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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贰·夙夜铃响阴阳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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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吐露真心外加坑蒙拐骗终于换到了于宏巅的表态之后,伶阕温声细语地将他打发走,旋即收敛了一下笑得有些发僵的神情,云淡风轻地招呼阿离继续执行原定的计划。
      旁观了她说服并送走于大哥的全过程、但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的阿离:⊙▽⊙这个家伙好可怕。
      伶阕刚刚结识了于宏巅这位愿替懿霄复国出一臂之力的侠士,心中无限畅快,便任由阿离像个跟屁虫一样粘着自己,没有过多关注。但“跟屁虫”脑袋却没闲着,一路上都在心里暗自吐槽凤栖的哄骗能力——人家大哥原本对他还有些排斥,可被他三言两语一说,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差当场热泪盈眶,表演一出相见恨晚然后跟着他跑了。
      也不知道这番洗脑以后能派上多大的用场,会不会成为必胜一击,阿离心想。

      ☆☆☆

      回到原先队伍的路上,阿离一直保持着沉默,十分认真地听着伶阕说话,她见状满腹欣慰,心情很好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同时落下最后一句话音:“……至于你,我也不指望你能搞什么分头行动了,就跟着我吧,只是这次别再走丢了。”阿离用力点了点头,看起来要多乖有多乖。
      前面的路口又有几名官差走过,阿离终于不再沉默,抬起头好似不经意般随口一问:“阿栖哥哥,你刚才听见那几个人渣官差聊天了吗?”
      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他说的是什么,伶阕心中小小地惊了一下,但是立马处之泰然地承认了:“嗯,是听到了。怎么,当时你也在?”
      那几个傻逼说话的声音震天响,就算阿离站得再远些,能听得清也不足为奇。
      “我当然在。我不仅在,还记住了那几人正脸的模样,看到了他们窜逃的方向。”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轻松的语气,面上却难得的没有带着笑,看上去居然有几分义正辞严的意味。“还有你,手里举着刀,是打算冲上去杀官差吗?”
      伶阕自觉跳过了他后面的那个问题,笑眯眯地接上前半句道:“好事啊,虽然这几个人渣的去向无关紧要,但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们向上级求助时所去的方向,也就相当于知道了……”她照例表扬了他一句,意犹未尽地分析了下去,但刚接了一半便发现阿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好愕然停下,“……阿离,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你怎么了?”阿离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用一种她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这张脸上的奇异表情凝视着她,“凤栖,你好样的,如果不是于大哥那一箭去得及时,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坟头草已经多高了?”
      那是一种明明已经极其愤怒,却被刻意压制下来而形成的冷静,无数种复杂矛盾的情绪糅合在一起,温柔、关心与委屈、后怕统统汇聚在那双幽深的漆黑眼眸中,深渊一般,空旷辽远。
      直到此时,伶阕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纵使脾气好如阿离,人也是会生气的。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更不知如何道歉。她原也没想过,自己陷入危险时,哪怕只是虚惊一场,阿离的反应竟也会如此之大。
      “不用跟我说什么,行侠仗义没有错,杀一两个人渣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把自己推到火坑里……”阿离也终于发觉自己有些失控了,蹲下身,捂住脸,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带上了一丝哭腔,于是干脆不说了,两肩不着力地松松垮了下去,只留给她一个郁闷的发顶。
      明明是关心别人,自己却好像要更难过一万倍,伶阕不敢想象,自己若真出了什么事,这个孩子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冲动行事的,保证下次绝不再犯了。”看着他为了关心别人把自己气得憋屈不已的景象,伶阕虽有些想笑,却也笑不出来了,只好哭笑不得地认真发誓。闻言,阿离微微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她,像是在确认她此言究竟是肺腑之言还是敷衍了事。
      好可爱,她脑中不合时宜地蹦出了这个想法,然后被她自己不动声色地按了回去。
      “嗯,那我就相信你了,你可要说到做到!”阿离的声音闷闷传出,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傲娇。“可是那官差的确死了,他们会不会找于大哥麻烦?”
      “别急,这就是我刚才要说的,咱们可以利用的突破口。”伶阕正色,迅速回到正题,“你说你记住了剩下的官差逃走的方向,这很大概率就是幕后之人所在的方向。你想啊,假如你是那几名官差,正与同伴说着话,他却忽然被旁边飞出的一支箭射死了,你被吓得神志不清,这时候逃走会去干嘛?”
      阿离歪头思索了片刻,“拿武器,多找几个帮手,回去找射箭的人算账?”
      “不对。这是你的想法,也是正常人会有的想法,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她浅色的眼眸微抬,用指尖在掌心写下“官差”两个字,“这些家伙根本不是正常的思维,他们所谓的‘好兄弟’不过是聚在一起开些龌龊的玩笑的关系,到大难临头时不会有什么义气可言,只会各自奔命。更何况,这时他们已被吓得神志不清,为了活命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而这种情况下,他们首先会求助的就是他们觉得最可靠的人,也就是实力最强的幕后之人。因此哪怕上级有过规定,禁止随意请示,他们也会冒着被责骂的风险去搬救兵来保护自己。”
      “我知道了!这时他们的上级其实是不愿意被打扰的,因为很有可能在守阵眼或者在阵眼附近,可惜这些拖后腿的下属被吓得顾不上思考了,就会在寻找上级的过程中无意间暴露出阵眼的位置,对吗?”阿离眼睛一亮,替她接下了后面半段话。
      “聪明。而我们只需要在救兵赶来找于大哥的麻烦前,抢先找到阵眼并破坏掉,他们自然就顾不上找麻烦了。”
      伶阕说得轻轻松松,心里却清楚得很——如果是为了保于宏巅,那她原本的计划就行不通了,必须要如之前分析时所说的那样,想办法出手动阵眼,而这样一来破阵的难度将会大大提升。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和阿离对视一眼,忽然计上心头。
      于是阿离眼看着面前这位公子的表情逐渐变得狡猾,笑眯眯地转向自己,手臂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公子”笑得十分不怀好意:“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表妹会法术来着,那你会画符吗?”
      阿离:“……?”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不会。”
      伶阕没有放弃,她手动把阿离的脸转了回来对着自己,继续笑眯眯:“抬头,看着我,再说一遍。你会画符吗?”
      阿离被托着脑袋强行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颓丧地败下阵来:“好吧!我会!可是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伶阕收起审视般的笑容,故作高深道:“作为你一开始不说实话的惩罚,就不告诉你,保密。”
      其实是因为她也没想到阿离真的会,只是觉得他看起来藏了不少事的样子,就顺手(?)逼问了一下,结果竟真成功了。
      阿离当然不知道她的内心想法,此刻只是愤愤得想炸毛。

      ☆☆☆

      一刻钟后,伶阕手里提着好不容易溜出人群买到的朱砂和黄符纸等物,艰难地又挤回了队伍,踮起脚尖冲阿离挥了挥手。
      阿离微眯了一下眼,视线捕捉到那只显眼的莹润白皙的手后立刻会意,逆着人群向她挪动几步,伸手接过纸袋的同时不解地问道:“你一去去这么久,难道不怕救兵不等你回来就抢先出手?”
      “不会的,我算过时间。幕后之人既然不想被打扰,便断然不会轻易接见手下,必然会先拒绝请示,等到实在被磨得烦了才会敷衍地拨一部分救兵下去,而这一过程耗时不会短,再加上来回的路程,恐怕没个一刻钟解决不了。”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阿离没有再问,默默提笔蘸取朱砂认真画下一张张符纸。伶阕望着他的侧颜,无端觉得他有时问话根本不像是疑惑,倒像是在考问自己一般,如同教书先生考问学子是否掌握了书上的学识。
      “够了吗?”正想着,阿离捏着四张刚画好的爆破符偏头询问,手上仍没闲着,抬手又取了一张新纸,娴熟地画下了一个与前几张不同的奇异符样。
      “这就你之前问过我的那种符,它叫蓄灵符,能储存法力妖力灵力等等天地灵气,可与其他符混合使用,直接将灵气注入符中。”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说话的功夫笔下已又画成了一张蓄灵符。
      伶阕不是符修,对于画符用符虽不算一窍不通,但也只停留在略懂皮毛的水平——不是谦虚,是真的只懂一点皮毛,因此她是不会画这种复杂的符的,甚至不太分得出那一团符面和这一团有什么区别,只能靠阿离给她解释。
      “嗯,四张应该是够了的,不过蓄灵符可以多画几张,再画些其他各式符咒以防意外。”她答道,接过那几张画好的蓄灵符,试着向其中一张渡入自己漂泊无依的法力,结果竟一气呵成,十分顺利,让原本没抱很大希望的她深觉不可思议。
      “好。”阿离应下,下笔如飞,符面却意外的并不草率,反而有种凌乱的美感。
      伶阕松了口气——幸好他没有质疑自己要这蓄灵符有何作用,不然就不好蒙混过关了。
      但她转念一想,世上能储存法力的宝物比比皆是,富贵人家有那么几件并不稀奇。自己本就是以富家公子的身份出场的,身边还带着愿安这个修仙道的侍从,携有这样一件宝物无可厚非。
      万一阿离突发奇想问起,不妨就如此回应。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也没有诳他——自己的修为就相当于那件“宝物”,只是由于缺少灵根而只能流于经脉无法使用,如今将其注入蓄灵符,再通过蓄灵符直接打入其它符咒,就能起到一定的代替灵根的作用。
      尽管对比起她结丹巅峰的修为,其能储存的法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不过也够用了。再怎么微乎其微,它也只需要储存能够击出符咒的那么一丁点法力而已。
      她正兀自思忖着,一旁的阿离却歪了歪脑袋看她,一边画符一边饶有兴致地闲聊,“话说回来,阿栖哥哥好像不怎么了解符咒,是如何知道有蓄灵符这种东西的?”
      “我不知道啊,瞎猜罢了。以前见过一些符修似乎很厉害,不用运气就能直接施法,私认为不符合常理,就猜想应该是有这种能储存修为的符咒的。”伶阕这次没有隐瞒,发自内心地说道——自己能猜出蓄灵符的存在,正是因为此事。筀玶国主下令剜去她灵根时,她就动过寻找这种符的心思,可惜当时师父已然遁世避灾,身边又没有其他懂符的人,只得作罢。
      “那你好生聪明,换做是我,若没有师父教导,断然是想不到这般的。”阿离眉眼微蹙地叹道,语气却十分轻快,不见郁闷。
      “你竟曾有师父?怎没听你提起过,是位符修吗?”伶阕好奇。
      “嗯……不是,严格来说他甚至不算我正儿八经的‘师父’,只是闲时教过我些东西罢了。关于他这个人,许多细节我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此人大概是位游手好闲的隐士,什么都略会一点,但都造诣不高,有时也会自己琢磨着创造一些小法术,我表妹的修习便是他传授的。”
      隐士、什么都会、创造法术……伶阕听后心里咯噔一声:这听起来哪里游手好闲了?已经是宗师级别的水平了吧?!跟自己规规矩矩拜的师父都不相上下!
      进而她又想到,当年懿霄境内有七位高人,平日里都不屑插手人间事,但其中六位都曾现过身表示愿做懿霄国师,为的是收她为徒。只有一位据说早已遁世东篱,无心入世,因此没有露面,难道就是阿离白捡来的这位便宜师父?!
      心情复杂的同时,她脑中自行出现了一位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道形象。这老道两袖清风,行路如踏云上,身后还跟着两个垂髫小儿,正是小时候的赤鸢和阿离……
      噗嗤,竟有些可爱。她被自己的脑补逗得莞尔一笑。

      ☆☆☆

      【阴阳阵 阵眼处】
      一名身披黑色长袍、头上戴着帷帽的人正负手而立,微微抬头望向悬在自己头顶上方约四尺距离的一对铜铃。
      这对铜铃尽管布满铜绿,看得出已有些年代了,可难以掩饰其做工精美,若不是其通体遍布的浮雕纹样无端透着一股诡秘,几乎让人怀疑这是哪位上神遗落凡间的仙宝。
      铜铃稳稳悬于半空中,四周萦绕着流转不息的一黑一白两股灵流——当然,这灵流寻常人是看不见的。
      此时倘若伶阕在这里,就看得出铜铃正下方的土地上,一方独属于阴阳邪阵的阵心印正散发着幽幽血芒。
      随着灵流涌动得愈发明显,铃舌震颤不止,一旁侍立的另一位同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担忧地询问道:“大人,您此次祭阵所用祭品众多,这小小铜铃当真能撑得住吗?”
      这被称为“大人”的人嗤笑一声,似是嘲笑手下的孤陋寡闻,开口时的语气浮着几分笑意:“那群毛团镇守了几千年的东西,你当它是个摆设?莫说四十对祭品祭阵,就是四百对,在它面前也不过是挠个痒痒。”
      手下沉默了,似乎在嫌弃自己的无知让自己在上司面前丢了人,同时暗暗对这传说中的妖族宝物“夙夜双铃”敬畏有加。
      “算了,你出身穷乡僻壤,不知道这些也罢,只是以后莫要随意对人提起我,本座丢不起这个人。”又是一句半开玩笑的嘲讽,手下默默攥紧了拳,闷声应道:“……是。”
      那“大人”听了他的回答,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时间不再言语。又过了半晌,他才重新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邪祟应当已经出动了吧?”
      他们最初列阵时还未及晌午,恰好是邪祟力量最弱的时候——妖兽还好些,鬼祟却是根本无法活动。可偏偏此时是寻觅“祭品”的最佳时机,街上人头攒动,极利于伺机捉人。
      再者,青天白日,乾坤朗朗,也更利于他们行事不被怀疑——更何况他们打的还是官兵的名号,这些没什么文化的黔首就算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得出他们绑人是为了列邪阵。
      然而方才为了抓祭品,鸡飞狗跳了好一阵,现在日头已西斜,人数虽是凑齐了,却早已引起怀疑,最好能立刻启动邪阵,献祭掉这批“祭品”。
      黑袍人笼在帷帽黑纱下的面容浮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正午抓人,待抓完时正巧夕阳西下、邪祟可出,直接开阵献祭,既减轻了嫌疑,又衔接得行云流水,简直是天衣无缝。
      “是,大人,罗盘已经开始转了。”手下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答道,双手将摇摆不定的罗盘捧到黑袍人眼前——指针时而向东,时而向西,忽而指南,忽而指北,乱得五彩纷呈。
      显而易见,有阴物正在附近游荡。
      “传我令,启阵。”
      黑袍人长呼一口气,手下正要抬腿,电光火石之间却见一团呼啸而来的黑影径直扑向了手下。二人还没来得及大惊,怎想那黑影又半途被绊了一下,呼啦一声倒下,正抱住手下的大腿,巨大的惯性带得两人一同踉跄了一下。
      “哥,哥,大人,救我啊大人!有人要谋杀小的啊!!”那黑影刚刹住脚便开始哭爹喊娘,脸上鼻涕眼泪糊得面目全非,任谁看了都要皱一皱眉。
      黑袍人脸色变了几变,强忍着额头狂跳的青筋,抬手便是一道咒法落在那人身上,怒喝道:“够了!给我闭上你的狗嘴!现在不是你放肆的时候,给我撒开他!!”
      黑影憋屈地闭上了嘴——不是他不想继续哀嚎,而是因为黑袍人封住了他发声的穴道。
      “把脸给我擦干净了!”黑袍人先吩咐手下速去传令,这才转头看向地上趴着的死狗般的人,这人闻言胡乱抬起袖子抹了把脸,正是不久前还在与死去的“费老弟”谈笑风生的官兵之一。
      “好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要是再敢那样鬼哭狼嚎,这张嘴也别想再要了!”
      黑袍人解了这官兵的穴道,官兵哭哭啼啼地复述了一遍事情的始终,迫于紧张没敢太添油加醋,黑袍人一边听着,两道略显秀气的眉越拧越紧。
      “那支箭带来了吗?”他质问道。
      官兵当时吓得屁滚尿流,哪儿还有心思把箭捡回来,闻言不知所措,茫然地摇了摇头。
      “真是废物。”
      “是是是……是小的无能。”官兵忙不迭应下了,顿了顿,又忐忑不安地谄媚道:“那……大人,不如您加派些人手去寻那凶手?”
      “找个屁!现在是什么时候,就算他杀了人,阵也已经启动了,你跟我要人去找祭品算账,他的空你去填吗?”黑袍人咬牙切齿道。
      “大人!那人不是祭品啊!就是个多管闲事的过路人!不把他除掉,必会留下祸端啊!”官兵一听急了,开始胡编乱造——他其实并不清楚于宏巅有没有进祭品队列,但此刻他只想快些除掉那个威胁到了他生命的射箭人,自然是顾不得那么多,口不择言了。
      “那你负责带人去除!”
      “不敢不敢!小的人微言轻,能力也有限,难当此大任啊!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官兵刚刚死里逃生,哪里敢带人再去找死,立刻点头哈腰推脱道。

      ☆☆☆

      求爹爹告奶奶了一刻钟后,黑袍人的耐心似乎终于被他消磨殆尽,不耐烦地挥挥手另传了几名属下去寻于宏巅,官兵欢天喜地地退下了。
      黑袍人额角跳动的青筋终于得到缓和,他长出一口气,缓缓舒展开蹙起的眉。
      “下次还是不能总用人间的官兵啊,这群废物,真是没少让本座费心。”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然而没过多久,他刚舒展开的秀气的眉倏然重新拧起——这次是痛的。
      随着突发的头疼愈演愈烈,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扭曲,瞳孔泛起不正常的血色,恰如神智被非人之物占据,颇有几分骇人。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后,他迅速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那滩血在地面蜿蜒开来,竟诡异地开始发黑变色。待血色从猩红逐渐变得黝黑,黑衣人也终于恢复了些许,他以一种僵硬的姿势仰起头,望向夙夜铃,瞳孔中血色翻涌,逐渐化为空茫——只见这对双生双宿的铜铃灵气流转,好像一对无忧无虑的兄妹在嬉戏打闹。他傻望了许久,望得眼睛都被风吹得淌出了泪水才回过神,复低下头,却觉怅然若失,于是默然无语。
      又一阵风来,黑纱拂面,他缓缓抬手揭下摇摇欲坠的帷帽,转向西南,极目远眺。
      帷帽之下,赫然是一双空洞无神的冷棕色眼眸。
      那双眼眸风雅尚存,在年轻俊朗的面容上望眼欲穿,却已是垂死之态,不复少年人的明波荡漾。
      “啪嗒。”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滚落,大概是睁得久了,被风吹得眼中酸涩。
      “颜儿,哥哥想你了,归来可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拾贰·夙夜铃响阴阳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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