今天……阿娘想听你再唤一次……就像鹤儿（太子），你本该唤他皇兄，却也只肯唤阿兄一样……”

　　我默了些许，一种诡异的沉默像妖冶之花，盛开在我和母后中间。

　　意识到母后应该不是在同我商量，只是通知，我便轻轻应了一句：“娘亲……”母后她……

　　还是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