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罪恶礼拜一

8、8

　　“你那戒指我给你装好寄过去了啊，你自己注意着收。”
　　“好，谢谢。”

　　酒店大门口，面前的自动门朝两侧打开，冷气与香氛就顺势飘散而来，我朝里走去，站定在了一张鲜艳海报前，粉紫的底色里立着一对璧人，这是一场欧式婚礼，女主人公白纱束身，笑眼弯弯，喜上眉梢。海报周围的墙上都被这份喜悦晕染成淡红色，我转身，在那抹嫣红快晕染到我眼睛前抽离掉了不能有的情绪，低头看了眼礼服，规整服帖，又翻出随包镜子。
　　镜面里的女人清秀雅致，妆容完整，平日里随意垂落的短发被梳至脑后，松软的汇聚成一束柔柔盘起，黑发玉面融合，有零零散散碎落着的细发，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可人。只是眼下淡淡的青色和眼白错落的红丝，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份平日里难见的脆弱。
　　花了快两个小时才上好的妆，也没能遮住这疲倦，所幸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我拿出口红补了补，嘴唇轻抿，用指腹照着唇形摸了摸，对着镜子笑了笑。电话铃响起，是她打来的，我请了请嗓子接通
　　“喂。”
　　“快到了吗？”她笑着
　　“我在楼下了，正准备上去。”
　　“快来快来，我们准备准备就要开始仪式了。”
　　“好。”
　　我推开礼堂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团云样的宾客餐桌，布局讲究有序排列着；餐桌群中间铺出一条光滑的长条台，台边布满浅色洋桔梗，我抬步朝前走，高跟鞋踩在石板镜面上发出清脆的嘟哒响，长条台尽头衔接着更大的方形台，左边屹立着两根白色圆柱，来自远处的聚光灯打在它身上，照耀出缠绕着的绿色藤蔓，后背景是欧式城堡墙，在右侧分割出一座楼梯，淡粉色花毛莨填满整个扶手与墙相连，直到半遮住整个二楼，新娘休息室就在那里。
　　我抬手敲门，里面闷声传出“进来”二字，拧开房门，朋友就在梳妆台前坐定，白色婚纱包裹住曼妙身材，大摆尾从束腰延展平铺于地，细细闪耀动人心弦。她看向我：
　　“来啦，过来坐！” 说完，顺势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我走过去坐下，将手包放在新娘包旁边，抬眼看她，许久未见她了，细致的新娘妆轻覆在她脸上，顺滑柔亮，我仔仔细细地看着她，浓情难掩，用眼睛为这仅此一次的美丽按下快门。
　　“你今天很美。”我微笑着说。
　　“谢谢，本来还怕你的妆发会赶不及，是我多虑了，你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呀，还是那么靠谱。”
　　她轻笑，喜悦跟着溢出眼角，接着说道
　　“这么久不见，让我好好看看你。”她张开双眼，明亮地瞧着我，久违的容颜近在咫尺，却让我几度鼻酸，都快压抑不下，我赶忙垂下眼帘，眨了几下眼睛，笑道：“又不是去动脸了，这不是还跟以前一样么。”
　　她摇头：“不一样，今天很特别，比我以前了解的你多了好多东西，哈哈，是个自带氛围的美人了。”
　　“那你开心吗？这是只有你才能看到的特别。”我看着她，明明笑着说出口的话，却苦涩难掩。她终是察觉到了，慢慢收了笑意，哀伤覆盖住刚刚的喜悦。我连忙笑道：“只此一次的待遇让你占了，赶紧谢恩吧。”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臣妾谢主隆恩。”边说着，边微微俯了附身，又回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我攥紧了手包，里头方盒硌手也仿佛感觉不到。现在也只剩下一件事，我安静陪着她，等她的王子来接她回家。

　　“各位来宾朋友们，在这阳光明媚，欢声笑语，天降吉祥的美好日子里，我们迎来了一对新人的幸福的结合，让我们一起祝福他们...”

　　“请问这位先生，您愿意娶您身边的这位女士为您的妻子，无论贫穷富贵直至永远吗？”
　　“我愿意！”
　　...
　　“我也愿意。”

　　耳边掌声不停，在这热烈的祝贺声中，我捧着双戒缓缓走上长台，面向着富丽堂皇的婚礼殿堂，眼神坚定。花路尽头她眼含热泪，随着我向前迈步，滴滴滚落下来，灯光照射下的泪滴一瞬间比手中的钻石还要耀眼，我似乎被割伤了眼睛，涩痛无比。洋桔梗簇拥下的花路，明明看起来那么遥远，却不过转眼之间就走完了，我托举着属于他们的戒指，站定在她身侧。
　　还是那双纤细的手，粉白的指腹捏住指环，抽出卧在盒中的戒指，为她的爱人戴上，我仍旧在一旁微笑着，膨胀的心炸开反而没有了痛楚。
　　仪式结束了，是他们的仪式，也是我的仪式。
　　满天的花瓣飘扬，与精心布置的婚礼相得映彰，我终于在这浪漫的梦境里转身退场，将身后的人与场景锁进回忆匣子里封尘，和那只安静藏在新娘包底的丝绒钻戒盒一样。至于什么时候再见，也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