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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风的故事 ...

  •   很久很久以前,海风曾经无比温柔,他总是调皮地吹着口哨,一口气把浪花吹到半空,然后突然憋住,浪花便犹如瀑布一般扑通一声下落,激起长长一条犹如白色蕾丝般的水沫。
      有一天他在海面一如往常欢快地游弋,忽然听到一段美妙的歌声响起,那嗓音婉转清丽、飘袅悠扬。
      海风循着声音疾驰而去,看到一群海豚摇尾、一群海鸥盘旋,把一个身穿水蓝色长裙的姑娘围在中间。那姑娘正在在轻轻摇橹,边摇边唱,歌声从她口中而出,仿若水仙花生出了羽翼,在海面徜徉……
      海风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这美好的画面,屏住了呼吸。姑娘的歌声时高时低,如波涛时缓时急在海面上绵延,妆点着这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姑娘已经网了很多鱼,准备在日落前返回,夕阳映照着她的背影,闪动着迷人的光芒。海风不知不觉地抵住了船,船突然慢了下来……

      蓝衣姑娘看着船在一阵海风的阻拦下慢慢停了下来,并没有在意,只是加大力气摇起桨来。
      可当小船刚一开始移动,迎面而来的海风再一次逼停了小船。姑娘皱起眉头,这次她没有立即行动,而是静静等待着,等到海面风平浪静了一会儿,再无起风的痕迹,才又一次划动起船桨。
      可奇怪的是,她刚一开动,海风就又一次迎面吹来,而且她一加力海风也随之更为强劲,她的船始终在动动停停中无法前行。
      姑娘生气了,她索性停下站了起来,去探寻风的方向,就在此时,海风突然围着姑娘盘旋一周,拂过了她柔润的脸庞,滑过了她白皙的小腿,然后姑娘蓝衣的裙摆突然被海风撩了起来,此起彼伏翻飞了一圈。
      姑娘愤怒了,脸色霎那间变红了,只见她握紧了拳头,面向海风游走的方位大喊:“你是想要留住我吗?做梦!”

      话音未落,姑娘扑通一声跳入海中。冰冷的海水令她浑身颤抖,但她没有半分犹豫,好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岸的方向游去。海风愣住了,他目送着姑娘像一叶飘零的叶子在翻涌的海浪里起伏,一时间不知所措。
      但等他终于定下神,他发现,姑娘的脑袋开始越来越往水中沉,而努力把头颅支撑在水面以上的间隔也越来越久。
      不知道是在哪一刻,仍是一眼望不到岸的距离里,姑娘的头突然完全看不到了。瞬间海风惊栗,波涛骤起,巨浪一波掀起另一波,高到仿佛要划开天际。
      在其中一道波涛里,一个蓝色的身影缓缓上升,海风看到后立即冲过去,转了一圈把姑娘轻轻柔柔托了起来,海浪全都平静下去。
      海风找到了她的那艘小船,把她小心翼翼慢慢地放置进去。
      海面恢复宁静如斯,海风看着姑娘被潮湿衣服紧紧包裹着的瘫软的躯体,水滴顺着她光泽的长发和卷曲的睫毛一滴滴滑落,她紧闭的双目和双唇柔软娇秀,她丰盈躯体的曲线在夕阳下玲珑剔透、若隐若现,美到不可方物。
      海风痛责自己,大自然中这样朝气可爱的一个生灵,差点就毁于自己手中。海风冲到姑娘面前,慎重地吹出一阵一阵温柔的气流,摇着推着她。过了许久,姑娘身子一动,长睫毛覆盖下的憔悴的眼睛睁开了……

      落日的余晖折射在她半睁开的眼睛和滴着水珠的睫毛上,闪耀着迷人的光泽。海风心疼地望着姑娘一点一点吃力地支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她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又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身体,摸着自己贴在身体上的头发,好像在回忆发生了什么。
      海风怕姑娘着凉,使劲运起自己周身的气流,汇集、摩擦、生热,直到热气腾腾,他才敢逐渐靠近姑娘,用自己的暖流把姑娘包裹了起来,又生怕烫到她,海风只得慢慢转圈慢慢散热,好一会儿才烘干了她的身体和头发。
      姑娘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股围绕着自己的暖流,她有点儿困惑地左看看右悄悄,追着暖流移动的方向。
      海风游移时一遇到她的眼神,就禁不住停了下来,姑娘随之感觉到这股暖流宛如着慌般地上下乱跳,似乎在躲着自己的凝视游走。
      等到姑娘周身也温热了,海风才终于放心地吐出一口大气,又如同往日般欢快地旋转起来。
      可是他即刻发现,姑娘正看着空空的小船,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他瞬间想起,姑娘是原本打了一大网鱼的,可刚才为了找到她翻起的巨浪打翻了小船,那些鱼早已回归大海不知所踪。
      海风绕着小船转了一周,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一看到船底有鱼游过,就立即蹿入水中,使劲力气把鱼推到姑娘的小船里。
      海风由海面翻涌的气息凝聚而成,因此要渗透入海水中,需要很大的力量汇于一处,极耗费体力,也没办法持久。但当他一看到小鱼准确无误地落在姑娘身边活蹦乱跳的,就满心欢喜,仿佛忘却了疲倦似的,又即刻去捕捉另一条。
      可姑娘却没有表现出高兴,起初她看到一条又一条鱼从船的四面八方毫无来由地突然跳进来,有些惊恐和疑惑,禁不住地朝后退却。
      然后,她似乎看清楚了鱼是被一团海风推上来的,一瞬间如同想起了什么,只见她紧抿双唇,抓起身边的一条鱼,使劲儿扔了出去,随着“扑通”一声鱼落水的声音,姑娘用她银铃般曼妙的声音充斥起不满生气地说道:“拿回去!我不要你的东西!”

      海风委屈地看着姑娘把他好不容易推上去的鱼扔回海中,很难过。他怏怏地想要离开。但一转身,他又突然想起来,姑娘只记得被他逼得跳海的事,而后来被他救起来这事她却一无所知。
      怪不得她还这样敌意着自己,这也不能够怪她啊。想到这里,海风感到失落的心再一次充满了勇气,他不顾姑娘把又一条鱼扔回海里,反倒加快了吹鱼进船的速度,继续忙碌起来。
      姑娘扔一条,他捞起两条、三条、四条……船中的鱼堆积地越来越多,姑娘见到自己似乎是永远没办法把鱼都还回去了,只得一撅嘴一扭头,把刚拿起的鱼又丢回了原处。
      精疲力尽的海风看到自己的努力终于取得了成果,竟不知劳累地欢快地跳起舞来。
      姑娘已经恢复了体力,她开始重新摇浆划船,海风这次再不敢阻拦,反倒轻轻呵着气推送小船离去。
      这让姑娘感觉到了摆弄小船的省力,确是有一股顺风帮她返程。她禁不住往船尾望去,船突然歪斜了一下,她赶紧撑桨平衡。
      随即她发现,这小船即使脱离了她运桨开动,却依然快速地移动向前,姑娘微微笑了下。她悄悄地把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我收了你的鱼也不会原谅你”,默默地又咽了回去。

      姑娘只需要掌舵,海风护送她返程。很快就到了岸边,渔人们晒在海滩上错落有致的渔网已清晰可见,这显然是一个不太大的小村落。
      刚一靠岸,姑娘就欢蹦着跳下船,然后使劲把一网鱼拖下了船。姑娘快步走进村子,一见人就愉悦地和人家打招呼,村民们也对姑娘投去友善的目光,有的看到她打来的一网鱼,还啧啧赞叹“今天收获不下嘛!”
      姑娘径直往深处走,来到一个修葺一新的茅草屋门前,大喊着“阿叔阿婶,我回来啦。”
      门开了,一张布满皱纹的慈祥脸庞探出门来。“是阿鸾回来啦!”
      姑娘原来叫阿鸾,怪不得有着百鸟之王一般的好嗓子。
      海风偷偷跟在姑娘后面,悄无声息。倒不是因为海风故意蹑手蹑脚,而是海风无法离开海面太久,海上的气息越薄弱,海风的威力就越衰弱。
      阿鸾没有感觉到追随她的气流,欢天喜地地进屋去。她熟门熟路地找来木盆,把一半的鱼都倒了进去。阿婶赶忙阻拦,“好姑娘啊,你也得给自己多留点,每次都先想着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可我们现在吃不下多少了。你要能少到海上去还是要少去,太凶险了,你阿爹阿妈还有我那苦命的孩儿……不说了不说了。”
      阿婶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滴,继续拉着阿鸾的手,“你阿叔在镇上找了个活计,他是不能再出海了,但我们两口子也还能过得去,你要多为自己想想,多攒点嫁妆。”
      阿鸾脸红了,她摇着阿婶的手,娇嗔道:“这村子里的汉子我哪个都不嫁,我就呆在阿叔阿婶身边,陪着你们。”
      阿婶笑着怨道:“这哪里行哟!”两人又寒暄了许久,阿鸾才拖着剩下的鱼走了出去,阿婶目送她离开。
      海风继续跟着姑娘,突然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追了上来。他走到阿鸾面前有点儿不敢抬头木纳地问道:“阿鸾,我阿爹让我今天无论如何要你给我一个交代,你到底啥时候嫁到我家去?”
      阿鸾打量着面前这个有些笨拙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挤出一句话:“阿爹问阿爹说的,到底是你娶媳妇还是你阿爹娶哟?!”说罢甩下这个征征发呆的男子,径直走开。

      海风跟着阿鸾一直到阿鸾回到了自己的家。海风这才环顾起这个小村庄。
      这个村子南面环海,东面环山,村子依山而建。这山脉并不是很高,但绵延至北面才渐渐平缓,西面则是官道延伸至远方。
      阿鸾的阿叔阿婶就住在最东面山脚下,而阿鸾则住在村子靠西区域。看上去村子里的人们各司其职和睦幸福,生活也宁静祥和。
      海风也在这村子附近的海面住了下来,虽然无法如同在深海那样逍遥自在、随心所欲,但他又忍不住想看看阿鸾的生活,也想继续听她唱动人的歌谣。
      不打鱼的日子里,阿鸾会把鱼分成若干份,有的晒鱼干、有的腌起来、有的剔除鱼肉做了鱼丸、还有的托付给了村里每天去镇上做生意的人,在镇上集市卖掉再换成水果蔬菜。
      海风总是温柔地注视着阿鸾,看她一边轻吟浅唱、一边忙碌着手中的活计,走来走去翩翩袅袅的,如同蓝色的海豚在水面跳跃,又宛若清灵的蓝鸟在空中滑翔。
      海风也会时不常偷偷地靠近阿鸾,在她腰间打个转,吹着她腰带上的贝壳配饰叮铃铃响。
      海风还最喜欢跟着阿鸾去树林里摘果子,虽然到了树林总让海风感到窒息,但他还是努力地摇动着果树,吹掉熟透的果实,然后每当阿鸾伸手去捡,海风就又故意把果子吹跑,害得阿鸾嗔得跺脚却还忍不住地咯咯笑。
      每到这时,海风就会得意地吹动树林中所有的树叶,树叶沙沙地合奏着,阿鸾则会追着树叶响动的节奏转着圈,仿佛眼神在尾随着海风。
      海风在闹,她在笑。海风就这样寸步不离地陪伴着阿鸾,阿鸾似乎也感觉到了,总有一股海的气息环绕在身边,带着点儿咸味,还携着些温暖。

      现在海风的眼里只看得到阿鸾,他竟全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那一天,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只是他无暇顾及。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硫磺的味道,可哪里来的硫磺呢。
      那天,渔村里的人们还同往常一样,结伴捕鱼的、一起晒网的、敲击鱼肉的,大家说说笑笑,都在阿鸾动人的歌声里沉醉着。
      但海风却突然感觉到大地一阵震颤,这让他终于产生了警觉。海风离开渔村飞到空中巡查,他才发现村庄西面那座山的山顶,竟然已经变成了炽热的红色,还时不时发出巨响,冒出一股浓烟——山顶在燃烧!
      海风想要靠近查看究竟,但他一靠近就感觉好像有只热情腾腾的大手在撕扯着他,简直要把他撕碎,他知道是这强烈的热浪要将他烤干。
      大地又动了一下。海风远离到安全的距离,俯视着山顶的凹陷中翻滚的红色岩浆,又低头看看山脚下热闹的渔村,里面的人们似乎没有察觉到大自然的变化,还在努力快乐地生活。
      海风敏锐地在蚂蚁大小的人群中间找到了阿鸾,他一个飞跃径直冲刺到阿鸾身边,先是围绕着阿鸾急速转了几圈,阿鸾的头发瞬间纷飞、裙摆飘零、腰间贝壳也使劲响动起来。
      阿鸾知道,是海风又来和她嬉闹,她笑着说“别乱来。”可海风这次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用了些力气吹动气流,把阿鸾往海的方向用劲推。
      阿鸾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海风这是在做什么,可等她一个踉跄差点被海风刮倒,她才猛然明白海风的意图。只见她的脸一沉,脸色暗了下来。她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说着:“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我不会跟你走,不要枉费心机了!”
      说罢她转身跑了起来,好像要甩掉谁似的,脚步越来越快,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海风看着阿鸾远去的背影懊恼不已,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过去。只是当他赶到阿鸾面前时,他呆住了,阿鸾的肩膀正瑟瑟发抖,而他面前一只黑色的猎豹正在缓缓踱步。阿鸾与黑板狭路相逢,相视对峙。

      豹子的眼中射出冰冷的光,虎视眈眈地盯着阿鸾,然后慢慢伏低身体做出攻击状。
      阿鸾不自禁地缓慢地往后退着步子,同时用余光扫视着两侧,看有没有可以逃生的路线和趁手的武器。
      不幸地是,阿鸾发现连一根大的树枝也找不见。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踮着脚试探着继续后退,可突然脚下被什么凸起的硬块绊了一下,平衡不稳,整个身体向后坐了下去。
      就在此刻,豹子立即抓住了时机,一个纵身飞扑而来。阿鸾本能地用胳膊挡在面前,无助地闭上了眼睛。她似乎都感受到豹子跃起生出的风了,就在绝望的这一瞬间,一股熟悉的带着咸味的气流猛然间擦着她的身体而过,涌向前方。
      阿鸾睁开眼睛,她看到半空中的豹子像是撞击到了一面透明的玻璃墙上,一个趔趄径直跌落了下去,在落地前的一秒钟,豹子轻巧地翻了个身,又稳稳地落在了阿鸾面前。
      阿鸾趁机爬起来,转身飞奔而出。她边跑边回头看去,只见豹子已经动身追来,可是每扑几步就往后滑去,犹如有一双隐形的大手在朝后使劲推着豹子。只是这只大手的力量似乎越来越衰弱,阻止豹子前行的间隔越来越长,而豹子被迫后移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阿鸾用尽全身力气迈开双腿疾驰,脚步的移动似乎都变成了一种机械运动,但豹子还是越来越近。眼看着已到树林边缘,豹子却也已近在咫尺,阿鸾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感觉到双腿再也无力支撑她的躯体,刚一产生疲惫的念头,整个身体便瘫软地栽了下去。
      这时,带着咸味的气流挡在了她面前,如同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她包裹了起来,她感受得到,这股气流如此薄弱,仿佛随时就要散开去,可还是努力地聚拢在她身边,试图形成一件无形的铠甲,或者干脆与阿鸾一起听天由命。这时,豹子再度跃起,飞身而来。

      阿鸾已经感觉到了豹子呼吸的气息,可就在此时,她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豹子顺势而下却扑了个空,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等它四处张望,终于在前方头顶再次寻到了自己的猎物,追出去时却已经来到了树林边缘前面的开阔地。
      这里阳光刺眼,人声熙熙攘攘,豹子本能地后退,然后转身跑开了。
      阿鸾在半空中吃惊地捂住了嘴巴,等她定下神,她感觉自己已经在缓缓下降,可同时她也感到托着她的气流在强烈地震颤,而裹挟她的咸味似乎正变得越来越淡,是海风!
      阿鸾尘封的记忆好似瞬间开启,这种被拥抱而起的感觉像是在睡梦中体尝过,是什么样的梦境?——她想到了,就是那次跳海半失去知觉的时候,也是这样,轻飘飘地,醒来就已经在船上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的感官如此真实地见证了这不是梦境,还有,这一次,拥着她的气流不再是宛如厚厚的棉垫一般,而是如同一张轻薄的纸,仿佛随时都会裂开去。
      而现在这张纸抖地更加厉害了,就在她已接近地面却还没稳稳地落在地上时,抱着她的这层气流突然在一阵剧烈的挣扎后四散开去。她吧嗒一声降落,地面上覆盖着的草丛接住了她,很软,湿湿的。

      阿鸾站起身,望着树林中消失的豹子的方向,发愣。她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又觉得一切都很混乱,让她理不清头绪。甚至都没来得及疑问为什么只在树林最深处出现的猛兽,会突然冒险跑到树林外边缘。阿鸾只觉得有什么被她丢失了,而她只想知道那是什么。
      她想去寻找这被她丢失的,可转来转去、四处张望,又一无所获。她急得想要哭起来,却又不知道该为什么哭。
      迟疑了很久,阿鸾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回头地走回家。
      阿鸾的生活同往常一样,收拾鱼肉、整理渔网、储存食物。只是,她腰间的环佩不再时长碰击而响,她的头发裙摆不再时长飘起漫舞,她鼓起勇气与伙伴们一起再进入树林摘果子,熟透的果实没有再在她面前上演大逃亡。
      她时常望着空中发呆。她依然按时吃饭,却食不知味;她也同大家聊天嬉笑,只是当她笑着笑着会突然安静下来,陷入沉思。
      很多天了,她如同失了魂儿。但只要有大自然中的任何响动,她就会立即跑出来,结果发现那只是山中的风吹过,因为风里没有咸味,还因为风经过她时没有停留。

      阿鸾开始怀疑,也许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并没有什么同自己形影不离的海风,明明看不到触不着,根本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人似乎就是这样,每当心太疼太苦的时候,就总要想办法哄骗自己。
      阿鸾对自己说,一切都只是巧合,被救起两次靠的不过是运气好。
      她以为她能够说服自己,然而,她决定还是要再出一次海。明明物资还充足,明明她答应阿叔阿婶只要手工活可以维持生计就不出海……最终她却还是执意将阿爹留下来的小船推进了海里。
      从进入深海区的那一刻起,阿鸾就发现了差异——海面上安静的一丝风都没有。
      她唱起第一次出海时唱的那首歌,海面却看不到一丝波澜。
      她吃力地划着船,这一回,没有风阻拦她的小船、也没有风推动她的小船,没有风撩起她的裙角、也没有风拥着她飞在空中。阿鸾继续不甘心地寻找着,她回到了当初遇到海风的地方,她不停唱啊唱,用自己最动人的声音……可什么都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鸾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她望着无边的平静的海面,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脱缰的野马,在她的脸庞上喷涌而出。

      海风打了一个冷战,苏醒了。他想飞,却发现支撑自己的气息特别微弱,没办法立即腾空。
      渐渐地他模糊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他记起来,他是在远离大海的地方拼尽了所有的气力,导致凝聚为他的气流四散而去,只有一小股侥幸飘回到海上,才得以慢慢通过海水的蒸凝重新聚拢,他这才能够重生。
      但为什么要做远离大海这么危险的事?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主掌这部分记忆的气息似乎消失了。
      海风不再回想,他借助自己力量迅速聚集海面的蒸汽,不一会儿就慢慢地又恢复成了强大的气流。这时,似乎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他听着既熟悉又陌生,并且还无法忽略,因为每一声哽咽都令他身不由己地震颤。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所以,他循着声音寻了过去。

      海风循着声音找去,远远看到一个身穿蓝衣蓝裙的姑娘,坐在一艘金黄色的小船里哭泣。海风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又说不出。他不敢靠近,又不愿意离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空中打着转,呆呆地低头看着那一人一船,无计可施。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衣姑娘好像哭累了,侧卧在自己的胳膊上,睡着了。海风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温柔,他轻轻飞下去,展开成一层薄薄的气流毯子,盖在姑娘身上。他近距离地看着姑娘,见她熟睡的脸庞上,还隐隐的挂着两行泪痕。说不出原因的莫名的一阵心疼,海风不由自主地升高了热度,暖暖地拥着姑娘。
      他看到姑娘的眉毛在动,似乎是皱了皱眉,而嘴唇也在浅浅嗫嚅着。然后海风听到她低声呢喃:“你在哪儿啊?可不可以别离开我……”

      海风听到后轻微一颤,他充满了疑惑。等姑娘终于醒来,他不声不响地悄悄伏在船尾,想弄清楚事情的究竟。
      他默默望着醒来后的姑娘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看似漫不经心地打了几网稀稀落落的鱼就返程而归。
      海风始终没有发出动静,虽然他一发觉姑娘是在分外费力地摇撸,便没来由地很想吹送一口气流直接送她上岸,只是这个念头刚一闪,海风就立即戛然而止,他疑惑着这个念头从何而来,这令他不安。
      正恍惚间,面前的姑娘突然回头,把他吓了一跳,为什么那有些苍白的姣美脸庞上好像写满了失落,又好像写满了期待?海风怔怔地出了神。
      不知不觉沙滩已近,海风见姑娘熟练地靠岸停船,拖着渔网往岸上的小渔村走去,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村子里的人都温和地笑着与姑娘打招呼,但姑娘似乎勉强才挤出一丝笑意。
      海风见到这面前的景象,总觉得似曾相识,这一分神,不知道何时,姑娘身边已多出了一个壮硕的小伙子。
      海风靠近,看到那小伙子伸出双手,捏住了姑娘单薄的双肩,海风骤然觉得浑身一疼,似乎气往上顶。
      他听到这小伙子不由分说地按住姑娘,“我想过了,是我爹叫我娶你,但我自己也想把你娶进门,你就给我生些个娃嘛,我会好好待你的。”
      海风不知道何故突然气得浑身发抖,他再也无法保持安静,一个前冲仿佛一只充满了力量的大手,直接把这小伙子推了个趔趄。
      阿鸾!阿鸾!你是那个会唱歌的阿鸾!是那个一生气就要跳海的阿鸾!是那个谁也别想强迫你做任何事的阿鸾!是那个我想一直守护的阿鸾!
      海风一瞬间想起了一切,他欢喜地围着阿鸾转圈,轻柔地吹动阿鸾腰间的贝壳流苏,叮铃铃一阵响动。
      阿鸾在一旁惊呆了。起初她看到一阵狂风突然把冒冒失失的村长儿子几乎掀翻,就已经惊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只是彼时她还不敢去确认什么,她怕又是她的错觉,她怕又一次失望,她怕疼。
      直到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轻柔、熟悉的温暖、还有那熟悉的气息环绕而至,她才终于可以确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海风,回来了!

      村长儿子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推到了一边,他愣了一下,就又往阿鸾身边走去。海风见状,马上把地上的一条鱼吹到他脚下,结果他刚从口中喊出一句“阿鸾”,立即被滑溜溜的鱼绊了一跤,没平衡住身体,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阿鸾见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还好她一直捂着嘴巴,看到自己失态,阿鸾赶紧正色道:“别闹!”一边去扶起村长儿子,一边对他说:“谢谢你们厚爱,但我不会嫁到你家的,你回去吧。”村长儿子讪讪地走了。
      阿鸾转个圈,“你还在吗?”她轻轻问。
      海风倏一下撩起来她的刘海,又缓缓将她脸颊边垂下的一缕长发吹到耳后,蹭的阿鸾耳朵痒痒的。
      阿鸾娇羞地笑了,她垂着眼帘低声说:“你已经救过我两次了……我知道你属于大海,想要我留在海上陪你,只是当初你逼迫我,我肯定不从;可你现在是真心对我好,那我,就答应你。”说完,阿鸾的脸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儿。
      所以阿鸾没有注意到,她面前的气流颤了一下,又颤了一下。
      紧接着阿鸾一抬头,便看到,面前一阵打着旋儿的海风卷着金黄色的细沙,仿佛一只射向天空的利剑,打着呼哨直冲云霄。刚冲向天际又直冲下来,细沙丝丝而下,如同金色的珠帘。海风再飞上天又飞下来,然后明显兴奋地跳着跃着围着阿鸾转圈,阿鸾只觉得这包裹她的气流温度越来越高,哄得她暖暖的。
      渐渐地,海风慢了下来,他停在阿鸾面前,探出一支气息,碰了碰阿鸾的鼻尖,又擦过阿鸾的两颊。
      阿鸾轻摇了下头,微微扭动了下身子,双目低垂,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海风横俯下去,一侧贴着阿鸾的脚踝,一侧贴着阿鸾的肩背,突然生出一股力量,把阿鸾整个托抱了起来,吓得阿鸾“啊“了一声,然后便被海风簇拥着转起圈来。
      适应了在空中的飞舞,阿鸾感觉宛如有一朵厚厚的转动着的云朵承载着她,她躺着、转身、趴着、坐起,这片云朵都稳定而柔软,阿鸾开始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她的笑声也如同唱着歌的云雀,清亮而动人。

      海风终于把阿鸾放下,阿鸾刚一站定,突然脚下多了一条鱼,就在阿鸾纳闷的功夫,脚边竟慢慢堆积起三座小山——一小堆鱼、一小堆闪亮的贝壳、还有一小堆水果,整整齐齐摆在阿鸾面前——这是海风送她的礼物。海风窜来窜去地不知疲倦,阿鸾刚停下的笑声又响起来。
      阿鸾也不客气,通通收下。她说到做到说做就做,先把这些食物晾晒成干,准备带到海上当三餐。阿鸾又修葺了阿爹留给她的小船,开辟出了烹饪区和休息区,除了要定时到岸上补给新鲜水果蔬菜和淡水,这条船一直生活在海上都没有问题。
      几天准备工作,海风都守着阿鸾一步不离,等到一切就绪,阿鸾去辞别阿婶。
      阿鸾依依不舍地对阿婶说,她已经在镇上找到了事情做,都安排妥当了,就是可能没办法经常来看望她了,但只要有时间一定会过来。阿婶没有一丝怀疑,听说阿鸾稳定下来不必出海,喜出望外,各种嘱托还说不要总惦记自己,听到这些话阿鸾反倒哭起来。
      阿叔阿婶是她的恩人,没有他们的关怀养育,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健康活下来,现在要分别,还要瞒着阿婶,阿鸾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所以等阿鸾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小船旁,海风看到她满面愁容。
      海风不知所措,她轻轻抚摸着阿鸾的背,蹭蹭阿鸾的头,阿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海风见状突然一溜烟飞奔入海,阿鸾对海风已足够信任,她便安心地打理收拾小船,等海风回来。
      不一会儿,阿鸾听到响动,从小船走出来,看到卷着细沙的海风在面前盘旋,而金黄色的细沙中间有东西在闪烁,光辉耀眼。
      阿鸾伸出胳膊摊平手掌,叮铃铃几样闪着亮光的小玩意儿落在她的手心:几颗颜色各异的珍珠,三颗形状不规则的渐变色晶石、两颗天蓝色一颗粉红色,在阿鸾的掌心熠熠生辉。
      阿鸾看着欢喜,立即找出工具串成了一条手链,带在手腕上。手链将阿鸾白皙的肌肤衬托地更为光洁。只见她摇摇胳膊,对面前的海风说道:“只要手链在我腕上,我就不和你分开。走吧。”

      阿鸾开始了海上的生活,白天海风推着她的船到自己曾经流连驻足的地方看风景,赏各处的云朵,阿鸾则爱随着心情起伏唱着随性的小调。每次唱歌,海风都屏息凝神,依偎在阿鸾身旁,时不时将阿鸾腰间的贝壳吹响,为阿鸾的歌声伴奏。
      阿鸾还会在温暖的午后于蔚蓝的海波中游泳,这也是海风最活跃的时候。阿鸾犹如一条柔软的海豚身姿摇曳,海风就顺势吹起浪花围着阿鸾打转,如同搭建起了一个海洋的舞台,而阿鸾就在这舞台中央翩袅腾挪。
      有时候,海风还会顽皮地突然从阿鸾身下飞过,把阿鸾托举到空中,然后又蓦地撤开,阿鸾就会扑通一声仰面栽入海水里,就像在玩蹦床。阿鸾嘻笑着扑腾,海风就呼呼地在她雪白的长臂上游弋,再滑过她光滑的脖颈,温柔地抚蹭她的脸庞,亲吻她的双唇。
      到了夜晚,海风就会温柔地环抱成一个软弹的摇篮,摇着阿鸾一起看满天的星辰熠熠闪光。阿鸾每次都兴奋地要给海风数星星,可总是数着数着就眼皮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阿鸾睡熟后,海风就围着小船架起一个隐形的气流屏障——冰寒不侵、夏暑不入,蚊虫不咬、鱼怪不近。
      阿鸾和海风就这样在海上过着自由自在的无虑日子,却不知道她的村庄在她离开后,已渐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阿鸾离开村庄没有多久,就不断有村民陆续被原本只生活在树林深处的野兽攻击,大地还时不时地好似在晃动般并发出巨响,西边山脚下会莫名其妙突然多出一堆黑色的落石……这一切都令大家感到很不安,有人还在夜里看到许多动物正成群地从深林中往外迁徙。
      一时间村庄里议论纷纷,传言四起。有人说,这是凶兆,怕是有灾祸要降临;也有人说,这是天神看中了这片土地,要在此修炼;还有人说,龙王要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宫殿,不知道哪一天这里可能就被淹了……
      无论传言是真是假,村庄里的很多年轻人已经开始计划搬离村子,有些早在镇上安顿下来的村民也开始逐步将村子里的亲人接了过去。
      可还是有些执拗的人不愿意离开,他们守着祖先建造的房屋、守着大海给予的馈赠,不舍得离去。
      阿鸾的阿叔阿婶就在其中。阿叔不止一次要接阿婶到镇上安家,阿婶却说,都住了一辈子了,根早已经扎在这儿了;再说了儿子的魂灵就在海上,如果他有一天回来却看不到爹娘,岂不是要伤心吗?!她不走,她要守着村子守着儿子的魂魄,直到可以去陪伴他。

      阿鸾并不知道村庄里发生的这一切,她正愉快地在海上与海风做伴。
      那一天,天气阴沉沉的,气压低地让人觉得憋闷。
      阿鸾哼着舒缓的小调,与海中的海豚玩耍。海风也去逗弄海豚,吹出一口气流去挠人家肚皮,结果海豚咯一声跃出海面,旋即扑通一声整个身体旋转着重重砸向水中,激起的浪花当即淋了阿鸾一身。
      阿鸾头发上、脸颊上滴着透明的水珠,委实有些狼狈。她害起臊来,撅着嘴气嘟嘟地坐在船里哼哼着,海风看得好笑,就飞过来吹弄阿鸾湿湿的发角。阿鸾一感受到海风来到面前,立即伸手撩起海水朝前面泼了出去。海风也不示弱,当即吹出一股气剑射在海面上,随即弹出一股海水喷射到了阿鸾脸上。阿鸾笑着大叫,一边用左手护住脸颊,一边用右手继续撩拨水花泼出去。
      闹着闹着阿鸾突然感觉周遭没有了动静,她感受不到海风了。于是她停下来等着听着,但周围还是一片沉寂。等到她终于忍不住放下遮住脸庞的那只手,结果刚一看清面前,一阵水雾就泼洒而来,直直浇湿了阿鸾一头。
      阿鸾“啊”地叫着,扭动肩膀胳膊娇嗔着,“我真生气了!”
      海风立即呼呼地绕着阿鸾飞,轻轻烘暖着阿鸾潮湿的身体,温柔地吹干阿鸾的面颊,还顺势撩拨着阿鸾的耳前低垂的两缕长发。
      阿鸾这才拧着自己的发辫甩着水珠羞赧地笑了。
      海风拥着阿鸾,又刮刮阿鸾的鼻尖,轻吻阿鸾湿润柔软的唇。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海面随之一颤,阿鸾的船剧烈晃动了一下,她没有扶稳,差点跌倒,还好海风托住了她。
      伴随着这一阵巨响而来的,是东边天空突然一阵浓雾遮天蔽日,灰色的雾霭中还时不时隐隐透出一阵赤红色的火光。阿鸾定睛一看,那正是在自己村落山脉的上方。她心下一惊,焦急喊道:“快!快送我过去!”

      海风使劲吹动小船,护着小船一路极速前行,可还没有靠近阿鸾的渔村,他们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村子东面山顶仿佛一个煮沸腾了的大锅,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红色燃烧着的赤焰不断从山脉口溅出,卷着碎石块砸下。这红色的岩浆就如同一只想要挣脱出牢笼的野兽,狂怒着嘶吼着一次次冲击着山顶窄小的出口,喷出的滚烫的热焰将山顶的空气灼烧出暗灰色的滚滚的浓烟。
      阿鸾惊地浑身战栗,她嘴里不断念叨着“阿叔阿婶,他们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
      海风加大了推送的力度,小船如同一只利剑,在海面划出一道白色的水痕疾驰而去。
      还没靠岸,阿鸾已经隐约看到村里仅剩的稀稀落落的人们,在拼了命地往通往镇子的村口奔跑。她仔仔细细在人群中间搜寻,没有看到阿叔阿婶的身影。
      等船一靠岸,阿鸾一个箭步直接冲向阿叔阿婶的住处。
      海风跟随而至,却突然挡在了阿鸾面前,他不肯让阿鸾过去冒险。
      阿鸾两行眼泪登时落了下来,她哭着央求海风:“他们于我有恩,如果我今天就这样离开,以后每一天我都不会快乐的!我保证,只要看到阿叔阿婶平安,我就立即随你走!”
      海风不情不愿地让开路,他看着汩汩而出的炽热岩浆,飞身上去使劲托住,尽可能延缓着它们下落的速度。
      阿鸾趁机赶到阿叔阿婶家,正碰上阿婶从门口急慌着往外出。
      “阿婶!”阿鸾叫道,“阿叔呢?”
      阿婶定睛一看,这呛人的烟雾里有个熟悉的人影靠近,一把拉起她的胳膊。“是阿鸾啊!”阿婶惊讶道,“你阿叔在镇上,我没让他来,但我得过来带走我儿留给我的东西,留个念想啊!”
      “那阿婶我背你,咱们得赶紧走!”阿鸾不由分说把阿婶的两只胳膊搭在肩头,两手一使劲托起阿婶的两条腿,背起了阿婶。

      村子里的人已经悉数逃了出去,阿婶由于住在最东边山脚下,离村口最远,所以还有段距离。阿鸾大口喘着粗心,脚下却丝毫不敢怠慢。她回望一眼空中,发现翻滚冲出的红色岩浆,居然在半空中悬浮,似乎被堵住了去路。阿鸾知道一定是海风,拼尽了力气阻挡着它们的下落。但显然这些岩浆并不甘心被如此束缚,不断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且不停蔓延,在山坡上越积越多,眼看就要一冲而下。
      阿鸾只能奋力奔跑,感觉不到疲倦地向村口奔去。
      海风看着阿鸾越跑越远,心下安慰,但与炽热岩浆的对抗让他渐渐体力不支,虽然是在海上,可以不断汇聚气流增加自己的力量,但无奈这些岩浆温度太高,海风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被蒸发、被冲散。
      涌出的岩浆越来越多,吞噬海风的速度慢慢超过了海风增强自己的速度,海风开始感觉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正在渐渐把自己撕碎。
      海风终究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他最后看了一眼即将踏上通往镇子之路的阿鸾,然后一瞬间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了无数片,崩散开去。
      在同一时刻,失去了阻碍的岩浆直落下山崖,一泻而下,顷刻间掩埋了整个渔村……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风靠着侥幸回到海面的一小缕气息,慢慢恢复了过来。
      他振作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海边的渔村。连他自己也记不真切究竟发生了什么、搞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似乎是本能带领自己而来,难以阻止。
      等海风来到这个依稀有印象的村子,眼前却是一片凄凉,村子里的房屋七零八落,多半都被埋在灰色厚重的尘土沙石中。
      海风在村子里仔细搜寻着,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在找什么,可是他就是无法停下地四下查看着。
      直到,在靠近村口似乎是一条通往远方的长路的起点处,海风突然看到一截白色的物体半掩在泥土中。
      海风蓦地感觉一阵窒息,他飞下去缓缓吹去那白色物体上面的尘土。
      渐渐地,他看清楚了,那是一截人类的肢体,是一段白色的残臂!
      海风立即停下来不敢再动,只是他看到这白色肢体的一端,似乎有东西在闪烁。他想看清是什么,却又怕看清是什么。
      最终他鼓起勇气,一口气吹开覆盖在那闪亮物品之上的灰尘……
      是一串珍珠手链!上面还有两颗天蓝色、一颗粉红色的晶石交错排列在珍珠之间……
      海风好像一下子想起了所有,“只要手链在我腕上,我就不和你分开。”
      刹那间海风盘旋直上,在空中越旋转越快,海面随即波涛汹涌,刮起一道巨大的海浪。
      “啊……”一阵怒吼似的声响和强烈气流突然卷起奔腾的海涛,直冲云霄,筑起一道海墙,然后仿佛瀑布一般,倾斜而下。海面起伏动荡,久久无法平静。
      从此之后,海上时常无端刮起大风,卷起巨浪嘶吼。
      原来,那只是海风在咆哮,夜夜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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