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暮》碧晴

77、还鸳鸯同飞（下）

　　我唤他：“谢世子。”
　　他自顾闭上眼睛，不再看我。我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说：“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他随意地望了一眼我手中的玉簪，忽然豁地站起身，疾步走到我面前，隔着铁栅栏恨恨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笑，用只有我和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她很好。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他漆黑的眼底生出几分疑惑，却又迅速淡去，倔强地看我：“要杀要剐一句话，别耍花样。”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我不管什么江山社稷、国仇家恨，我只知道岩苏姐姐在等你回去。”说完，我淡去笑意，略上前两步，附在他耳边陈述。
　　他听完，十分惊愕地看我，我浅笑说：“我只管你，其他人我不管。你若有本事，出去了再想法子救。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再以身涉险，你的家人被分散关在天牢的各个地方，想要找全就不是易事。”
　　“我凭什么信你？”
　　我晃了晃手中的玉簪。他盯着簪子看了一会儿，沉默一瞬，垂眸缓缓道：“我信你。他要我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不过，我不能出去。抛下家人独自脱逃，这算什么英雄好汉。我相信，岩苏她……她会懂我的。”
　　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谢令仪外表文弱但性格倔强，是个极有风骨的男子。我将玉簪收回袖中，一字一字说：“岩苏姐姐会懂你，可怜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就要白白遭罪了。”我的目光停在他惊诧的脸上，扫过他波涛汹涌的眸子，复滑至他抽动的嘴角，最终收回，继续说：“谢氏下狱，李岩苏流落民间，吃了多少苦头自不必多说。前朝皇室凋零，她无依无靠，孤身一个女子要将孩子带大，是件容易的事吗？就算你与你的家族一同赴死，你在天之灵忍心看着你的妻子、你的孩子被人欺凌？况且你谢家人并没有满门死绝，你何必执着于此处？谢世子，我既答应了岩苏姐姐，好歹要给她个交代。你若真的不顾妻子，不顾孩子，聪慧如你，出去以后自然可以寻法子再进来陪你的家人。今夜我会照计划行事，以玉簪为信物，我走了。”话毕，我复瞥了一眼陷入静默的他，转身就离开。

　　回到念月阁已是黄昏时分，我将四人屏退，独留下夏侯逊。我凭借记忆，迅速将天牢的地形图和谢令仪的牢室所在画下，交到夏侯逊手中，看到他眼中的疑惑，我问他：“哥哥是否说过，我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
　　他点头：“是。”
　　我微笑说：“很好，我现在要你去办一件事。”我将整个计划详细地告诉夏侯逊。听完，他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半晌才说：“公主，你，你要救谢令仪……”
　　我颔首，说：“这件事我自然会向飞扬哥哥交代，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过程中不会出什么乱子。等皇上怪罪下来时，自有我一力担待，绝不连累哥哥和将军。”
　　他敛去惊色，忙抱拳道：“末将不是这意思……末将明白，末将一定办成此事，绝不会让公主失望。”
　　我又将李岩苏的地址交给他，嘱咐他说：“你把谢世子换出来以后，送到这个地方。今晚皇上宴请赫连王子，宫中的守卫集中在大殿，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但为防万一，你办完事不要回宫，免得引人耳目。”虽说如今云氏外戚在朝中如日中天，来去无人敢多说一言半语，但总需防父皇起疑。
　　他默然点头。我探头望了望外边的天色，将玉簪交给他，说：“你见到谢世子，将玉簪给他看，他便会明白。天色不早了，你尽早出宫去，明日天一亮就来见我。其他我自有安排。”想了一会儿，又说：“谢世子与飞扬哥哥差不多高，身形清瘦。一定要找暴亡不久的尸身，多给家人些银子做补偿。这张方子是我在经纶殿内一本古书上查到的，专用于尸体腐化。”我将方子递给他：“还有，记得去临镇的药铺，切勿在京城药铺买药。差不多就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末将记得。”夏侯逊将玉簪和药方收好，应声迅速离开。忽然，我的心似是被揪紧了，一阵眩晕袭上来，扶着桌子稳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