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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疯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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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倒的人是铁蛋,原来,他把左腿抬起来时,二毛借力打力,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上拉,栋哥儿双臂顺势往右用力掰,三股力往同一方向使,铁蛋就倒下去了。
二毛眼疾手快,立刻就压了上去,栋哥儿也快速赶上将铁蛋压在身下。
铁蛋输了。
“哼,这算什么本事!”铁蛋的表弟忿忿不平。
杨犇跨前一步,对着他们,两个手指按在下眼皮上,往下拉,咧开嘴吐着舌头做着鬼脸:“呃呃呃,认赌服输吧,刚刚是谁吹牛,认为自己很厉害,现在输了又不想认帐,真被人瞧不起!”
“咱们走。”铁蛋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草叶子,瞪了二毛和栋哥儿一眼,从表弟手中抽过衣服,转过身就往村子里走去。
大黄在他们背后“汪汪汪”叫了几声,象是在“欢送”他们的离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就这么结束了。
白天,大家都去上学了,能和二毛玩的人越来越少。三四岁的小屁孩儿,二毛不愿意带着他们玩,庄稼活他也干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多了他可不干,偷懒是常态,爹妈也拿他没办法。很多时间都很无聊,自己一个人到处游荡。有时他想:如果地上能捡到钱多好,或有个地方,有件什么事儿能让自己挣得钱也不错呀。
他这个院子里瞧瞧,那个院子里看看,可别想歪了,今天的二毛可不是想偷东西,虽说也曾经干过,而且技术高超。但现在他想做的绝对是正经行当:他想看看有没有人要找人帮忙的,当然是能给小费的那种。不给钱的活谁干,自己家的活都不能干。
可是整个村子里都很安静,大人们都去田地里干活了,留下的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很小的小孩子们,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忽然,一个高挑、削瘦的身影从田军家院子里闪出来。田军还是个三岁的娃,他的爹叫田伟东,是个有点文化的人,在清水湾杨家水管分所上班;他的娘叫刘香秀,人长得漂亮,他们曾是中学同学。
二毛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逃跑的人,是一个讨饭的疯子。大家都叫他“疯三”,住在村头一间废弃的破屋内,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上完大学进了大城市后,基本上就没有回来过;小儿子在家务农,但一只脚有点跛,据说是小时候顽皮被“疯三”打折的。三年前,老伴去世后,他就被小儿子赶出家门,成了一个流浪老汉,加上神志时好时坏,又排行老三,就被大家称为“疯三”。
疯三是读过书的,而且从小成绩优秀,后来家境败落,私塾就读不起了。但他还是很会吟唱古诗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二毛也经常听他吟诵,有人给吃的逗他,他就读,还会加上有模有样的模仿古人吟诵诗歌的动作,往往逗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每每读诗词时,疯三就是会抑扬顿挫,激情昂扬;然而诗是听不懂,只觉得好深奥啊!可能疯三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想到这,二毛很想笑,真是个疯子。
“他慌慌张张跑什么,难道他在院子里偷东西了?”二毛暗想,于是就踏进田军家的院中,地上晒了些谷子,辣椒、茄子之类的,有点凌乱。院子里没有人,房门虚掩着。
“他刚才肯定进屋了,在屋里拿了值钱的东西?”二毛又想,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推门,探进半个脑袋去瞧。
“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呀,做贼吗?”一声断喝,把二毛吓得魂都要飞掉了。慌忙转过身就逃,一边跑一边回味:喊话的是村副主任杨国庆,他怎么在这儿?好象屋内还有个女人在哭,是,是,是田军他娘…
“大白天的,他们不下地干活,躲在家里干嘛?在家还被疯三偷了东西,真是废物,还有脸哭!”二毛想不通,他一溜烟儿跑到了大樟树底下。这时候,这里空荡荡的,傍晚才会热闹。二毛无趣的摇摆着上身慢吞吞地挪步到一个石墩子上坐下。
低着头,发现有一小群蚂蚁在搬家,顿时来了兴致,捡起一根小棍来戳、来划;蚂蚁队伍立刻出现混乱,在划痕处,几只前头的蚂蚁已经在打转,找不到了去路。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一声声吟唱从背后传来,“是疯三!”二毛抬起头,转过身。
在大樟树另一侧,一个身材高瘦,一身破衣,花白头发凌乱的人背对他正在忘情地吟诵着。很多小孩子怕疯三,二毛可不怕,有疯三的表演,岂能放过。
他赶忙丢下小枝条和蚂蚁,快步绕到疯三前面,没有别人,纯粹是个人表演。疯三看到他,发现是个小屁孩儿,并不慌张,还是我行我素。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然后他弯下腰,指指二毛的鼻子,问道,“你,你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二毛摇一摇头,疯三用一只手做了个“酒盅”状,放到嘴边一饮而尽:“李太白,诗仙,酒仙,你认识不?”
二毛又摇一摇头,疯三也摇一摇头,叹了口气:“哎,现在越来越少人知道李白,李太白先生啰!”
二毛大声问:“疯三,你刚才是不是进人家院子里偷东西了?”
疯三一脸疑惑之色,摇着头:“嗯哼,不,不,不不,伟大的李白怎么可能去偷东西呢!小孩,不要血口喷人。”
“哼,我亲眼目睹你慌慌张张从人家院子里跑出来。”二毛不依不饶。
疯三听后,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把一个手指竖立在嘴边,“嘘一一”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二毛赶忙四周察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再回头找疯三,他已经快步离开了。
二毛挠挠头,怎么也弄不懂是咋回事。
大樟树下一到傍晚就很热闹,会聚集许多的妇女儿童们。妇女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聊得不可开交;而小孩子们也特别开心,他们可以尽情地玩耍,追赶,喊叫。
今天的气氛有点奇怪,孩子们依旧如故;可妇女们都在热情地议论着什么,但又都是低着头窃窃私语,生怕被别人听了去,边说着话还边用眼睛不停的四周打量着。
刘香秀带着三岁多的田军从巷子里走出来,她脸带微笑,秀发与衣襟在晚风中轻轻地飘荡,细白的肌肤,高挺的胸脯在月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一颦一笑都带着少妇的娇媚。
当刘香秀走近大家时,刚才还“叽叽喳喳”的碎语声嘎然而止,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几个平时就看不惯她的妇女,更是对她翻了几个白眼,一脸的嫌弃。
桂莲娘忙站起身来,走近她,拉过一边田军的小手,一面塞了两个大白兔糖在他手中,一面捏了捏他的小脸夸道:“哎呀,这小子,越长越漂亮,这白嫩白嫩的象个小姑娘,又聪明又乖巧。”
刘香秀早感觉出气氛的不对,但她并不作声,依然微笑,并教导自己的儿子:“快,谢谢大妈!”
田军儿得了两颗糖,心里早乐开了花,脸上也是喜悦,忙奶声奶气的谢道:“谢谢大妈!”
桂莲娘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哎,真懂事,快去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田军向四周望了望,一群小孩子们在你追我赶,桂莲跑过来想拉他去玩,田军想去,可他又犹豫了,躲到妈妈身后不肯出来,大概是怕自己的糖会被其他的小孩抢走吧!
场面有点尴尬,香秀笑了笑,忽然一拍额头:“哎呀,我忘了件事儿要告诉他奶奶,你们先聊着,我得回去一趟。”慌忙抱起田军匆匆往回赶。
“哼,装什么装,狐狸精!”
“别妒忌人家啦,就是长得比你俊,怎么男人们就看不上你呢?”
“……”
走进巷口的香秀一脸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