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归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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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时竹原本，的确是想甩下两句话后幻遁的。
坏就坏在她低估了天帝给她新上的这禁灵锁的功效——她的幻术在退敌之后立竿见影地失灵了。
待她被左瑜惶急地一把揽进怀里时，她才发现自己差点被禁灵锁压跪在地上。
任时竹：“……”
天界出品，该是精品的时候跟破烂儿一样，该是劣质品的时候又意外好用起来了？！
任时竹急喘了口气，能调动的灵力刚刚被她一水儿的抽干，浑身的脱力感像是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然而她知道这还不算完，更糟的还在后头。
“我没事……真的，左瑜，你走。”
晚了。
雷劫顷刻而至，天空不过几瞬便笼上了浓浓黑云。
左瑜双目红的似要滴血。
他哑声问：“你说的不能下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任时竹张了张口。
冷静，你听我狡辩！
任时竹正要说话，又听他低声质问：“不过起一幻境，一未伤人二未祸世，便招得身死道消的雷霆之怒？”
没救了。
任时竹万念俱灰地想，下期直接烧九阳殿吧。
她镇定道：“你既知我非普通山鬼，便当知晓区区雷劫不能奈我何。”
她推他：“你快走，别碍我事。”
左瑜惨淡一笑：“你着急赶我走，是因为这雷劫下来你护不住我，对不对？”
任时竹无话可说。
他将她环抱地更紧，眸中没有越来越近的劫云，只有她清丽的脸庞。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能护住自己，嗯？”
他兀自道：“我听说，雷劫一旦落下，那就是只追着一个人劈，不死不休。”
“你赶我走，是怕我看到，对不对？”
任时竹骤然变色。
她怒喝：“你看话本看多了？！无稽之谈！”
殊不知，她的反应刚好坐实了他的猜想。
她听到他念了她的名字，不是调侃的“山君”。
他说：“任时竹，你连骗人都不会。”
任时竹真的要崩溃了。她狠劲儿推他，手却始终提不起力气。
她不知不觉带上了哭腔：“左瑜你大爷的，滚啊！！！”
她几近绝望的泪落在他温暖的掌心。他轻轻捂住她的眼睛，哄道：“别怕。”
他说，别怕。
“轰——”
挡在她眼前的手无力滑落，她一把握住那逐渐失去温度的手，眼泪汹涌而出。
“左瑜……左瑜！”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怕听到“别怕”这两个字？
荼乌那炫丽的羽翼展开，又自翅膀尾端碎成蓝色光点时，对她说，别怕，妖族一脉系于你身，我们虽死，与你同在。
束峦唇角溢血仍不忘甩一个结界到她身上，对她说，别怕，我自己往你刀刃上撞的，别自责，别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
正如三百年前她护不住妖族，正如二百年前她还不了束峦，正如……她如今连一个凡人都救不下。
五百年……五百年啊，试问三界，还有没有人比她更像一个笑话？
战场冷风呼号，一杆残照，少女跪坐于尸山血海，眸中紫意渐浓。
紫衣飘飞，墨发纷散。
入魔之兆。
*
三百年前，天界伏妖林。
四位守林仙使白衣寒剑，静默地镇守着妖王的伏诛之所。
一叶梧桐飘零。
守林仙使警觉抬眸，见一紫衣少女负手而立，俏生生地一歪头：“打扰仙友了，这里可是伏妖林？”
看清是谁，四位守林仙使明显没有那么紧张了。
原因无他，时竹神君路痴天界人尽皆知，得亏了束峦神君住的离她比较近可以带她，否则刚入天界的时候，她连自己的陨星崖都找不到。
守林仙使只当她又迷了路，几人对视一眼后恭敬行礼：“正是。”
“那诸位想必便是伏妖剑阵以一当百的守林仙使了，”少女紫眸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弧度，“失敬失敬，只是听闻平日里守林的是二位仙使，怎么如今成了四位？”
任时竹虽然性子说不上暖，平日里不怎么与众仙友交接，但她未语先含笑，看上去就平和好性子。再加上她年纪小，看着有点天然呆，仙使们敬她的同时也乐意与她搭话，便道：“神君有所不知，此乃三百年来妖气最盛之时，荼乌虽死，但其能叵测，为防有妖族不死心，以血祭妖王使其复生，我等奉命镇守于此。”
妖族已灭，这在天界是公认的事实。然而妖族从来便与三界隔阂，他们族人虽少，但大荒时期仍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虽死余威犹在，多少年来，天族最精锐的剑侍竟然守着这么个地方。
到了守林仙使这里，就成了“妖族能血祭令妖王复生”。
答完话，守林仙使还好心地问：“神君可是走错了？”
然后，他就看见少女很轻地笑了一下。
她说：“那就没错了。”
守林仙使：“？”
未及四人反应过来，少女白皙的掌心从刀锋上随意抹过，殷红的血珠瞬间便滚落了半面寒凉如水的刀面。
她一掌拍在了伏妖台上。
属于妖族的，宝蓝色的流光暴涨。
守林仙使：“！”
四柄寒光澄澄的长剑结成剑阵，向着少女杀气腾腾地压来。紫眸少女染血的手滑至刀柄，回刀反格。
妖异的火红色光芒从刀身上骤然迸发，那把原来平平无奇的长刀瞬间长长了一倍有余。修长的刀身横摆，竟然真的扛住了四柄长剑的威压。
不知是谁惊呼了起来。
“末途！那是妖王荼乌的妖刀末途！！！”
“时竹神君是妖族！”
“快，快报天帝！”
一片混乱。
天帝快疯了。整个天族拜君封神的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居然还混进了个妖族？
*
三百年后，上天庭。
几个小仙娥候在九阳殿外面，大约是闲得无聊。正在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吗？那个任时竹好像又入魔了！”
“啊？”被问的小仙娥睁大了眼睛：“可是……时竹神君不是妖族吗？”
剩下的那个更是惊讶：“什么？时竹神君不是早就身陨了吗？”
还有一个路过的仙使：“你们不知道了吧？我可听说，她当年自降神格后并没有死，而是去了幽冥界，说不定成了鬼族呢！”
那个小仙娥一脸迷茫：“为什么好好的神君不当，偏要自降神格啊？”
最开始挑起话头的小仙娥：“才不是自降神格呢！我听说……啊，参见神君！”
九阳殿前的玉阶又宽又长，绵延到一眼望不见尽头。年轻的神君一袭苍青色劲装，黑金色的腰封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正一步步拾级而上。
他一手松松拎着弓，眉目疏冷，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恹恹的。
皂靴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人的心上，刚刚还交头接耳的小仙娥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束峦在路过他们的时候果然冷冷扫了一眼。那冰冷的眼神，足以让他们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最开始出声的小仙娥后悔死了。神君的压迫感太强，她在这样的目光下实在是撑不住，忍不住就想跪下请罪。
却在这时，她感到身上的压力一松，抬起头，却发现神君早已走远了。
去向九阳殿。
刚到大殿门口，束峦就听见了天帝的哀嚎。
“谁又招惹那位姑奶奶了啊啊啊啊啊——”
束峦：“……”
他轻咳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弯曲，指节在大殿门框上轻扣了两下。
天帝吼道：“姓左的你还知道回来！说！是不是你干的？”
束峦捏捏眉心：“好像是。”
“哪天她砸了我的九阳殿，你赔吗？！”
束峦神君左瑜与天帝白甫是少年相识的兄弟。两人年少相识，后来一同被点召飞升，一同拜君封神。后来白甫当了天帝，左瑜乐得躲清闲，就要了沧浪巅当了司刑的束峦神君。
不去理会仿佛天塌了的天帝，束峦疲倦地闭了一下眼睛。
“我当初下凡写命格的时候，没有想到会遇到她。”
“说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禁灵锁那么狠的法器，你竟然趁我不在就往她身上放？”
左瑜越想越后怕：“如果当时我不在场，你还真打算拿雷劫劈她？”
天帝整个人都是大写的“委屈”：“我哪敢啊哥们！禁灵锁这玩意儿有多么屑你比我不清楚？”
这倒也是。
“其实全赖你自己给自己写的什么命格。”天帝气哼哼地嘟囔：“本来你早在二十岁就该阵亡了，结果要死的时候偏偏被她横插一脚给救了。命格凡人无法违抗，所以无论是禁灵锁还是雷劫，全都是天命的不可抗力嘛……”
瞅着左瑜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天帝知情知趣地降低了音量，越说越没底气。
“再说……不是最后她也毫发无伤，单追着你劈来不是？”
左瑜脸色简直能冻死人。
殿内陷入了一小段寂静。天帝都怀疑自己这九阳殿没别任时竹拆，先被自己的兄弟拆喽。
还好，左瑜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万千心绪，沉声道：“我这段时间还下不了九重天，你……”
天帝心领神会：“你要我带她上来？”
左瑜苦笑：“不，现在还不成。伏妖林那边……”
天帝：“劝你别送死。你现在的神力还剩下几成？你忘了自己是如何虚弱到连神位都撑不住要下凡修养的了？”
左瑜扭头往殿外走去：“我有分寸。”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归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