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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元佳节(一):宫中诗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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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情,都要从那场诗会说起。
我叫叶湛英,今年十六岁,出身武将世家,父亲是当朝兵马大元帅,母亲是当朝丞相之女。我有三个兄长,个个年少有为,大哥更是年纪轻轻便手握兵权,在战场上屡屡立下战功,甚受陛下青睐。其它两个哥哥虽然还未参加武考,却也是身手了得。叶家在朝堂之上也颇有声望,实在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大家族。
我是家中独女,如今又正值婚嫁年龄,坊间有人断言,叶家定会让女儿成为太子妃,在陛下百年之后成为一国之母。
而我清楚,爹爹断然不会将我送入宫中。倒不是我品貌不如人,配不上当今太子,叶家如今权势显赫,若是我未来成为了太子妃,倒是有觊觎皇位的嫌疑,不免会引起陛下的猜忌。物极必反,权力若是拥有太多,是断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依爹爹的意思,大约会给我寻个门槛低肯上进的夫婿,或是我若有了心上人,便依我的想法。
上元节,是我每年为数不多的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玩的时机。虽然平日里爹娘不允许我四处乱跑,但我还是会偷偷扮作男子出去闲逛,只要我不惹出事来,爹娘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京城中的大街小巷,更是被我摸索了个便。
每年的上元节,那些世家小姐便会举办诗会,看着她们一个个勾心斗角,扭捏作态的样子,我便觉得甚是乏味。以往每年,我都会随意找个理由推拖过去。可今年,我怕是推拖不过去了——当今圣上就宠爱的朝阳公主亲自举办诗会,诚邀世家小姐参加,而作为叶家独女的我,自然也收到了请柬。若是这次再推脱,不免会有有心之人从中做梗,不免让叶家落得个大不逆的罪名。
做诗与我,不算难事。但可怜了我的眼睛,又得看那些世家小家阴阳怪气的样子了。
上元节的一大早,我就被拉起来梳洗打扮,套上一层又一层夸张的衣服。我本不喜华丽,但奈何爹爹特意叮嘱,让我不要丢了叶家的脸面。
与朝阳公主同时举办诗会的,是陛下的三皇子——如今世人议论的太子热门人选。他邀请的,是世家公子,除上还在战场之上建功立业的大哥,二哥和三哥都收到了请柬。这次的诗会,虽是公主皇子代为出面,但实则是陛下为了拉拢朝臣而特意举办的,好让朝中大臣甚至他们的子嗣继续为天家马首是瞻。
与二哥三哥一同出门时,我觉查出了三哥脸上的不快。在三个兄长之中,三哥最为顽劣,也与我关系最好,几番我偷偷溜出去玩,也多亏了三哥的帮助。
“英儿此番入宫参加诗会,定要好好看看,说不定可以攀上个皇子。”三哥笑着打趣道。
“那三哥更需好好看看,说不定可以谋个附马来当当。”我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你们两个啊,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等会儿诗会之上,切不可胡言乱语了,断不可叫人笑掉大牙,丢了叶家的脸面。”二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二哥是几个兄弟之中最为严肃古板的一个,虽年纪尚轻,但却是个认死理的。爹爹说,凭着二哥这个怮性子,日后于朝堂之上必然不会少吃亏。而二哥却不在乎,他认为为臣子就须帮天子纠正错误,辅佐天子做出正确决断。所以爹爹对于二哥也甚是担心。
“二哥放心,我和小妹是断然不会给叶家丢脸的。”三哥嬉皮笑脸地说道。
二哥叹了口气,说道:“三弟你从小便顽劣,你的话我又能信几分?若你这次生了什么事端,只怕就不只是在祠堂跪上个几天那么简单了。”
三哥听闻后,便默不作声了,二哥继续说道:“叶家近些年来发展甚好,不免会引得人眼红。在诗会之上,你们定要注意言行,断不可失了分寸,落下把柄。若有人故意滋事,大可不必理会,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太过分。由其是英儿,断不能为了逞口舌之快,而失了分寸。”
我与三哥连连点头。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了下来,下车之后,我和二哥三哥便分别被不同的宫女引向了不同的宫殿。
不久后,便随着引路的宫女来到了一处宫殿门前,虽相隔甚远,但还是听见了宫殿中女眷交谈之声,只觉甚是聒噪。在门前站定片刻,便被引入了殿中。
在家中就曾听闻朝阳公主性情张扬,今日一见,倒真应了民间传闻。几个女眷围绕在公主身边,发出刺耳的笑声,仿佛一只只聒噪的鹦鹉一般在公主旁夸赞公主。而朝阳公主仿佛十分享受这样的夸赞,用一副骄傲的神情诉说着自己的父皇母后是如何的疼爱自己。见我入座,便指着自己的衣裙道:“叶家姐姐,你瞧着本宫的百鸟裙好看吗?”我仔细地看了一眼,公主身上的衣裙正如我今日所着的衣服一样,繁重且无用,但我还是违心地夸赞道:“公主的这件裙子,着实好看。”
朝阳公主听到了满意的回答,便笑着缕了缕头发,说道:“那是当然,这布料可是从西域进贡过来的,父皇特意拿来给我做裙子的。”
我礼貌的笑了笑,公主便又开始炫耀自己手上的琉璃镯子是多么的珍贵难得。
坐在我旁边的女子,身着略显朴素,就连头上带着的,也是几只素钗,却难掩清冷的气质。自从落座以来,便从未说过话,只是直直地盯着桌子发怔。我忍不住寻问道:“姑娘是哪家的?好似未曾见过。”
“沈家嫡女沈梦绾。”她微微怔神,答道。
“沈家?可是沈尚书?”我继续寻问道。
“正是。”
“叶家嫡女叶湛英,久仰姑娘大名。”
“久仰久仰。”
即是沈尚书嫡女,那便也不足为奇了,沈家是出了名的宠妾灭妻,再加上妾生了儿子,便更加冷落正妻。沈梦绾虽贵为嫡女,但吃穿用度却不如那妾室生的庶女。听闻这次诗会,若不是点名道姓要的沈梦绾来,恐怕来的,便是那个庶出的了。想到这,我又不经对沈梦绾产生了几分怜悯之情。
突然此时,对面一女子突然起身,对我说道:“呀!这不是叶家妹妹吗?往年来你不是不参加元宵诗会的吗?怎么?往日不给我们这些姐妹面子,如今却眼巴巴地往朝阳公主边上靠?”
我看着她,二哥说的挑事的人,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我答道:“往日有事耽搁了,并不是有意的,在此给大家赔个不是。”本换我平时的脾气,定是要嘲讽她一番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儿,竟如此张扬,敢与朝阳公主作比。但一想到二哥今天对我说的话,便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女子听到了我的道歉,便更加得意洋洋,继续说道:“也是啊,我们可是无法与公主作比的,遭到叶家妹妹的轻视,也是自然的。”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默不作声,开始把玩身上的玉佩,她站在那里,自觉尴尬,便坐回了位置上。这时,朝阳公主说道:“本宫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有意滋事,若是谁有意破坏本宫的诗会,本宫绝不轻饶。”说罢,朝阳公主看了她一眼,说道:“人都到齐了,那我们便开始吧。”
朝阳公主吩咐宫人搬来两盆牡丹,一盆赵粉,一盆魏紫,让我们作诗。这些牡丹的品种都十分名贵,朝阳公主说这两盆牡丹是自己的母后亲手栽培的,自己十分珍爱。朝阳公主的母后,是当今圣上的陈贵妃,当今皇后身体孱弱,便由陈贵妃掌管宫中大小事物。因母后受宠,朝阳公主也成了皇上最疼爱的女儿。
我提笔作诗,将朝阳公主拟作赵粉,陈贵妃拟作魏紫,称赞一番。公主阅后,甚是满意,对我夸赞不已。诗会的最后,一个宫人偷偷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份请柬,我打开一看,是朝阳公主邀请我去十日之后的马球会。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王公贵女平日里脚几乎都是不沾地的,又怎可能打得好马球?既打不好马球,又为何偏偏要办这种马球会?可这又偏偏是朝阳公主发出的邀请,是不得不去的。我在心中叹上一口气,随即对宫人说:“臣女定不负公主之邀约。”
走出宫门,登上轿撵,马车行驶在归家的路上,我与二哥三哥聊起了今日的见闻。
当聊到今诗会之上挑事的女子,二哥问道:“英儿可知她是哪家的姑娘?”
我摇了摇头:“不知。”
二哥叹了口气,本就未舒展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要不我们回去寻问下父亲?或许他知晓?”三哥插嘴道。
“也未尝不是个办法。”二哥点了点头,说道。
“英儿,她为何要让你难堪?你细细想想,你们之间可否有过节?”三哥询问道。
“不知。我与她素昧平生,又怎可能有过节?”我回答道。
“叶家如今家大业大,有奸人眼馋也不足为怪,只是日后应更加小心防范了。” 二哥皱着眉说道,我和三哥连忙点头。