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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羞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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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永乐郡主身子骨差,将不久于人世,一向在公主府专心养病,却不知此时为何又出现在人前。
沈斓垂下眼。
江舒并未注意到沈斓转瞬即逝的打量,她只道:“大人不必多礼。”
崔嬷嬷在珠帘外朝她点点头,和沈斓一起去了相邻的位置,不远不近,江舒竖起耳朵仔细地听,还能听到两人交谈的内容。
云弄月的侍者为沈斓和崔嬷嬷两人上了茶,便立在旁边伺候,在崔嬷嬷的示意下,离开了位置。
沈斓落座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看向对面打扮素雅却显得格外干练的崔嬷嬷:“前几日因着摄政王遇刺一事,早朝乱成一锅粥。有说摄政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彻查的,但大多是摄政王一系的官员。”
“大多数都是默认了此事,甚至有借机发挥攀咬,拉人下水,构陷同僚指使杀.手暗杀摄政王的。”
沈斓回想着,这几日他着实看了不少闹剧,无非都是狗咬狗罢了。
“不过,太后和皇上还是下令彻查。这不,大理寺和刑部都开始连轴转了。”
毕竟一朝的摄政王遇刺,据说还丢了性命,不掉几个头,实在是有损皇家的颜面。
崔嬷嬷皱着眉:“这么说,摄政王是真的......”
沈斓摇摇头又点点头,“此事还未有定论。”
“如今虽有些生事之人,可却溅不起什么水花,那隐在暗处的凶手未暴露其目的,才是真正值得警惕的。”沈斓神色无波道,他对与摄政王不甚相熟,摄政王掌管刑部,虽与大理寺有些交集,却甚少干涉大理寺的事务。
“今日上朝,我观皇上的气色还算上佳,又有太后垂帘听政,几位老臣维持局面,暂时尚且生不出大的风浪。”
但日后的事,可就难以预料了。
毕竟,一旦刑部和大理寺坐实摄政王的死讯,摄政王空出来的位置和手中原有的滔天的权势,都是肥肉一块,明里暗里,难免有人觊觎,等着分一杯羹。
江舒听见皇上还算安好,她松了口气,待再要听些什么时,耳边突然传来云弄月大门前的一阵嘈杂之声。
幽谧的氛围被破坏殆尽,崔嬷嬷和沈斓也止住话头,齐齐朝外看去。
云弄月的牌匾下,一个浑身衣袍看不出原本颜色,颇有些脏兮兮的少年被堵在门外。
守门的侍者拦住他,堵着他的路,不让他进去,一脸的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去去去。”
“我是来找人的。”少年声音沙哑,此时已接近午时,连日的奔波,今日又许久未进水米,让他唇角随着开合,都能尝到一丝腥甜。
“找人?”侍者打量了他浑身上下一眼,鄙夷道:“是来攀高枝的吧,可别冲撞了贵人。”
“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滚,不然别怪我喊人了。”
少年眼神从这座浑身充满着雅静与贵气的小楼划过,与衣衫褴褛的他的确格格不入。
可若不是走投无路......
他握紧拳头,抬起头后满脸倔强:“我要找人,让我进去。”
“来我们云弄月的非富即贵,谁能认识你?”
侍者好笑地看他一眼,身体纹丝不动。
即使被人拉住手臂,少年仍不放弃地四处巡视,终于在里面看到了所要寻找的人,眼神一亮。
“柳小姐!”
此时侍者已要将他拖,少年不顾侍者的阻拦,一挣,硬要冲进去。
刹那间,侍者被猛然爆发的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小心被甩脱,又被他一推,跌坐在地。
他看着衣衫褴褛的少年奔去的方向,冷汗刷啦一下从额角流了下来,心道坏了。
找谁不好,偏要找那人。
常来云弄月的人,谁不知荣阳侯嫡女柳月珂是云弄月的常客?
不仅如此,这位大小姐最为闻名的是她高傲骄横的脾气。
此时他没能拦住这个人,轻则被迁怒,重则那他可是要去了一条命啊。
侍者瘫坐在地上。
少年冲了进去,楼里冰鉴散发的凉气扑面而来,抚平了他急躁的心。
他站在要找的人桌边,看着少女娇艳的容颜,灰扑扑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涩。
“柳......”
还未等他说完,立在柳月珂身旁的侍女一喝:“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敢打搅我们小姐。”
柳月珂衣着华贵,粉色缎织彩飞蝶锦衣,她一丝眼神也未分给面前的少年,神色淡淡,可细瞧,双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见主子这态度,侍女们赶忙想将他拉的远些,可见他身上脏得很,一时间也下不去手。
“柳小姐,我是,我是与你有婚约的邢远啊。”
邢远讷讷道。
“我去荣阳侯府上几次,却没进的了门。今日听管事说小姐你在这里,让我来找你。”
柳月珂一听“婚约”二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前几日就听母亲说,自己少时与一人家的公子曾定有婚约,可人来了一见,谁知是这副寒碜样。
至于几次没让他进府,也是她的主意,想让他知难而退。
于是她早就躲了起来,没想到,即便来了云弄月,竟还是被找了过来。
柳月珂是荣阳侯的嫡女,心气自然比寻常姑娘家高上不少。
还妄想她嫁给这个破落户?
“和个乞丐一样,浑身都馊了,离我远点。”柳月珂终于不再遮掩,娇俏的脸上满是高高在上的厌恶。
闻声,早已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众人,朝他投来各色的目光。
鄙夷、不屑、怜悯......甚至于有人听完柳月珂的话,捂起了鼻子。
邢远被柳月珂的这句话一刺,心头凉了一半,似是没能反应过来,他抖着手从怀里取出婚贴,想证明他不是个骗子。
谁知,脸上忽地一热。
一杯茶水浇在了邢远的头上,茶叶裹挟着茶水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脸滑下,洇湿了手中的婚贴,连带着字迹都开始模糊不清。
这不是他能来的地方,邢远不是不知道,甚至荣阳侯府更不是他能随意高攀的,他也不是不清楚。
可他真的是走头无路了,进京赶考已花光了他所有的盘缠,又逢京城出了科举舞弊的大案,复考之日遥遥无期。
他已在京城滞留了几个月之久,举目无亲,无人可助,能活下来还是他处处做着短工,以此谋生。
可听闻不久就要再开科了,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备考。
只有父亲离世前强撑着病体递给他的婚书,成了他的一线希望。
邢远知道自己与柳月珂的身份天差地别,并不妄想能娶荣阳侯的嫡女,只是想暂时找个容身之地罢了,若他能考上,这份恩情自然百倍奉还。
可没有人愿意听他说完一句话,哪怕,仅仅一次。
连番的羞辱下来,让邢远咬紧牙齿,双眼泛红。
简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