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身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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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辞，星辞！”
楚清词从床上摔下来，顾不上小蓉儿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撞开屋门，直奔陆星辞的房间而去。小蓉儿也抱着楚清词的外袍哭着跟随，泪水流了满面。
楚清词闯入陆星辞的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的陆星辞，后者口中正大股涌出粘稠的鲜血，染红了床榻。
而他身边只有一个负责照顾的小师妹跪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
“药修，为什么不去叫药修的人来？！箐药真人呢？！”
熟悉的绝望再次涌上心头，楚清词双目血红，冲到那小师妹面前声嘶力竭地质问。小师妹被她吓了一跳，哭得更加大声了。
小蓉儿见状忙上前阻止，抽抽嗒嗒地说：“我们一早就去叫人了，可是，可是青玄剑尊为了给云姑娘治伤，支走了所有药修，包括箐药真人......”
云熙，又是云熙。
楚清词缓缓瘫坐在地上，神色颓废。良久，她捂着脸，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他分明知道，我与星辞也受了伤......他分明知道的......”
小蓉儿纵然想为青玄剑尊辩解，此刻也失了解释的理由。平日里最为尊敬的师姐头次露怯，竟是在这种境况下，她内心无端浮现出“众叛亲离”四个字，顿时悲从心起。
她哭着抱住楚清词，呜咽着说：“我们去找大师兄好不好，呜，大师兄肯定有办法的！”
“可是大师兄也在云姑娘房里啊！”那小师妹再也按捺不住，尖叫出声。
几人的吵闹声惊动了床榻上将死的人。陆星辞费力地动了下身子，粗喘着气，低声含糊道：
“是，是，是师姐......师姐吗？”
哭声戛然而止，楚清词率先反应过来，顾不上满面泪痕，扑到陆星辞身上将他死死抱住：
“是师姐，星辞，师姐来了。”
“太好了......师姐没事，星辞真的保护了师姐......”
陆星辞咧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清亮的双眸静静凝望着面前的少女，神色无比平静：
“最后一刻能和师姐在一起，真好......”
“你胡说，什么最后一刻，箐药真人他们，他们马上就到，星辞，你再坚持一下，师姐求你了！”
“师姐，师姐别哭......”
陆星辞颤颤巍巍地抬起满是血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揩去楚清词面上泪痕，口中再次涌出黑血。
“星辞最喜欢师姐笑的样子了，师姐……再对星辞笑一笑吧……师……姐……”
最后一个音还未落定，浓稠的血液便堵塞了陆星辞的喉颈。他无力地抽搐了几下，抚上楚清词面颊的手便无力地垂下。
那双清澈的眼眸仍凝视着楚清词，倒映出她灰白的面容。
死不瞑目。
楚清词后撤两步跌坐在地，喉间涌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心口处似乎被剑生生剖开，潮水般的疼痛让她几度昏厥。
陆星辞终究还是因她而死了。
在幻境中，楚清词屡次被云熙污蔑，因此与师尊离心，与同门离德，所有人都看她不顺眼，所有人都想踩她一脚。
只有小蓉儿和陆星辞不会。
小蓉儿始终坚信她的师姐绝不会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为了楚清词的清白四处奔波；
陆星辞则矢志不渝地爱着楚清词，最终在师尊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惩处楚清词时，毅然决然担下罪责，最终重伤不治而亡。
楚清词本以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这可能发生的一切，却未曾想到既定的命运竟是提前了这么多，令人猝不及防。
为何苍天如此凉薄，让无辜之人殒命，反教恶人长存？
楚清词喉间微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未能落下。落泪都无力，拗哭都无声，她宛如被抽去提线的土偶，颓然瘫倒在地上。
四周一片死寂，只能听见远处辽远渺茫的风声。恍惚间，楚清词感到丹田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她正欲低头望去，一片血红便在眼前迸射开来。
“师姐！”
小蓉儿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扑上去扶住大口大口吐血的楚清词，对一旁几近昏厥的小师妹慌忙道：
“师姐悲痛过度，丹田处的伤口破裂了！快去请剑尊和真人来！！！！快去啊！！！！”
那小师妹几时见过这阵仗，硬是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小蓉儿见状心下一横，撞开门飞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丹田破裂么……只怕是等不到他们来了。
楚清词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唇角，却弄了满身血污。她颤抖着身子伏到陆星辞身侧，混沌中，她眼前浮现出幻境中云熙得意的笑。
这笑容宛若雷击，生生唤醒了楚清词所剩无几的清明神智。
无论如何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否则便会如了有心人的意。
陆星辞的死，也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这般想着，她振了振精神，强撑着屈起二指摁在心脉处。
丹田破裂，片刻即死。最简单的救治之法唯有一条——
自绝经脉。
但可留得一命在，万劫不复又如何。只可惜……
楚清词清晰感受到周身灵力正缓缓流逝。她轻叹一口气，从陆星辞床头摸出他的佩剑。
寒芒出窍，剑光流转间，绺绺青丝落地。
第一剑，祭青玄剑尊教养之恩；
第二剑，祭陆星辞救命恩情；
第三剑，祭楚清词。
三剑既毕，银剑哐然落地。楚清词跪在陆星辞面前，以首扣地，字句铿锵：
“星辞，师姐绝不让你白白罔命。而今楚清词已死，余生我为你独活！”
……
小蓉儿带着青玄剑尊与箐药真人匆匆赶来时，楚清词正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棉被，轻手轻脚地盖在哭昏过去的小师妹身上。
见众人赶来，她略一抬眼，神色自若：
“拜见青玄剑尊、箐药真人、程师兄。”
青玄剑尊见她满身血迹，冰冷淡漠的面容少见的有几分破碎。他缓缓张开双臂，对面前的少女颤声道：
“清儿，让师尊看看……”
楚清词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施舍予他，径自走到他面前，在离怀抱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侧身走向伫立一旁的箐药真人。
“劳烦真人了。”她伸出右臂，语气平淡。
青玄剑尊张开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张也不是，放也不是。他有些错愕地望向自家弟子，良久，喃喃地唤道：“清儿？”
箐药真人摇首叹息，拍了拍楚清词的手示意她放下，转身迈出门去：
“晕倒的那个，送到干净屋子里。其余的，自行处置吧。”
“自行处置是……什么意思？”小蓉儿颤声。
“青玄，我与你说了，丹田破裂刻不容缓，耽误一瞬都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箐药真人不应她，兀自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身形微晃。
“两名弟子，一死一绝经脉，只为救回一个本无生命之忧的人。我为医者，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青玄，你的命，太值钱了。”
言毕，他拂袖而去。
青玄剑尊低垂着头，脸色如纸惨白。
“我没想到会如此，熙儿她，她身中魔教秘术，我想救她，所以才……”
他摇摇头，猛然抬首望向楚清词，眸中满是悲戚。他一面伸手去拉楚清词，一面软语：“清儿，你别…..”
“你别碰师姐！！！”
楚清词尚未动作，小蓉儿却率先冲上来当在楚清词身前，流泪痛斥：
“你分明知道师姐丹田破裂危在旦夕，却执意让箐药真人为那个云熙施最后一根针！！！若没有你，师姐岂会自绝经脉！你有何颜面成为剑尊！剑宗弟子的命在你眼里，就那么分文不值吗？！”
“放肆！”
程舸阔步上前呵斥，神情与先前判若两人：“你怎敢污蔑师长？”
小蓉儿冷笑：“是，我本以为大师兄与师姐情投意合，结果在师姐性命垂危之时你满心满眼竟全是那个狐狸精！何为人情冷暖，我今日才算得见！”
“你！”
程舸闻言神色凝滞，心虚地瞟了眼默不作声的楚清词，转而对着小蓉儿扬手欲打。正当巴掌即将落下时，冰冷的剑刃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我虽然自绝经脉，使剑的本事倒还是有的。大师兄可要试试？”
“清……清词。”程舸身形一僵，手下意识地搭在腰间佩剑上，但终究没有拔剑出鞘，“此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但是师尊他，他也是很牵挂你的！”
“是啊，”楚清词扬唇轻笑，眸光生冷，“星辞也极牵挂师尊。”
听到“星辞”二字，众人仿佛如梦初醒般，纷纷望向床榻上那瑟缩在血泊中的少年。
青玄剑尊眼底划过一丝愕然，举步欲近前，却被楚清词挥剑对准了喉间：
“别碰他，你不配。”
周遭弟子见状慌忙举起佩剑，程舸扬手止住他们，声音发颤：“清词，我们有话好好说，你把剑先放下……”
青玄剑尊垂眸凝视着眼前了无气息的少年，神情晦涩不明。良久，一滴清泪顺着他俊美无铸的面庞缓缓滑落：
“我不知方才怎么了，云熙拉着我、求我救她的时候，我便什么都不想了……是我害了星辞，我不配做他的师尊。”
“你若当真有愧，便合该拿命去抵，而不是在这里惺惺作态！”
楚清词一口啐到他脚边，表情厌恶：
“与死人论是非，最是无用。”
“清词，你不可——”程舸正要喝住她，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却终止了几人的争执：
“剑尊？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几人回首望去，青玄剑尊与程舸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面上愧疚之色荡然无存。
“熙儿，你怎么来了？你旧伤未愈，快回去歇着！”
青玄剑尊顾不得楚清词的剑锋，匆匆上前几步，眼底带着痴迷之色。程舸也不甘示弱，对她嘘寒问暖，把楚清词当了完全的透明人。
更可怕的是，连同小蓉儿在内的所有人，似乎都认为这种突兀的转变没有任何问题。
楚清词凤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果真与幻境中如出一辙，杏眼白肤，眸如秋水，单薄瘦小的身躯如娇花般崽夜风中摇摇欲坠，澄澈得好似池中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的确是倾城美人，但楚清词瞧不出对方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将青玄剑尊等人迷得五迷三道。
正费解时，一道冰冷古怪的声音蓦然在她耳畔响起。
“支线任务：离间已开启。”
楚清词愣了一下，四下环顾，发现周围人似乎都没听到这个声音。旋即，她猛然想起那日斩杀的灵兽也发出过这样古怪的声音。
正当她思索是否是巧合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任务介绍（已更新）：陆星辞身死，楚清词与青玄剑尊等人爆发激烈争执。此时云熙匆匆赶来，哭说不愿因为自己令剑宗内部产生矛盾，后激怒楚清词。”
“楚清词怒而出剑刺向云熙，青玄剑尊见状奋不顾身挡下此剑，后负伤。楚清词就此背上谋害同门与师尊之罪，被掌门处置，为众人所不容。”
“vip系统提醒您：楚清词作为剑尊首徒，城府极深，若要完成主线任务必须予以清除，一击即破。”
“vip系统附带数值：青玄剑尊50%+35%，程舸60%+35%。恭喜您达成成就：天生万人迷。”
“嗯，知道了。”云熙的声音响起，而她的嘴却并没有动作，“多余的积分给我兑点武力值，我可不想被那个疯女人伤到。”
“收到。”
楚清词面色凝重。虽然这个声音所说的东西她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最基本的东西她还是听明白了：
云熙果真不是无故前来，而是刻意设局，请她入瓮。并且云熙还可以随时与那声音沟通。
云熙此人，其心可诛。若非她能听见那声音，新仇旧恨翻涌，只怕还真按捺不住自己。
楚清词在心底冷笑，收回佩剑，双手环抱，准备好生欣赏一番云熙的表演。果不其然，云熙捏着衣角，哽咽着开口：
“剑尊，我听留守的弟子说了，楚姐姐她.......呜，对不起，若不是我，楚姐姐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啧，恶心，谁是你楚姐姐。楚清词被她刻意装出的尖细嗓音酸倒了牙，别过头去满面鄙夷。
自浮息派建立以来，前前后后也出过不少自绝经脉后依靠勤奋修炼羽化登仙的大能，自绝经脉更是修炼者用以破境的绝妙方法，怎可用“沦落”一词？
这云熙若不是愚笨，那便是刻意捅她刀子，有意让她认识自己的窘境以达到激怒的目的。
幼稚。
然而旁人却并不这么觉得，青玄剑尊和程舸仿佛被集体降智了一般，忙不迭地凑上去，一口一个“不不不，是我之过”，把责任揽得一干二净。
程舸更是个人才，脑袋一热甚至说：“若非楚师妹自绝经脉，也不至于让你来此受冻。”
换作平时，听到这混帐话楚清词早就冲上去理论了，而现在她只能站在众人身后保持微笑。
不和庸人生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云熙双眸含泪，水汪汪的乌瞳在二人身上流连，好生惹人怜惜。蓦然，她的目光落到了一言不发的楚清词身上，继而又停留在了陆星辞的尸身上。
虽然只有一瞬，但楚清词还是分明地看到了她目光中流露出的嘲讽之色。
“啊，剑尊，那，那是......”云熙后退一步，小脸煞白，故作惊讶道。
青玄剑尊忙挡在她身前，目光闪躲：“熙儿受惊了，那是......一个剑宗弟子罢了。”
“可是陆师兄？”云熙惊呼一声，一把推开青玄剑尊，两步迈到楚清词面前，捂着脸泣泪连连。
“呜呜呜，是我的错，楚姐姐，你要罚就罚我吧，别怪剑尊他们！”
她哭得这般煽情，饶是知晓内幕的楚清词也不禁动容。她低头望着云熙，正要开口，却发现隐藏在纤细手指下的那双眼，正迸射出狠戾阴险的目光。
“我还以为，陆师兄为了救姐姐，早就死了呢。”云熙低着头，唇角扬起不怀好意的弧度，“楚姐姐可千万别因为我，毁了剑宗同门的情谊啊。”
楚清词脸色大变，手指死死扣住手中佩剑，双眼赤红，内心恨意喷涌而出。
这哪是什么诚恳致歉，言语之间分明是“楚清词害死陆星辞”这八个大字！云熙料定了她对陆星辞的死心怀愧疚，所以明里暗里地加深她的欠愧之意。
杀人，还要诛心。
楚清词感到自己手心一片冰冷，匆匆一瞥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深深嵌入掌中皮肉，带出殷红鲜血。
如陆星辞死前那般。
良久，她低着头，不置一词。
云熙眉心微蹙，按照剧本设定，楚清词此时应该暴怒地拿剑冲向她才是。程舸也按捺不住性子，出言催促道：
“楚师妹，熙儿都这么说了，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他的话音刚一落定，楚清词便缓缓抬头，平静地望着在场众人。
“云姑娘说的不是。”她淡淡道，“陆星辞未曾身死，倒在那张床上的，是剑宗首徒楚清词。”
言毕，她稳步走到呆怔的青玄剑尊面前，恭敬地屈身下跪。
“弟子陆星辞，自此辞别剑宗。师尊教诲，在下感激不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身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